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船長
韋世棠在和女友分手前,經歷過一段冷戰。兩個都是冷靜的人,沒有争吵,沒有糾纏不清,冷戰進行到某一天,他回到家時,女友已經把她的東西都搬走了,紙條上留下一句:“Sorry,我想我們不合适——J.”
關于分手的原因,他不是很确定,因為可能性實在太多。女友是醫生,他是警察,兩人時常都忙得約會時間都沒有,最常相聚的地點是床上,可乏味的#性#愛并不能拉近他們的距離。他們從開始拍拖起,就沒什麽激情。不過是看彼此優秀,生活方式相近,每件事每樣東西都安置得井井有條,就在一起了。
她在他車裏聞到煙味,無論他怎麽解釋是同事的原因,她都不相信他沒有抽煙,反而以醫生身份講解起抽煙的危害。她一直在他耳邊念,又從抽煙說到人應該怎麽生活,怎麽保養自己,他靜靜地聽着,越發覺得她啰嗦,心情煩躁下突然就想跟她對着來:“是,我抽煙了,你能把我怎麽樣?”
後來他想,這不一定是分手原因,但一定是冷戰開始的原因。
女友搬走後,他又回到了獨居生活。情場失意,職場得意。毒#品調查科破獲了一莊大案,他們在天水圍附近的盛鼎物流倉搜到了大量毒#品,同時抓獲了近十人。他在上級處得到了褒獎,阿May則到他這裏來邀功。
她說話的時候表情很生動,眉飛色舞,忽然又裝可憐,在副駕扭着身軀湊到他身邊,形容自己冒了多大的風險才搞到的消息。
韋世棠斜眼看過去,正好看到她胸前誇張的項鏈,和因低領而露出的胸#線。還有擋在胸前的頭發,柔順,卻也淩亂。
不止頭發,對他而言,她整個人都是亂糟糟的。
阿May 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幹脆湊得更近了,抱住他的左臂,胸口$貼在上面哀求道:“韋sir ~ 阿sir ~ sir ~ ~ ”
他收回視線,把手抽出,“說了多少就是多少,不要太貪了。”
阿May見漲薪沒希望,頓時沒了好臉色:“我如果不貪,會答應做線人?”
他無視她的不滿:“下次有消息,記得通知我。”
這句話,已經成了他們每次碰頭的結束語。
分開後,他一個人驅車回家。等紅綠燈的時候,旁邊停着一輛紅色敞篷法拉利,車主一看就是闊少,車上還有三個塗脂抹粉的漂亮女人,一車人嘻嘻哈哈,車上四處扔有混亂的奢侈品。綠燈亮起,引擎轟鳴一聲,法拉利載着一車笑容明媚的男女很快就跑到了他前面。
他回到一個人住的公寓,看了會兒電視,覺得無聊,在跑步機上耗了兩個小時後,走進浴室。熱水淋在肌理分明的身上,讓他感到放松。氤氲的水霧中,鏡子裏的自己一片模糊,他被困在了一個狹小的空間,封閉,壓抑。手指在鏡子的水霧上胡亂地滑動,繪出無數混亂的線條,鏡中的自己變得清晰起來。看着淩亂交纏的線條,他突然覺得得到了某種釋放。
他把洗護用品都擺亂,把架子上整齊的毛巾疊成奇怪的形狀。洗完澡,他在家裏游蕩,把看過的報紙放到水槽,盤子放在電視機上,他把被子枕頭都搬出來,縮在沙發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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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到女友回來了,指責他把家裏弄得一團糟,然後幫他把一切都整理回了原樣。他醒後,看到陽臺的盆栽還擺在餐桌上,心裏莫名松了口氣。
上班的時候,警署上下都人心振奮,阿立看到他來上班,用比以往更大的聲音高喊:“韋 sir!早!”
他問:“你怎麽這麽高興?”
阿立被冷冷的語調吓了一跳,頓時說話也小心起來:“sorry sir,情報科立了大功,我太高興了……”
這時候向偉業走過,拍拍韋世棠的肩膀:“別這麽嚴肅嘛,吓到學生仔了!”
阿立是組裏最小的,書生氣重,還是四眼,很有書呆子的模樣,他很怕韋世棠,但又很喜歡他,總說自己有很多要向他學,所以老被叫學生仔。
韋世棠語氣緩和了些,對阿立說:“你先去做事。”
阿立走後,向偉業并沒有放過他,“吶,不是我說你,大家辛辛苦苦跟你做事,受了嘉獎也沒點表示。今晚我定了席,以你這個貴人的身份請大家吃飯,你記得來埋單啊!”
他想想也有道理,點頭答應。
晚上的慶功宴非常熱鬧,吃的吃,鬧的鬧,在衆人起哄下,阿立女朋友的照片被四下傳看,向偉業感慨工作太忙,想結婚,并向韋世棠這種工作又忙又有女朋友的人表示羨慕。
韋世棠想說自己已經分手,卻被鄰桌的吵鬧聲打斷。
一桌四五個人不知因為什麽吵了起來,還有要動手的趨勢。向偉業喝得有點多,白眼一翻:“人民警察真是到哪裏都可以開工。”
緝毒警察也是警察,他們上前詢問發生了咩事,才知道這桌人竟是因為勸酒起的沖突,一時間苦笑不得。那些人得知他們是警察,立刻笑臉表示他們兄弟情深誼厚。
為首年紀最大的中年男子遞了根煙過來,谄笑說:“誤會!打擾阿 sir食飯,對唔住啊!”
