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師尊,如此看來,這一次仙山突然遭襲,禍根竟是出在了我們自己家裏。”

那人托着弓弦的手驀然狠狠攥緊,雙眼之中似有淚光閃爍。

“定是如此,要不然我仙山之上禁制森嚴,幾十年間都不曾有過纰漏,怎麽這次就會一下子壞了這麽多!肯定是有內鬼從衆破壞!”

那老道長雖然消瘦,身形卻十分挺拔,一舉一動都透露着威嚴,看起來頗有長者風範。

只見他手拿拂塵,神情淡然的拍了拍那女子的肩膀,又從她手中緩緩的抽出了那根染血的弓弦。

“你也不要太過着急了,索性這次教習們及時找到我,沒有出現太過傷亡,你也累了幾天,這件事就交給我吧,你去回去歇着吧。”

“師尊,你明知道這最近接觸過禁制的,就只有……”

看那女子神情猶豫,似乎還有話想說,只是還沒說出口,就被老道長給哄回來了。

“快回吧,我雖然是個行将就木的糟老頭子,但這點小事,也還是能辦好的,你放心,你們這些孩子,都是成天養在我身邊的,我會還你師兄一個公道的。”

老道長一甩拂塵,睥睨人一眼。

“快回去睡吧,女孩子的容貌可經不起你這麽熬,再熬幾天,十八的姑娘,看起來都得像是八十的了,快去快去。”

這話一說,那女子雖依然不能釋懷,但看表情也全然不似從前那般凝重了。

看上來這位老道長,在仙山弟子的心目中,還是頗有分量,完全能夠放心倚靠的。

——

蘇蕭閑半倚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這狹小屋子裏的一堆人。

自從這些妖物來襲之後,老祖宗的生活質量便直線下降,從前專職伺候她的宋靖秋,如今成了這屋子裏的大忙人。

從早到晚的就在這地上,來來回回的晃悠,一會兒給這個紮兩針,一會兒給那個灌副藥的,到了晚上還要研究藥方,忙的像是個十二時辰,都不停轉的小陀螺。

就連老祖宗的飲食,都在無奈之下,交給了孟舟和林蓉蓉兩人輪流照顧。

若是輪到孟舟的時候,方還算好,雖說做的沒有宋靖秋那麽好吃,但勝在豐盛精致花樣多,蘇蕭閑覺着新鮮,就算是味道一般,也總能湊合着,吃上幾口。

可輪到林蓉蓉的時候,就不太行了。

那只忘恩負義的小兔子,還是完全就把她當成情敵看,在宋靖秋面前百般乖巧,到了她這就到處炸毛,枉她蘇蕭閑當時還救了她一條性命。

成天就知道那些白菜土豆來糊弄她,态度還極其不好,只要老祖宗一挑毛挑刺說她做的好不吃,她準保跟人撂臉子。

“咱就這手藝,也就會做白菜土豆,你不樂意吃,就自己做去呗!你不吃我吃,我把這些全吃喽,一口都不給你留!”

老祖宗也不慣着她,每到這時候,她就也将那筷子一扔,回人個白眼,然後再躺會她那張小床上,背對着人啃瓜果去了。

一開始的時候,老祖宗還以為這小妮子是因為宋靖秋的原因,所以故意調弄她。

直到後來,林蓉蓉自己吃着她做的白菜土豆吃吐了,蘇蕭閑才終于相信,這娃兒可能是真的就只會做白菜土豆。

如此的日子過了幾天,老祖宗在她那一張小床上,每天就看着些個半死不活,還幾乎霸占了她全部居住空間的人,無聊的幾乎要長毛了。

這竹屋本就不大,又一個挨一個的躺了那麽老些的人,唯獨給她留了這麽張小床的地方,能讓她自由支配,躺來躺去的,跟□□棺材似的。

“宋靖秋,我想出去玩。”

老祖宗半倚在床上,耷拉着眼皮,跟人說話都有些提不起興致來了。

“你往這竹屋裏堆這麽老些的人,搞得我想下地溜達兩圈都費勁,這和說好的不太一樣啊!”

當初她答應人,給他辟邪的時候,可沒說過這竹屋裏會住這麽多的人啊!現在給她搞這招,這是欺詐!

“不行……黃芪三錢,蒼術二錢,再加茯苓和紅棗,你若是真的無聊,就去院裏幫我曬陳皮玩吧,挺好玩的,正好你還活動活動,讓林蓉蓉教你。”

宋靖秋一心都在治療傷患上,忙的已經快連吃喝拉撒都給戒了,如今就連和蘇蕭閑說話的空隙,都得寫張藥方子,看的老祖宗直翻白眼。

“你管曬陳皮叫玩啊,我有那功夫,還不如躺在床上再睡一覺,等醒來就到了晚上,等吃就行了。”

蘇蕭閑從旁邊拿了個蘋果,攥在手裏來回抛着玩。

“要不然……我替你采藥去吧,就去上次你帶着去那地兒。”

“不行,你壓根都不認識哪個是藥材哪個是草,就不要再鬧了,再說現在甲字科的人,成天在外巡山,他們可和別人不一樣,見到了你,一個個的都能看出來你不是人,你便再老實待幾天,不要再惹麻煩了。”

