第18章
不過也好在她還沒到太過喪心病狂的程度,拿來潑他的這盆蛋花湯,也是放在那兒涼了好久的,雖尚有餘溫,但還不算太燙,起碼是他可以接受程度。
“姑娘,若我沒記錯,我們往日并沒見過吧,你,你為何……”
孟舟這會兒正委屈,就連這說出來的話,都隐約帶了些哭腔,一雙小鹿似的眼睛圓圓的,濕漉漉的,正撲簌着瞧着她看。
這般委屈的模樣,真是瞧得連林蓉蓉都不免心頭一動,随後便感念起孟舟的可憐之處來。
這青天白日無冤無仇的,就被人突然一盆湯水澆下來,任是誰攤上了都夠喝上一壺了。
“沒見過,所以我才問你是不是叫孟舟,等确定了我才潑的,你也不無辜。”
“我怎麽就……”
孟舟本想說我怎麽就不無辜了,卻又在說罷了前幾個字後,生生讓人剜了一眼,給咽回去了。
“你再說!分明就是你同宋師兄說好話,給那幫人求了情,這才讓她們得了宋師兄給帶的紫蘇柿餅,到處宣揚耀武揚威。”
孟舟楞模楞眼的聽完她這一席話,才恍然間明白過來,好嘛,原來自己今日所遭的這些罪,就是因為那麽一包柿餅子?!
這可是讓他當時就火了。
——
前幾日,以林蓉蓉為首的那幾個師妹,幫着宋靖秋掃了院子,他本事誇口說要請人吃茶的,可誰知那日他回去晚了,老祖宗被他餓着,對人發了好大的脾氣。
他的那些個文房四寶,古著典籍,被人摔得摔,打的打不知毀了多少,心疼的他抱着那些零七八碎的屍體,蹲在牆角抽抽了好一會兒,方才緩過勁兒來。
自那以後他便是連糕點,都開始着手學了,不為別的,只為他若是再有回不來的時候,自己那狼毫筆能少禿幾根。
遭遇了如此慘案,宋靖秋出門之前都得特意給人備上兩碟子糕餅,每日回家也都是三步五步,就要擡腦袋看看日頭,生怕晚了分秒,回家就會瞧見自己那硯臺被人摔得粉碎,散在地上,屍骨無存。
如此境遇,先前答應了人的茶,也肯定是再吃不上,宋靖秋不願食言,卻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只好将這兩頭難的事情,告訴了孟舟。
從孟舟那兒讨到了這麽一個法子,說是讓他拎了東西,等下了學一一去尋這些姑娘,親手送去,權當賠罪。
宋靖秋思來想去,覺得這法子可行,這才從竹屋裏挑了些新制好的紫蘇柿餅,一份份的用油紙包了,送到了這幾個姑娘手裏。
你別說,這法子還真挺管用,那些個姑娘們拿了這柿餅子,無一不是喜笑顏開的,全然沒再怪罪宋靖秋食言這事。
只可惜……壓下了葫蘆,浮起了瓢,今日裏終究還是因為宋靖秋,而鬧出了事來。
“你,我,那柿餅子……“孟舟被那一盆蛋花湯澆的蒙頭轉向,如今終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想要為其辯駁一二,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說來說去也只是磕磕巴巴,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蹦出了幾個詞來,還讓人兩句話就給怼了回來。
“你什麽你,就是你才讓她們在宋師兄那兒占了上風,我們要是得不到宋師兄的青眼,那就全都得怪你。“
那姑娘指着孟舟的鼻子,把他罵的跟什麽似的,衆弟子久在仙山之上,哪見過如此撒潑的架勢,一個個的全都争着搶着往後邊紮,沒一個敢站出來給他出頭的。
唯有一旁站着的林蓉蓉,此時此刻,尚且還有膽量為他說幾句話。
“大膽,你是哪字的,仙山清淨地,怎容你如此撒潑,孟師兄好歹也是我們乙字科的師兄,怎容你如此質疑辱罵。“
別看那林蓉蓉平日裏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可這真到了這要命的時候,也還真就只她一個敢說這話。
畢竟人家出身世家,雖從小讀書明理,對禮數要求甚嚴,可人家畢竟是有底氣的,再加上她在這仙山上,人緣好的,就如同是衆星捧月一樣,這底氣也就更足了。
那一直撒潑的姑娘,本就是沖着她林蓉蓉來的,只不過是礙着她在這兒人氣高,這仙山上的男的女的,乃至教習,多半都是向着她的人,所以不敢直接對着她發作罷了。
這才找到了孟舟這麽個替死鬼,要知道若是她林蓉蓉沒有這些個權勢地位傍身,方才的那盆蛋花湯,可就該是潑在她頭上的了。
哪還輪得到她在這頤指氣使的充好人,幫別人說話。
那姑娘如此想着,便站在原處雙手掐腰,搖晃着腦袋白了她一眼。
宋靖秋當時下了學,前腳都踏進了竹屋裏頭,後腳卻又讓人硬給拔了出來,非說是前山的飯廳出了亂子,要找他去調平。
當時他還納悶,怎麽前山飯廳裏的事情,也找起他來了,他做這師兄當爹當媽,難道還要再給人當個廚子嗎。
直等後來,他被人生拉硬拽的拖了去,才明白這其中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原本這柿餅子,宋靖秋就是私下裏一一找了人偷着送的,送完也都告知過她們不要亂講,畢竟這送柿餅的由頭本就不是什麽,能搬到臺面上說的事,那些個女子也都明事理懂分寸,再高興也只是自個兒偷着樂,并沒給他找麻煩。
只是這事在無意間讓孫亮的人給瞧見了,傳到了孫亮的耳朵裏,這才讓他添油加醋的,捅到了這姑娘這兒,讓她一時氣極,大鬧飯堂。
好在那女子雖喪心病狂,但也還尚存有一絲理智,宋靖秋去了以後,好言好語的哄了幾句,也就沒事了。
只可憐了孟舟,被人劈頭蓋臉的潑了一盆蛋花湯不說,還被宋靖秋牽連着,定了個幫兇的罪名,跟人一塊兒受了罰。
明日一早就要趕到後山,同人一塊兒去修補結界。
這可不是個什麽好活計。
宋靖秋雖然從前沒做過,但也多少聽那些來瞧病的小弟子們抱怨過,仙山的結界分散在各地各處,若是要修,那自然就得來回的到處跑,且不說修結界,仙山這麽大,尋常人就光跑下來,就要累掉半條命了。
何況還得對那結界符文一一确認,那符文畫的複雜着呢,多一筆少一筆的都不行,真可謂是勞心勞力。
不過好在這符文堅固,後山平日裏又沒什麽人去,只要那結界好好設下,便是三兩年都不會損壞一處的。
所以修補結界這種事,在仙山上并不是常有活,只是最近老道長閉關,教習們怕仙山附近不太平,所以就常要派人盯着。
不過要說這不太平……細想起來,這仙山最近還真有些動蕩。
不提這茬的時候,宋靖秋還沒怎麽太注意,如今經這事一提醒,他倒也覺得有些不對。先前他被那些個女妖女鬼攔路糾纏,也只當是自己的體質改變招惹來的。
卻全然忘了,自己身處仙山,周圍皆是禁制,即便是自己體質再招穢物喜歡,也不應該一下子就鑽進來這麽多。
除非是有人刻意為之,破壞禁制,放入妖魔,想要趁着老道長不在的這一段時間,制造麻煩鑽空子。
宋靖秋越想越覺得脊背發涼,距離老道長出關,還有近一半的時間,如若真像他想的這樣,那仙山……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