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薄暮的落日餘晖普灑在花街一座座紅磚綠瓦的樓閣飛檐之上,鋪就成淡淡地哀愁。

醉花閣如時開門,如時納客,姑娘們如平日裏一樣盛裝打扮,笑臉嫣然。

二樓廂房前有條回馬廊,可以居高臨下的俯看着整個廳堂,此時楚妤便在此處,斜在一張美人靠上。

這時,身後的木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步伐輕佻,楚妤知是牟思雲上來了,便稍稍向後側了側頭。半張側顏便越發顯出那秀挺的鼻梁,還有笑時魅惑冷時哀怨的桃花眸子。

思雲看着楚妤,只心中暗暗替她叫屈。莫說是醉花閣裏,便是整條花街上有哪家姑娘能比過自家小姐?怕是放眼整個京城也揪不出兩個來吧!

思雲抱着一疊衣裳來到楚妤身邊,見她一副無精打采的慵懶狀,便直接将那衣裳擱置在椅上,“小姐,這是那位陸公子派人來送的。”

楚妤瞥了一眼衣裳,正是昨晚借給陸九卿替換的,“嗯,人走了麽?”

思雲邊搖頭邊伸手指了指樓下,“這不還等在那兒麽,我已讓蓮兒去取清理好的那件袍子了。”

“嗯。”楚妤應聲往下看去,果然見一姑娘站在屏門處。清白人家的姑娘到煙花之地來,難免臉上帶着絲局促。但那溫婉的站姿,得體的舉止,還是頗給國公府長臉的。

楚妤不免嘲谑道:“不愧是國公府吶,連随便個跑腿兒的丫鬟都這般端莊優雅,比平陽侯府可講究多了。”

思雲附和着笑了笑,她知小姐言下之意是說平陽侯府如今的女主子,尚不如個國公府的丫鬟像樣。

沒多會兒,那個叫蓮兒的姑娘便将袍子抱給國公府的丫鬟。楚妤遠遠看着那丫鬟出了門兒,只覺得算了結一樁心事。可剛想收回視線,便看到那丫鬟被迎面而來的官兵撞了個滿懷。

“官兵?”楚妤登時起身靠到廊前往下看去,一雙玉手緊緊握在回馬廊的扶欄上,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着青白。

一旁的思雲也臉色刷成了死灰,這麽多官兵來此絕非好事!她們最擔心的可能性果真發生了。之前還覺得不至于驚動官府,眼下看來是她倆小觑了侯爺的氣性。

一樓大堂裏的客人和姑娘們皆吓傻眼了,兩列官兵橫沖直闖的就進來将她們團團圍住!仿佛是在圍剿什麽惡貫滿盈的暴徒。

楚妤在二樓看着這幕,還不等她反應過什麽,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就覺得肩膀一下吃痛!臂肘已被反鉗到身後了。

當她被兩個官兵押着調轉過身來,方才看到思雲也已是同等遭遇了,只是大堂裏亂作一團,她才沒聽到思雲的痛吟而已。

她們二人被押到一樓大堂的同時,還看到有官兵往其它廂房搜去。押到大堂後,那兩官兵倒是松開了手,只讓她倆和其它人站在一起。

“發生……發生什麽事了?”

“大人,這是怎麽了?”

大堂裏有幾個人戰戰兢兢的看着身旁正顏厲色的官兵,茫然的發出些疑問,可是并沒有人理他們。

楚妤沒有問,因為那些官兵知道的怕是還沒有她多。他們也不過是接到命令來執行罷了,問也問不出什麽的。

過了一會兒,一個着官服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大腹便便,撐眉努眼。

楚妤不太懂這些官員的穿戴,一時辨不清他是個多大的官兒,但顯然是這群官兵裏的最上峰了。看來這個人可以問。

楚妤上前兩步脫出被圍的人群,恭而有禮的向他屈了屈身,“民婦見過大人,不知我醉花閣是觸犯了什麽律法,讓大人如此興師動衆?”

“哼!”

楚妤怯生生的對上他的眉眼,乞請道:“還望大人明示!”

只可惜那位大人沒理她,而是掃視了一圈兒被圍困在此的人,之後緩緩開口道:“凡賓客者,可自行離去。凡妓子者,一律下牢。”

此言一出,男客們頓時如盼來黎明曙光般,逃也似的齊刷刷往門外湧,出門則一哄而散。

只剩身後幾名女子的哭喊聲:

“爺,您不是說要替奴家贖身,帶奴家回府麽?”

“我不想坐牢!求客官把我買走,為奴為婢都行……”

……

楚妤回頭狠剜了她們一眼,氣道:“都別哭了!”自古以來還沒聽說過嫖客能靠得住的。

先前那位大人皺了皺眉,睥睨着她,“你,是這裏的鸨兒?”

“回大人,民婦正是醉花閣的鸨兒。”

楚妤又趁勢問道:“是以,若是我們醉花閣觸犯了哪條律法,還求大人明示!不管是抓人還是抄店的,總得給民婦個說法不是?”她這話語氣平和,不卑不亢。

“你姓甚名誰啊?”

