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在卡其色長褲下的腿的确很長,腳踝處骨頭的形狀明顯而突出,又默然戳中趙凜凜的萌點。

“嗯?腰痛。”指了指自己的背,周恣陽似笑非笑的,輕推了把趙凜凜,“還有事要問,別耽誤了。”

瞥了眼自始至終對他們的打情罵俏,哦不,你來我往視若無睹的覃一骁,趙凜凜的心情也随着他的眉毛擰成了複雜的一團。

老班頭交代給他們兩人的任務。

用代表着一班同學和老師的關愛感化這位煞氣滿身的同學。

趙凜凜順手也給覃一骁接了一杯溫水,一直沉思着的男生終于舍得給她一個古井無波的眼神,然後開口道謝。

真酷。

她縮到周恣陽身後,卻看到他的手探在背部,在某個地方揉捏着。

“覃一骁,為什麽回了學校還打架?”

被問話的人抿着嘴,堅硬得像塊石頭。

“這個答案不是我要聽的,是你媽媽要聽的,如果你不回答什麽,也就是默認了我們随意編寫版本?”

周恣陽意外地坐得很直,如風中秀竹,說話的口氣卻不太友好,皺眉的樣子很有逼供的意味。

“我跟你們那些老師不太一樣,處理事情只會選擇對自己花費時間最少的方式,你根本不需要多想。想多了,反而不利。”

咋舌,趙凜凜這個角度只看得到周恣陽的頭頂,有一塊小小的漩。她突然很想把手指伸進去戳一戳。

“他們在走廊上逼我叫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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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凜凜無言地望着很認真說出這句話的男生,面容竟是被這句幼稚的言語給激怒的樣子。她忍不住搭了句話,很路人式也很優生式的無知,“你不理會不就好了。”

覃一骁也知道趙凜凜這類人肯定對這種行為不能理解,盯着她,解釋,“不,我們打了父子局,願賭服輸。”

趙凜凜幾乎和周恣陽同時悟了。

這個年紀成績不好的男生基本都喜歡在網吧流連,愛打的游戲也大同小異,遇到什麽恩怨吵鬧,喜歡叫上一大票人在網吧圍觀,用恩怨局來解決事情。

但,既然輸了,就必須得執行。

覃一骁看來是輸掉的那個。

“既然輸了,就履行承諾,理不在你。”

周恣陽審視着覃一骁,說的話是真的,卻也很冷然。

“不,上次是我們的第二局,第一局是解散局,他們輸了。不服氣才提出再比一次,但是……”

覃一骁覺得面前這兩人也許根本無法理解用游戲來定義恩怨的行為,搖搖頭,不知道繼續從哪裏說起。

“對方是找了槍手還是用了MH?”

趙凜凜猶豫着,還是問了出來。

早年的電競圈,職業選手大多年紀不大,心智不太成熟,為了金錢和義氣去代打恩怨局的事比比皆是,她大概也聽了不少角料。

周恣陽側頭看了她一眼,表情沒什麽變化。

覃一骁的驚訝就顯得十分突兀了,他晝伏夜出的生活和這位班長并沒什麽太多交集,然而此刻她侃侃而談的樣子,像是對男生們才感興趣的游戲頗有研究。

“是。”

承認,他惘然地看着周恣陽,“周老師,如您所說,理在我,對吧?”

周恣陽點點頭,喝了口茶。

“如果您按照對自己花費時間最少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肯定會告訴老班頭我就是因為普通口角和他們打架鬥毆的,是嗎?”

思考了片刻,周恣陽搖搖頭,敲了下桌,“比起拳頭暴力,用鍵盤鼠标解決問題,我更認可一點。”

“只是,你以後想當職業選手嗎?”

指了指自己,覃一骁認真思索着,眼裏清晰滲出渴望的光,卻在時間的流逝下慢慢暗淡,“我做不到的。”

“你身為高三的學生,舍棄學業貪玩游戲的做法,是極不負責和幼稚的。先不提你的家事,真正的職業選手都是沉浸游戲但不沉迷,他們有足夠的自制力和堅持,不是你以為用幾個恩怨局解決了看不慣的人就能沾沾自喜的。”

“這樣的做法,也是現在普遍大衆對電競誤解深刻的主要原因。”

煙瘾犯了,喉嚨有些癢,周恣陽右手摸着褲兜裏的煙盒,狠狠喝了一大口茶,繼續啞着聲音說教。

覃一骁雖然是在點頭,是否接受全在他自己。

最後周恣陽手一揮放人走了。

也許自己是經歷過最短的一次辦公室談話,覃一骁還很猶疑地頻頻回頭,卻看到一直懶散示人卻在剛才教育了自己一通的那個男人,在低頭摩挲着杯口,若有所思。

而班長大人也直勾勾地盯着他,毫不掩飾眼裏亮晶晶的光芒,大概就是周老師好帥說教真酷之類的意味。

覃一骁竟然有種虎口脫險而忍不住想笑的感覺。

這個男人,還真是神奇。

“你不回教室?”