宋靖秋見人不死心,便終于放下了手中的方子,走到老祖宗跟前來,放軟了音調哄孩子似的哄着她。

像是蘇蕭閑這種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驢脾氣,往往都很吃這一套。

“嘁,從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醫者仁心,菩薩心腸。”

老祖宗撅着嘴将臉別到一旁,卻正好瞧見了抱着菜進門的孟舟。蘇蕭閑剛想說,和他一塊兒去不就能采着藥了,卻瞧着他邁進門檻的一瞬間,突然就變了臉色。

就連他懷中抱着的一大包番薯,也接二連三的掉落在地,叽裏咕嚕的滾的到處都是。

“師兄,外面出事了。”

孟舟說這話的時候,臉色慘白,整個人都感覺有些呆呆的。

“他們說你殺了人,是真的嗎?”

孟舟進來的時候,宋靖秋正背對着他在一旁搗藥,聽見他說這話,宋靖秋的肩膀肉眼可見的顫了一下,而後就見他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停下了手裏的活計,将一切都交給了孟舟。

“把這些藥給他塗上,我出去看看,你看好蘇蕭閑,別讓她露頭。”

“我問你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真的殺了甲字科的師兄!”

宋靖秋本想在将一切都交給孟舟以後,便快步走出門去,可卻又被人顫抖的聲音停住了腳步。

“是真的。”

宋靖秋答的平靜,卻在答完以後沒多久,就聽見了身後瓷片碎裂的聲音。

他弄了半晌的心血,全白費了。

“既然這樣,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裝出這副醫者仁心的樣子,你有什麽資格做大夫,大夫的手不殺人,更不殺自己人!”

宋靖秋站在門口,聽着他這話,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山人海火光沖天,突然間就笑了,只見他低垂着眼,舔了舔自己因為缺水而幹裂的嘴唇,扭過頭去,看了孟舟一眼。

“我從來都沒有什麽醫者仁心,也從來都不是個大夫,只是會治病而已。只要是為了蘇蕭閑,我這雙手殺誰都行,殺我自己都可以。”

宋靖秋說罷,便一步一步的下了臺階,走進了眼前拿着火把,劍拔弩張的人群之中,就連腰間的佩劍,也讓他在半路卸下,随手扔在了一邊。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只要不涉及蘇蕭閑,這些事情他大可以一個人抗。

那些個高舉着火把,面露兇光雖時準備聲讨他的人群中,不乏那些曾經欺辱過他的人,誇耀過他的人,甚至還有昨天才在他這裏瞧好了病,傷勢未愈,還到處纏着紗布的人。

他們瞧見宋靖秋過來,都紛紛舉着劍避讓到兩旁,卻又會躲在暗處,悄悄的懲治他,朝着他的臉上丢雞蛋,丢石子,甚至是各色的煙丸。

那東西在仙山上一直都是相互傳遞信息用的,裏面放了白磷,稍微一搓丢出去,燃起來以後就跟個小火球一樣,燙得很。

宋靖秋胸前和手臂上,都被丢了幾個,有幾個被燙的地方,皮肉都已經和衣服烙在了一起,看上去一片焦黑。

可即便是這樣,卻也不見他閃躲,仍是這樣強撐着,一路坎坷的走到了老道長的面前。

剛一見到人,宋靖秋便一撩下擺,給人跪下了。

“今日之事,都是弟子一人所為,與其他人無關,弟子願受一切懲罰,只求師尊不要牽連無辜。”

那老道長手拿着弓弦,自上而下的看着宋靖秋,眼神凜冽。

“所以你這是對于破壞禁制,引妖進山,殺死兄長,這些罪名全都供認不諱了?”

宋靖秋聽着老道長這話,不由得有些皺起了眉頭,可卻還是沒有多想,就将這全部的罪名,全都攔在了自己身上。

“是。”

“那你就不打算,将那只妖物也拎出來,給我瞧瞧?”

“弟子已經認罪伏誅,她只是暫住仙山,與此事無關,還請道長不要牽連無辜。”

那老道長瞧着他,甩了甩袖子,哼了一聲。

“她是鬼族,便不無辜,你如今半人不鬼又犯下殺孽,敗我仙山,也不無辜。”

宋靖秋聽了這話,頓時覺得心中像是堵了塊石頭,壓得他喘不上氣來。

“鬼族又如何?她只是在此暫住幾日,并未為非作歹,甚至前些日子邪祟入侵,她還斬滅了許多妖物,救了仙山弟子……”

“她是鬼族,便是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誅之!我們仙山廟小,住不得她這尊大佛。”

宋靖秋聽着那人居高臨下的這一番慷慨之言,狠握的拳頭,青筋暴起,只見他突然間擡起頭,那一副目眦欲裂的表情,仿佛就像是一只發了瘋的惡狗。

“你們仙山的确是廟小,廟小妖風大,水淺王八多。”

蘇蕭閑在人背後,倚着門框突然間就來了這麽一句,當真是震驚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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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事情有點多,更新晚了,對唔起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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