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預感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話說的真挺對的,白天鄭蕤和于曈曈剛遇見鄭夕沒事兒找事兒,晚上鄭夕的媽就開始按耐不住搞事情了,剛吃過晚飯,鄭蕤就接到了盧醫生電話。

盧醫生是個30多歲的男人,說話的語氣一向很溫潤,有點像他們班長杜昭那種感覺。

但今天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難得的竟然有些急,語速比平時不止快了一倍:“鄭蕤你媽媽來的時候接了個電話回咨詢室臉色就不太好現在情緒有些失控。”

鄭蕤保持着沒什麽表情的樣子聽完了電話,淡淡應着:“好,我這就過去。”

鄭蕤不想讓自己剛上任了一天的小女朋友跟着擔心,只說自己家裏有點事兒要早些回去,臨別時還逗了小姑娘幾句,看着小姑娘紅着臉坐上出租車,又看着出租車消失在街角,他臉上淡淡的笑意突然消失,皺着眉打車去找盧醫生。

盧醫生說得還是委婉了,江婉瑜的狀态不是不太好,而是非常非常不好,鄭蕤過去的時候盧醫生的那間資訊室裏的花瓶和桌子上的東西都散亂在地上,江婉瑜正縮在沙發裏,臉色蒼白渾身發抖。

盧醫生的衣服袖扣都被扯掉了,看見鄭蕤還是先安慰地笑了笑:“小蕤來了。”

江婉瑜擡頭看見鄭蕤,臉色又白了幾分,不住地發抖和抓頭發,看上去非常暴躁。

如果鄭啓銘他們一家人不出現,江婉瑜現在的心理狀态應該還不錯,她已經開始慢慢提起她和鄭啓銘的過往了。

但有的人就是那麽陰魂不散,像是深淵裏長出的荊棘,不想着自己怎麽見到陽光,而是想着拖更多的人跟他們一起掉到深淵裏去。

今天進咨詢室之前江婉瑜的手機突然響了,陌生電話號碼,江婉瑜管着公司,有陌生電話自然不可能不接,只是她沒想到會隔着電話,時隔17年再次聽見那個噩夢一樣的聲音。

17年前的錄像江婉瑜只看過一次,但一次足以刻骨銘心,每每午夜夢魇,都是相同的聲音。

這17年來江婉瑜一直努力地做一個無堅不摧的女強人,一直強壓着那些噩夢避免自己想起來,但今天這一通電話,她努力做的心理防線全面崩塌。她像是瘋了一樣打碎了盧醫生屋裏的花瓶,要不是盧醫生攔着她差點割腕。

這注定是個不眠夜,鄭蕤靠在沙發裏疲憊地揉着眉心,手裏拿着滬市那家醫院的心理科的簡介,盧醫生依然建議他媽媽暫時放下手裏的工作去接受心理治療,作為江婉瑜唯一的親屬,鄭蕤也需要陪同。

江婉瑜吃了安眠藥已經睡着了,鄭蕤和肖寒守在客廳裏,肖寒挺擔心地看着鄭蕤頸邊的一長條結痂的抓痕:“蕤總,阿姨現在這個狀況等不到咱們高考結束了吧?”

肖寒會在鄭蕤家,是因為江婉瑜在嚴重的時候會把鄭蕤誤認為是鄭啓銘,還會動手,好的時候又怕鄭蕤抛下她,肖寒也算是鄭家的熟客了,連阿姨都認識他,這個時候叫他來幫忙比別人都合适。

鄭蕤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客廳裏冷白色的燈光照在淺駝色的沙發上,哪怕地上的米色毛毯都沒能讓屋子顯得更加,跟每一個平常一樣,空曠的讓人感到孤獨。

今天夜裏這種感覺更加強烈,哪怕他現在并不是一個人在家裏。

鄭蕤靠在沙發裏沉默着,盧醫生跟他聊了很多,他從來不知道他媽媽最近常常會接到鄭啓銘的電話,也不知道江婉瑜獨自回家的時候會看見門口的恐吓信和被畫得很陰暗的照片之類的東西。

一對狗男女,一個想用虛僞的“真心”來騙江婉瑜的錢,一個被嫉妒沖昏了頭想要毀掉江婉瑜。

江婉瑜都自己默默抗下來了。

鄭蕤看向江婉瑜卧室的方向,那扇白色的門永遠都關着,但哪怕她是個并不那麽溫暖的母親,鄭蕤也不能讓她孤零零地獨自一個人去滬市治療。

夜裏1點多,鄭蕤翻着網頁上滬市那邊的心理教授方教授的簡介,在一團亂麻裏的思緒裏,突然就有點想念他的小姑娘。

想到小姑娘下午在人面前像個奶兇的小老虎似的放狠話的樣子,鄭蕤繃了一晚上的臉色終于有些變化,嘴角緩緩動了一下。

“鄭蕤他喜歡我喜歡得不行不行的,一會兒不見就渾身難受!”

