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嘀嗒、嘀嗒、嘀嗒……’夜從未如此靜, 靜到連更漏的滴水聲都聽得這般分明。
楚妤迷蒙着眼睛點起了只蠟燭,原來才剛至五更。今日醒得這般早也是因着昨晚睡的太早了。她記不起昨晚是怎麽回的房, 怎麽上的榻,只記得陸九卿親手喂她葡萄美酒……
之後,她便好像什麽都記不得了。
她看了看身上,已換了寝衣,想是思雲幫她換的。再看看榻上, 狼藉一片。許是夜裏吃了酒的緣故, 睡的不怎麽老實, 被褥都踢的亂七八糟的!
她随手整了整,卻驀地發現被子裏還壓着一件大氅。
這不正是陸九卿昨晚穿的那件?
她雖記不得怎麽回事了,但猜也知道定是昨晚她醉酒後, 陸九卿怕她着涼給蓋上的, 最後披回了房裏。只是思雲竟沒幫她收起來,這太奇怪了。
都說葡萄美灑與尋常酵酒不同, 後勁兒上來才更令人頭疼。楚妤這初醒來沒多會兒便有了反應,只覺得一陣目眩神迷的倦怠感襲來……
她随手将那大氅墊在臉下, 趴在上面便又睡沉了。她唇角挂着莫名的笑意, 臉上則洋溢着滿滿的忻悅……
不知多久後,她感到臉頰被一抹柔軟濕潤的東西輕輕碰了下, 她微睜開眼睛, 映入的,是陸九卿那張俊美無匹的容顏。
“妤兒,天亮了。”
陸九卿掀開一點被角想拉她起來, 可楚妤又往下縮了縮身子,懶散道:“不要……”她一雙可憐巴巴濕漉漉的眼睛盯着他,似在祈憐。
“不要起?”
“嗯。”
陸九卿臉上淡出寵溺的淺笑,輕撫了一下她搭至榻沿兒的青絲,幫她輕輕挽起別至耳畔,手抽回之際,順勢在她秀挺的鼻梁上刮了一下:“好,那我陪你一起賴。”
說罷,他褪去外袍與皂靴,掀開錦被鑽了進去。她順從的将身子往榻裏面挪了挪,想着給他留出足夠的地方。可他緊貼着她的身子欺了過去,一把将她攬入懷中!
……
“啊!”随着一聲由心而發的尖叫,楚妤徹底醒了過來。
“怎麽會做那種夢!”她自我诘責道。早已是緊張的額頭上布了一層細汗,眼神裏也皆是驚懼之色。
這時傳來一陣叩門聲。“小姐!小姐!您沒事吧?”
牟思雲的房間就在隔壁,離的近即是為了方便随時伺候着,一早聽到小姐的尖叫聲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事。
“進來吧。”楚妤應允道。
思雲輕緩的打開房門,進來後又合上,以防屋外的涼氣灌了進來,沖淡了滿屋的暖香。
“小姐,您沒事吧?”思雲見楚妤安穩的坐在榻上,心中便猜個了大概。“這是做噩夢了吧?”
“啊?”楚妤一怔,馬上又慌亂的點頭,“嗯,是噩夢,是噩夢……”
她低頭看了看方才抱在懷裏的那件大氅,心道這噩夢多半是因它才起的,是以看着它便覺不順眼起來。
“思雲,世子爺的大氅為何會在此?”
“小姐,昨晚世子讓我去扶您回房時,它就已經披在您身上了。”
“那回房後你為何不收起來?”
思雲驀然委曲,細細講起昨晚的事:“我……我昨晚想收來着,可剛給您脫下來您就死死的将它抱住了!嘴裏還一直喊着世子爺的名諱,不管我怎麽拽怎麽扯您都不肯撒手,最後我看您喜歡的緊,就沒敢再搶了。”
“什麽!我昨晚真叫世子爺的名諱了?”這真相對楚妤的打擊簡直與方才那個噩夢不相上下。
“小姐您可不只叫世子爺的名諱呢,我搶大氅時,您還一直說什麽‘不要搶我的世子’……”
“小姐,您該不是對世子爺動情了吧?”思雲挑着眉眼試探道,嘴上還挂着期待的笑意。
“你瞎說什麽呢!醉酒之人的話哪能當真?虧咱們做的還是風塵買賣,你看那些吃醉了酒的人哪個不是謊話連篇的?上回不還有個醉在當堂大喊自己要繼承皇位的!”
“可是小姐,他們說的雖不屬實,卻是心中所想吶……”
“你!”
楚妤已是氣鼓鼓的瞪起了眼,思雲連忙端起洗漱架上的銅洗往門外跑去,邊跑邊求饒道:“好了好了思雲錯了,思雲這就去給小姐打洗臉水!”
看着牟思雲急急逃出去的背影,楚妤緩緩坐回了榻上,垂下頭又将視線落在那件大氅上……
***
五更天,朦胧的月色還未褪去,霜桃又披着鬥篷趁天未亮,往官凝青的院子裏偷偷溜去。
昨日官凝青答應幫她了,但是說那助孕的神藥需要白日配制好才能給她,便約定好今早再去取。
其實霜桃心裏是有些彷徨的,她在楚妤的事上騙了官凝青,而官凝青又在府裏有線人,夜長夢多,誰知那線人會何時去通風報信兒。萬一昨晚去了,豈不是穿幫!
可是她只能賭一把。
霜桃翻過牆頭,叩響了官凝青的房門。官凝青很快便來開門,且衣着得體,顯然是一早便起來等她了。
“配好了麽?”霜桃有些心虛的問道。她仔細的盯着官凝青的臉色變化,想分辨出事情可有變數。
“妹妹放心,我既然昨日答應了你,就不會反悔。藥已配好,你随我來。”
官凝青的神色淡定與昨日無異,如此看來,是她多慮了。
她跟着官凝青往裏屋走去,見官凝青從床下的暗格裏掏出一個荷包,松開口後取出裏面的一小包東西,然後将它塞進她的手中,說道:“妹妹,這藥是要在行房事前分成兩份,和水沖淡,你與侯爺各服一份。切記。”
霜桃伸出顫巍巍的雙手,像接聖物般接過那包藥……
這包小小的東西,真的能改變她的命運?她真的還能有孩子,能當上這平陽侯府的女主子?
“哈哈,”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瘋笑了兩聲,這幸福來的太突然了,突然到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她緊緊握着那藥,沖官凝青感恩的笑了笑,作保道:“姐姐你放心,霜桃飛上枝頭之時,便是你飛出牢籠的時候。”
說罷,她轉身往門外走去。
官凝青也跟過去将門掩實,既而舉着蠟燭往裏屋的床榻處走去。她輕輕撩開床幔,沖着裏面的人影勾起一抹鬼祟的奸笑。
“很快,我們要先孩兒一步承襲這家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