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P17

聶醫生最近的日子确實不太好過,前女友不時來電話騷擾,同事有意無意地提起周暖,而更讓他煩躁的事情來自于聶父。

那天他從早上到中午給最後一位病人開好方子正準備去食堂,沒想到會接到聶父打來的電話,他兩道長眉微揚,一副受寵若驚地口氣:“你怎麽會想到給我打電話?”

“兒子有空嗎?方不方便陪我吃頓飯?”

聶志洲因為平時工作忙,和聶父在一起的時間并不多,聽他這麽說頓時心生愧疚,想了想應了:“在哪裏?”

“你出來就好,我和司機在醫院門口等你。”

他脫掉白大褂,将東西收拾好大步離開。在不顯眼地地方一輛黑色低調的奧迪車停在那裏,他打開車門坐進去,看到打扮得頗為正式的聶父,忍不住調侃:“穿得這麽精神是去見珍姨嗎?好久沒和她一塊吃飯了,也不知道她腿疼的毛病好點了沒有。”

聶父看着兒子黑亮的眼睛裏滿是喜悅,突然有些不是滋味,随便應付了兩句後和他說:“你工作忙也累了,先眯一會兒,等到了飯店我們好好說。”

只是讓聶志洲失望的是,那天在老宅他堅定無比的反對顯然聶父并沒有聽進去。聶父在最好的飯店裏定了包間,聶志洲喜歡自己動手做吃的,所以很少來這種地方,水意潺潺,無處不精致,難得的讓他覺得賞心悅目,走進包間看到那個女人時,俊臉驀地變陰沉,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後自己轉動輪椅進來的男人,極力克制着脾氣,緊抿着唇:“這是什麽意思?”

聶父尴尬地推着他往前走,示意他坐下來說,奈何他倔得很,只往旁邊移了幾步給他的輪椅騰出地方,聶父頓時來了火氣:“你非得要這麽對你媽?”

林美嬌站起來,臉上畫了妝,她穿了件大紅色羊毛衫,同色外套挂在椅子上,透出刺眼的喜意,手足無措地沖着聶志洲笑:“我們……你爸和我今天去民政局,我們複婚了,所以想和你一塊慶祝下。”

聶志洲一臉漠然,聞言只是看着聶父,微微挑高了尾音:“哦?抱歉醫院還有事,我先回去了。”

聶父重重拍了下桌子,震得桌子上的碟子和杯子發出聲響:“聶志洲,你不要太過分,這就是你對長輩的态度?我們是一家人,這個是你無法回避的事實。你已經三十了,能不能不要像小孩子一樣不成熟?”

聶志洲單手插在褲兜裏,木然地将視線轉向窗外,天空湛藍,高樓林立,金光耀眼,明明是好心情的天氣,他卻走不出那團迷霧。他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覺得無比疲累,當初那些能将他壓垮的沉重感覺好像又回來了。不是懼怕,而是厭惡,厭惡那種不被關心,卻又不得不活在嘈雜中的日子。他不想再回想起過去,所以拒絕看到與之有關的一切。

林美嬌對于兒子的排斥很受傷,那晚分開後她經常會選他不忙的時間給他打電話發短信,只是從沒有接通過一次,她急于拉近彼此間的關系,想将缺失的這段感情修補完整,可對上他那張疏離的臉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只有對他的感情真的比寶石還真。

“時間也不早了,反正出來了,吃完飯再去上班吧?食堂的夥食沒營養,要不以後我給你送飯或者回家來吃吧?”

她的話音才落,聶志洲的手機響起來,他鎮定自若地拿出來接通:“珍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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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稱呼使得林美嬌一臉的讨好在頃刻間瓦解,聶父脊背驀地變僵硬,至于為什麽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麽,只聽聶志洲急切地說:“你在那裏等着,我這就去找你,先去旁邊的醫院檢查下。”說着就要往出走。

林美嬌心底醋意上湧,她的兒子對另一個女人殷勤,讓她如何不恨,在他要走出去的時候她提高嗓門喊住他:“聶志洲,我才是忍着疼痛生下你的人,到頭來你去和別人獻孝心,你有沒有搞錯?我不許你走,聽明白了嗎?”

聶志洲嗤笑一聲,回頭看向聶父,眼睛眯起,渾身透出慵懶:“珍姨被車撞了,爸,你要不要一塊去?”