他神色溫柔地想,還真讓小姑娘說準了,真就是喜歡得不行不行的,一會兒不見就渾身難受。

有點想給他的小女朋友打個視頻看看她呢,可惜時間太晚了。

肖寒已經抱着平板電腦迷迷糊糊地靠着沙發靠墊睡着了,江婉瑜的屋子裏沒再傳出什麽聲音,鄭蕤短暫地松下緊繃着的神經,緩緩閉上眼睛仰頭靠在了沙發背上。

手機震動的時候鄭蕤剛有點睡意,猛然驚醒,眼睛裏都是紅血絲,刺眼的吊燈晃得他眯了眯眼,從褲子口袋裏摸出手機。

看見視頻邀請上的名字,鄭蕤愣了愣,下意識瞄了眼屏幕最上方小小的時間,02:03。

鄭蕤側了下身,确定這個角度看不到他脖子上的傷,才點下接通。

短暫的延時後,屏幕上出現了一片漆黑,在鄭蕤有點懷疑是不是小姑娘睡覺沒鎖屏不小心撥出來的時候,那邊傳來一聲甜甜的,帶着點驚喜的女聲:“鄭蕤!”

然後是悉悉索索的摩擦聲,啪,小姑娘打開了臺燈,屏幕上出現了一張白淨的小臉帶着點剛睡醒的小慵懶,她對着鏡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抱着手機睡着了,做夢夢到你給我打視頻來着…”

鄭蕤笑了:“想給你打了,一看時間太晚了怕吵醒你,要知道你這麽想我,我就吵醒你了,反正夢裏你也夢的還是我。”

也不知道女孩子的第六感是不是真的準,視頻那邊的小姑娘一反常态,沒瞪他也沒害羞得面紅耳赤,沉默了兩秒反而眼睛亮亮的點了點頭。

小姑娘頭發松散着,穿着粉色的睡衣,像個洋娃娃似的看着攝像頭,透過遙遠的距離跟他對視,小聲說:“我下午可能說錯話了。”

鄭蕤回憶了一下,沒覺得她哪句話說錯了,覺得每一句都跟塗了蜜似的特別甜,反正句句都在維護他,他是聽得很高興的,所以不解地揚眉,等着小姑娘自己說哪句說錯了。

“好像不是你喜歡我喜歡得不行不行的,一會兒不見就難受,是我,我一會兒不見你就有點想你了…”

小姑娘到底還是臉皮兒薄的,情話說得也不熟練,越說臉越紅,越說聲音越小,最後那句“有點想你了”跟蚊子似的嘟嘟囔囔。

好在午夜夠靜,鄭蕤聽清了,忍不住嘴角上揚,莞爾道:“明天早晨去接你,一起吃早飯?”

于曈曈趕緊搖了搖頭:“不用不用,別折騰了學校裏又不是見不到。”

說完她頓了一下,似乎才注意到鄭蕤還穿着今天白天的黑色短袖,而且是坐在沙發上的:“你怎麽沒睡覺啊?明天還要上課呢,你晚上急着走…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情?”

小姑娘彎彎的眼睛不見了,眉心微微蹙起,挺擔憂的樣子。

鄭蕤一笑:“小女朋友,剛上任就想管着我家裏的事兒啦?瞧把你操心的,能有什麽事兒啊?家裏阿姨出門買菜沒帶鑰匙,把自己鎖外面了,我回來開個門。”

“那你還沒睡呢。”小姑娘顯然是沒信,眼睛裏的疑慮明顯得很。

“你問肖寒啊,死活拽着我打游戲,妥妥的網瘾少年。”鄭蕤看上去挺無辜的樣子,不動聲色地把鍋扣到一旁剛剛被吵醒的肖寒頭上,“看我眼睛都有紅血絲了。”

鄭蕤靠近攝像頭的位置,把眼睛裏的紅血絲給小姑娘看。

明知道隔着屏幕并不是真正的靠近,小姑娘還是條件反射地閉了下眼,很快又反應過來了,支吾了兩聲,挺沒說服力地解釋:“我剛才眼睛進東西了,有點不舒服才閉眼的!”