覃一骁才走,周恣陽立刻恢複了慵懶的做派,瞥了眼趙凜凜。

那無形的放松之意竟給了趙凜凜他并沒有把自己當外人的意思。有些開心地捂臉點頭,她自來熟地坐到了覃一骁焐熱的地方,好奇地問,“周老師,是不是對每個犯錯的學生都這麽有耐心?”

得到一個幹脆的搖頭。

“為什麽?我看你剛才對覃一骁說的話,都比上節口語課說的還多。”

“班主任拜托的。”

言下之意,他是在解決一個不得不接收的難題。

趙凜凜有些失望,“還有呢?”

“關于游戲。”

“游戲?這不是你們老師該關心的問題吧?”

“只是提醒他,做什麽事都需要自制力,何況是這種讓人普遍對電競産生惡意的堕落行為。”

似懂非懂,趙凜凜點頭,只是望着對面的人,滿心滿眼都是怎麽有人訓起話來都這麽好看的。

“所以,你再貪跟我說一句話,晚自習就趕不上了。”

哄的一聲,趙凜凜從座位上跳起,看了眼周恣陽,急刨刨朝門外跑去,輕輕帶上門。

三秒後,窗口就出現了她微喘着氣的臉孔,兩頰嫣紅,“周老師,學校禁煙的。”

周恣陽放在桌下的手微動,食指上的煙滑落在大腿上,他撿在手心,煞有其事地說了句知道了。

趙凜凜的馬尾畫了條漂亮的弧線,就消失在了玻璃外的一窗綠色裏。

☆、曲奇餅幹

趙凜凜敏感地發現,自那天莫名其妙的談心後。許沉月和周恣陽兩人都有些細微的改變,但也說不出哪裏。

比如,許沉月會在她做美食的時候湊過來,詢問起她以前從不關心的料理知識。

比如,周恣陽私下看見趙凜凜一次就會親切地摸摸她的腦袋。

就像……在愛撫一條狗狗……

周六下午放假後,許沉月獨自出去了,回來後抱着超市的大袋子,拉着讓趙凜凜教她做曲奇餅幹。

躺在沙發上刷微博的趙凜凜被驚到,甩開手機,湊過去扒拉袋子裏的東西。

低筋面粉、黃油、細砂糖、雞蛋、香草粉、蔓越莓幹……

材料倒很齊全,估計是按着百度教的搬回來的。

“怎麽,要給你的小竹馬做餅幹吃?”

許沉月拍了拍趙凜凜的腦袋,“不要說廢話,時間不多。”

無言地紮起馬尾,趙凜凜攜許沉月一起進了廚房。

軟化着黃油,趙凜凜一邊指導着許沉月準備其他東西。

只是許沉月不動聲色地就把東西分成了兩份。

“你要帶着我做才行。”且說話的時候很是理直氣壯,又看了看趙凜凜,“你就當給你sune男神做的,好吧?”

戳中死穴,趙凜凜默不作聲接過了自己的那份。

面糊做好了,趙凜凜随便選了個花嘴,慢慢地擠着形狀,無意朝許沉月看了眼,她正在用盡全身解數擠出愛心的形狀來。

……

趙凜凜向左挪了挪,想遠離這個無意虐狗的人。

十分鐘後,餅幹出烤箱。

許沉月用夾子把她圓滾滾的愛心餅幹弄到了盒子裏,再用裝飾緞帶綁了起來。

無言地等自己的那份涼了,趙凜凜随便找了個樂扣碗裝了進去。

“我走了。”許沉月抱起自己的那份,又伸手來拿趙凜凜的樂扣碗,被她眼疾手快地扣下。

“你怎麽搶我的吃的?”

“不是說給sune做的麽?”

“他吃的到麽?”趙凜凜翻了個白眼。

許沉月咬咬牙搶了過去,笑眯眯地補充了句,“那可不一定。”

秋風蕭瑟,趙凜凜站在原地,默默地摸着劉海。

剛才許沉月是腦袋不太正常嗎?

又躺回沙發,趙凜凜繼續刷起了微博,首頁關注的所有和電競有關的人員此刻都在轉一條微博。

@—Ek17:謝謝大家的祝福,這個生日可能會很不一樣。

@Ek17的小500:那當然,馬上有女朋友來陪的人當然不一樣。

@Ek17二殺:兄弟生日快樂。

……

@sune:準假半天。

拉到轉發迅速爬到第一的那條,趙凜凜無聲尖叫了足足十秒。

Sune發微博了?