“回大人,民婦楚妤。”

那位大人聽聞後,上上下下将她掃了一個遍。心道原來這就是那位前平陽侯夫人,風韻确實有幾分。

他臉上稍稍顯露了三分悅色,倨傲的挺了挺胸膛和肚子,然後給身旁一個跟班示了個意,那人便趕忙代大人介紹道:“這位乃是京兆府的司法參軍鐘大人,今日有人前來狀告你們這間店是間黑店!”

楚妤先是怔了怔,随即便想通這倒是合乎情理。以商嘉年的地位斷不可能公開來抓人,必然是會使些小手段弄個堂而皇之的明堂。不過衆目睽睽的,黑店這個由頭真的這麽好栽贓麽?

“禀大人,醉花閣的所有陪侍與酒菜皆為明碼标價,打賞也是依各位貴客的心情自願給的,從未有任何逼迫。京師之地,天子腳下,楚妤縱是吃了熊膽也斷不敢開黑店吶!”

“還請大人明察!自醉花閣開門納客以來,接待過的客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們都是人證。”

“呵呵呵呵……難不成本官還要挨家挨戶去查?”楚妤的慷慨陳詞反倒是将大人給逗樂了。

只是他很快又換了副嚴厲的面孔命道:“行了,別廢話了!有什麽話到京兆府的大牢裏再說吧!”

“帶走!”

随着此話落地,立馬兩個官兵上來一左一右的夾着楚妤,毫不客氣的将她往外押去!

“你!”昏官……她終是只敢在心裏暗自罵了句。

其它的姑娘見也沒得逃,便都順從得排成隊,左右各由幾名官兵監督押送。

過門口時,因着一扇扇屏門太過局促,兩官兵夾着楚妤三人同行難免擁擠,這一拉一扯的便将楚妤身上的煙紗披帛擠掉了。她蹙眉哀求:“兵大哥,我絕不會逃!讓我自己走行不行?”

饒是有些姿容讓幾個官兵也不免心生憐惜,但頂頭上峰就在眼前,他們心中想行個方便也沒膽兒真做。嘴上還是不客氣道:“羅嗦什麽!快走!”手下則用力将她往外一拽。

“啊~”楚妤一聲尖叫!

原來是那披帛扯着半邊軟煙紗衣襟,勾在了雕花屏門的镂刻縫隙上,被方才那用力一拽,登時扯成了兩片碎紗!

外衫被扯碎,衣衫不整的楚妤本能的往下縮去,兩個官兵一見這狀也有些不是滋味的松開了她。畢竟兩個陽剛漢子,當街欺負一個柔弱女子落在路人眼裏也不好看。

楚妤蹲在地上緊緊的抱着自己,突然嗚咽起來。白膩的酥肩半露在外面,豐肌秀骨,吹彈得破,再和上那嘤嘤的啼哭,讓人心裏又癢又憐……

這時,一直停在門口的一頂藍呢較子,轎簾從裏面緩緩撩開,朝外面扔出了一件玄色披風。

一個官兵得令立馬過去将披風拾起,然後拿到楚妤衣前,給她遞了遞。楚妤雖是哭着,卻也下意識的伸手接過,像抓住棵救命稻草似的。她趕忙将披風裹住身子,然後顫欽欽的往那頂轎子處看去……

轎子裏的人始終沒有下轎現身,但在轎子被擡起的那刻,轎簾晃了晃,隐約可以看到一位沉靜端坐着的公子。五官看不分明,微垂的眼睫下一抹濃重陰影卻是依稀可辨,頗有幾分滄桑。

只這匆匆一瞬,楚妤卻已認出了裏面的人。因為這張臉,她看了整整兩年……

商嘉年!果然是他。

楚妤的兩只手緊緊的攥着拳頭,直掐得手心兒上落下一排血淤甲痕!她啜泣着,微張着唇,唇瓣兒輕顫。

“楚妤,我這一世給不了你最想要的,那麽我便傾盡所有補償你,讓你做這世間最幸福的女子。”

這句話莫名又從記憶裏冒了出來,倒不是她對舊情念念難忘,只是這一切諷刺的像個笑話!

……

寒夜森森,如墨的天幕上綴滿了點點繁星,星光迷離,閃爍不定,似在窺瞻着這塵世間的秘密。

“啊~啊~啊……”

“侯爺……”

女子的口申口今聲凄迷婉轉,跌蕩起伏,似在享受這世上最大的歡愉,又似在承受最大的折磨。

她跪在榻上,背對着男子。先前還是通體的白嫩如霜,這一番折騰下來整個脊背已如開滿了桃花。

蠟炬成灰,滴滴滾燙的紅淚濺落,生根,綻放……

男子似是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放倒她,自己也翻了個身平躺在榻上,粗喘着氣,伸手摸了摸女子顯懷明顯的肚子。

“官凝青……你告訴本侯……為何只有和你在一起時才能做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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