鄭蕤笑而不語。

小姑娘有點急了,忙着轉移話題:“你騙人,肖寒在哪兒呢?”

跟着擔心了一晚上,查了滬市那個教授資料一晚上,又變成了網瘾少年的肖寒,抱着沙發靠墊,一臉哔了狗的表情,又不得不為自己的兄弟打掩護,心累地說:“是我,是我,都是我,用我出個鏡跟學霸小美女打個招呼麽?”

肖寒一邊說着一邊往鄭蕤這邊湊。

鄭蕤看了眼視頻裏的小姑娘,寬松的睡意領睡得有點歪了,白皙的天鵝頸和精致漂亮的小鎖骨就這麽大咧咧地暴露在空氣裏。

他一手護着手機屏,淡淡掃了眼肖寒:“不用。”

小姑娘也是困的,聽見肖寒的聲音打消了疑慮,打着哈欠又跟鄭蕤說了幾句,眼眶都有點紅了。

鄭蕤哄着人睡覺,又有點不舍地逗了幾句才挂斷視頻。

小姑娘挂斷前還脆生生地說了句“晚安呀男朋友”,說完估計是自己不好意思了,直接就挂了。

鄭蕤笑着偏過頭,對上肖寒面無表情的臉。

肖寒看上去有點幽怨:“蕤總,是不是兄弟了?什麽時候成了都不說一聲。”

“滿打滿算都沒到48小時呢。”鄭蕤說,“周六那天放學的事兒。”

“哦,那行吧。”肖寒也打了個哈欠,抱着靠枕重新閉上了眼睛,“記得補上喜糖啊,上次我記得我想吃你那個水蜜桃味的糖,你還打我手了,我這回要一整袋,完整的一袋,一塊不能少!”

鄭蕤好笑地看了眼肖寒,就這麽個事兒,還記着呢:“行,一整袋。”

肖寒閉着眼睛沉默了幾分鐘,突然睜開眼猛地從沙發上坐起來了,屁股坐到了被他丢在旁邊的平板電腦,硌得一歪,愣是沒叫出聲來,瞪着眼睛看着鄭蕤。

已經準備閉目養神了的鄭蕤,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蕤總!卧槽!”肖寒怕把屋裏好不容易睡着的江阿姨吵醒,壓着聲音小聲驚呼,“這他媽,你這個時候談戀愛了可咋辦啊?不是要走了麽?!滬市!不是要去滬市麽!”

“啊。”鄭蕤揉了揉眉心,挺無奈地嘆了口氣,“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本來想着高考結束陪我媽去的。”

肖寒看着鄭蕤,覺得他蕤總真特麽是太難了,簡直就是南瓜精:“不是,那這剛在一起呢,就要異地戀了麽?那高考之前是不是就見不着了?”

鄭蕤看着手裏的手機,手機屏早就黑了,小姑娘彎彎的笑臉也早就不見了,他閉了閉眼:“剛交的女朋友,還沒捂熱乎呢。”

“唉。”肖寒嘆了口氣,坐到鄭蕤身邊,挺惆悵地陪着鄭蕤,“太虐了,小說都沒有這麽寫的,這要是小說作者這麽寫,我都得給她寄刀片了。”

“這可咋辦。”肖寒看着比鄭蕤還愁,臉皺皺巴巴的跟個沙皮狗似的,“這可咋辦啊。”

鄭蕤其實跟江婉瑜挺像的,有什麽事兒習慣自己扛,也有點愛逞強,看着肖寒為自己的事兒這麽愁眉苦臉的,他心裏有點過意不去,擡手拍了拍肖寒肩膀:“沒…”

本想安慰一下肖寒,誰知道肖寒擰着兩條粗眉看向他:“蕤總,你說張潇雅這姑娘可咋辦?她就指着你倆這點狗糧當精神支柱呢,上回傳言你有女朋友了,這姑娘直接愁得發燒了。”

“唉,這要是聽說你倆剛在一起你就要走,她不得跟魯甜甜似的騎天臺上去啊?”

鄭蕤:“?”

作者有話要說:

塑料兄弟情宣布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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