林美嬌頓時變得像一頭狂躁地獅子,歇斯底裏地沖他喊:“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胳膊肘朝外拐的,你就看不得我好是不是?她哪點比我好,讓你一口一個珍姨叫得那麽親熱?你就那麽想讓你爸和她在一起嗎?好啊,有本事你讓她來和我搶,老娘我随時奉陪。”

聶父伸出手安撫他,無奈地說:“你以後還是少和她來往,別惹你媽不高興。”

聶志洲頓時覺得可笑,這個男人為了感情要卑微到何種地步?真是太讓他失望了,他剛邁出一步突然停下來,看着氣得發抖的女人露出淺笑:“其實,林女士你很醜。”

林美嬌直到他離開才轉向聶父,狠狠地:“你為什麽不攔着那個別有用心的女人?為什麽讓她靠近我兒子?”

聶父揉着額頭,嘆口氣:“美嬌你太激動了,阿珍只是照顧了我們一段時間,我們之間并沒有什麽。”

“我只是希望我們一家三口能重新在一起好好生活,以前是我任性我做錯了事,就那麽不可原諒嗎?你們只知道恨我,可你們知道這麽多年我身上背負着什麽嗎?我已經受到懲罰了,衆叛親離,這還不夠嗎?”

“我們不是說好不再提過去的事嗎?坐下來吃飯吧,這麽好的日子不适合發脾氣。”這麽多年,他也已經有了白發,微微有些駝背,依舊俊朗的面容留瞎了歲月無情而深刻的印痕。阿珍說他太固執,有些東西早已經變了,只是心裏的不甘作祟作怪。他不願意往深處想,這樣就好了,一切都回了正軌。

聶志洲走出去攔了輛出租車,走到半路接到珍姨的電話,說是已經回家了,又急急往珍姨家趕,這會兒路上車輛少,沒用多長時間就到了。只是他沒想到會在珍姨家裏看到周暖,她從裏面打開門,有些尴尬地往旁邊挪了挪:“快進來吧。”

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珍姨都知曉,怕他們尴尬,她掙紮着坐起身,笑着開口說:“是志洲來了嗎?快進來吧,你應該還沒有吃飯吧?”

他沒有看周暖徑直往裏面走,他身上慣用的香味鑽入她鼻中,眼眶開始忍不住發酸,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進去,正好聽到他回答說沒有,趕忙笑道:“我去給你煮碗面吧?西紅柿雞蛋面可以嗎?這幾年我的廚藝有提高,珍姨……”

“也好,志洲累了大半天了。”

聶志洲面色不變,只是問珍姨怎麽回事,去過醫院了沒有。珍姨無奈,拉着他坐下來說:“我去菜市場買菜,回家路上不巧被一個手生的司機給撞了下,就是有點擦破皮沒啥大事,當時也是糊塗了,也沒多想就給你打了電話,正好碰到小暖,是她送我回來的。”

他點了點頭,這才擡起頭,面上一片溫和,笑着和周暖說:“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自己直接去了廚房,熟練地打開冰箱取食材,像是在自己家裏一樣随意。

珍姨也算是看着他長大的,見他脊背挺直,就連切菜的樣子也讓人看得賞心悅目,當即笑道:“我要是有個女兒,肯定讓他做我的女婿。小暖,這幾年在外面過得好嗎?”

周暖白皙纖長的十指交叉,垂着頭,長發擋住了她臉上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就那樣吧,不好不壞,回來才覺得人又重新活過來了。”因為能再看到他!有人說分手男女再見面時,能以笑而對的人說明他早已放下了過去,他是放下了所以才能這樣對她笑吧?

珍姨不難聽出她話裏掩藏的落寞與難過,嘆息道:“我當初也盼着你們能有個好結果,看得出他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裏很快樂,只是沒想到會變成今天這樣。你現在有遇到合适的人嗎?志洲前些日子和我說他交了個女朋友,兩人處得還不錯。”

周暖擡起頭,将垂下來的頭發拂到腦後,漂亮的桃花眼裏含着盈盈水意,無比堅定地看着珍姨:“我沒想過再找別人!當初不懂事,這麽多年的苦是我自己活該。珍姨,只要他沒有結婚,我不會放棄任何一切能與他重新在一起的機會。”

珍姨拉過她的手拍了拍,面帶愁緒:“這樣會很辛苦,我并不支持你這麽做。志洲不是個會輕易妥協的人,而且他的生活中已經有了新的人出現。其實愛有多種形式并不一定只有得到才是最好,放松點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周暖不甘心,當下反駁道:“珍姨這麽多年,為什麽不給自己個機會呢?”既而意識到自己話中的不得體,滿臉愧疚:“對不起珍姨,我……”

珍姨擺擺手,笑道:“沒有關系,我只是不想你和我一樣累。等待與關注是最累人的事,整個人都圍着他打轉,失去了自己本該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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