向偉業喝多了,帶頭的是韋世棠,他接過煙,叮囑他們公共場合要多注意。
“一定一定!我們都是良好市民,良好市民!”
等教育完不善于控制情緒的幾個市民,他們的慶功宴也差不多該結束了。向偉業被行動組的下屬扶上了車,韋世棠告訴自己組員記得明天準時上班,一行人在飯店門口高高興興地道別。
他回到車上,手裏還有中年男子遞來的香煙。他雙手拿着香煙,一手拿一頭,在手指間滾動,似乎陷入了沉思。
他沉思了很久,很久,直到車庫保安敲響了他的車窗。
“不好意思,先生,這裏車位供應很緊的,你不停車的話……不好意思啊,有人在等車位。”
“讓車主過來吧,我現在就開走。”他把車子發動,手搭在方向盤上,香煙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
“等一下。”他叫住準備跑去通知下一位車主的保安,保安回頭,笑問他還有什麽事。
他晃晃手裏的香煙,問:“能借個火嗎?”
晚上的街道少了很多車輛,韋世棠暢行在路上,車內放着動力十足的音樂,他吸一口煙,盡情地呼出,風吹散了,他就又吸一口呼出。後視鏡上的棕熊玩偶在煙霧缭繞中搖搖晃晃,伴随音樂,像在跳舞。
他取下玩偶,左右看看,扔到了一邊。
韋世棠放松自我的時候,阿 May并沒有閑下。
聽說阿 May要請客的時候,船長特意把電話重新拿到眼前,看清楚了來電才又放回耳邊:“May姐,你發財啦?”
船長最近紅光滿面,走路都帶風。前段時間他負責接收的一批貨出了問題,但不關他的事,黴頭落到了從他手裏接貨的Finco頭上。所有貨和看貨的人都被警察帶走,損失慘重。他本來和Finco在争頭馬位置,這下好了,Finco不少條腿就不錯了。
“船長哥哥最近春風得意,再不趕緊巴結,我怕你忘了我啊!”阿 May給船長倒好酒,雙手奉上。
論社團地位,船長高阿 May很多,但他是個重情義的人。當初他們一起進的社團,後來阿 May找了個靠山,就是她那後來被砍死的前男友,他在阿 May前男友手下做打手,被人誣陷偷冰,是阿 May幫他把贓物藏起來他才逃過一劫。為此,他後來風光了,也一直當阿 May是恩人。
阿 May很聰明,從沒有坦白自己救他的初衷,是因為髒物不知來源,她可以拿去自己賣又不被發現。
船長清點着桌上的好菜,驚訝道:“海參,鮑魚,這麽破費,你不送你妹妹出國啦?”
“錢可以再賺,你再不巴結,以後送禮請客的人多了,我就排不上號了。”阿 May笑道。
船長一拍桌子,把阿 May剛夾的菜都拍掉了:“怎麽會,May 姐永遠是May 姐!”
“得了得了,知道你義氣!”
船長笑嘻嘻地喝口酒,開始吃菜:“May姐請客,果然好好味。”
阿 May笑笑,沒說什麽。等飯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她看時機合适,随口說:“你就好了,對外做事幹淨利落,對內搞定了大蝦哥的妹妹,哪像我,唉……”
船長一臉驚訝:“不是吧,這你都知道?”
“你們情侶吵架都吵到大蝦哥底盤啦!我想不知道都難!”阿 May調侃他說。
船長嘆了口氣,無可奈何的樣子:“May 姐你知道,我一直管碼頭的嘛。可是大蝦哥最近又想把幾家夜總會交給我,讓我先去跟經理熟悉業務,我就去啰,結果女朋友疑神疑鬼,跑來夜總會抓奸。”
阿 May同情地說:“那家夜總會生意挺好,你們鬧這麽大,要是生意受了影響你就慘啦,大蝦哥肯定不會怪他妹妹的啦。”
“所以啊,經理也擔心生意受影響,一直在想辦法。”船長嘆了口氣,“他好像打算過幾天搞一場電音趴。”
大家都是懂行的人,當然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阿 May眼光一閃,興奮道:“什麽時候?好不好玩?要不要我帶人去熱場?”
船長想了想,點頭答應:“當然好啊,May 姐幫忙,求之不得!”
雖然船長答應了下來,但第二天,阿 May又接到他電話,被告知夜總會經理已經找好了人熱場。船長在電話那頭不好意思地說下次請客,她笑着說,一定要是大餐。
阿 May并不在意去不去得成電音趴,反正她已經知道了時間地點。真說起來,她也不想去,自己的人暖完場還要趕緊叫回來接客,太麻煩,也容易被懷疑。
夜總會被查的時候,她正在自己的“美容院”裏安排手下的妓#女招呼客人。韋世棠叫她出去見面之前,“美容院”接了好大幾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