即使只是轉發。

但隔上條微博已經是四個月的事了。

立刻捧着手機端正坐好,組織着語言,趙凜凜咬唇嗤嗤笑着轉發,“等你複出,嗯,加油!”

晚上雖然是一個人,趙凜凜還是很歡喜地給自己做了一個素菜一個湯,一邊看着sune歷年精彩賽事集錦,一邊食不在味地咽着小白菜。

視頻突然中止了,随即竄入了一個陌生來電。

歸屬地是C市。

趙凜凜清了清嗓子,接了起來,“喂。”

“嗨,小姑娘你還記得我嗎?”

“打錯了。”皺眉,趙凜凜冷然說着,欲斷掉通話。

哪來的登徒浪子。

對方立刻咳了聲,壓着嗓音說,“我是你們周老師的醫生啊,你上次來市醫院還向我打聽他的八卦啊。”

停筷,趙凜凜疑惑地反問,“你……”

“我……打電話給你,就是讓你來勸一下你們周老師這個不聽醫囑還老砸我招牌的傻逼的。”

“我說護士拿藥去了,只抵得住二十分鐘。還是上次的辦公室,不見不散喲。”

耳邊傳來幹脆的嘟嘟聲,趙凜凜迷茫地看着切回主屏的手機。

剛才的對話她只能捕捉到一個有用信息。

周恣陽此刻在醫院,而且有什麽事。

有事?!

“啧,還玩手機吶?”

王升将手背在身後,踱到周恣陽身後,看他擺弄着手機。

周恣陽擡眼,看了下他,“時間不多,拿到藥我就走了。”

走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王升呵呵笑了聲,“我還真挺佩服您這種腸胃有問題,還死活每次都要開生物制劑和非甾類抗炎藥的變态。沒做運動呢吧?每天至少坐十幾個小時吧?”

“我告訴你啊周恣陽,你這個病到了中後期,老子就不給你治了!”

被斥責的人頭也沒有擡,繼續盯着對面的住院樓,低低回了句,“好。”

“好個屁!”王升捂住胸口,努力告誡自己不能做第一個被病人氣死的醫生。

即使他是發小兼傻逼也不可以。

無言以對了許久,門被輕敲了三聲。

王升思索興許是自己給周老爺子打電話要來的救兵到了,遂朝周恣陽咳了聲,“總有人能治你。”

面色清冷的男人很明顯聽到了,挑眉看向王升。

他只是拉長了嗓子答了句進來。

門就被輕輕推開了。一個散着頭發的小腦袋出現在兩人面前。

趙凜凜邁了兩步,轉身關了門,撥了撥因為一陣疾跑而零亂無比的頭毛,第一反應是打量着坐在椅子上的周恣陽。

手腳俱在,沒有流血。

就是氣色看上去差了點,很疲憊的樣子。

“你……”

周恣陽只發了一個音,立即想到了家裏那個愛多管閑事的老爺子,就理清了原由,有些無奈地望着小姑娘。

王升拍了拍辦公桌,“來,妹妹,我給你講一講你們周老師這個混蛋的病史。”

握着手機,趙凜凜慢慢地走過去,坐下。

“知道他得了什麽病嗎?”

緩慢地搖頭,趙凜凜覺得心髒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狠狠抓住了,呼吸困難。

“倒也不是什麽狗血的大病——強直性脊柱炎,你聽過麽?”

點點頭,再搖頭,右手抓住了外套的一角,趙凜凜低頭,用手機百度了起來。

托身邊一個周傑倫的死忠粉的福,趙凜凜倒是知道,這位亞洲流行音樂天王也深受這個病痛的困擾。

拉着網頁,趙凜凜一目十行地浏覽着。

王升看着小女孩的眉越蹙越深,朝同樣一臉無奈的周恣陽看了眼,得意的送了個口型過去,“活該。”

“強直性脊柱炎晚期表現為腰骶部疼痛加重,脊柱疼痛加重,可伴全身關節疼痛。無力,消瘦。彎腰駝背,脊柱功能消失,甚致喪失生活自理的能力。”

吸了一口氣,趙凜凜關掉了網頁,擡頭看着王升,有些顫聲地問道,“真的這麽嚴重嗎?”

光顧着吹開杯裏的茶葉,沒看到趙凜凜快哭出來的表情,王升加了句,“致殘致癱,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坐不住了,周恣陽起身,走到趙凜凜身旁,搭了了只手到她肩上,俯身剛想說些什麽。

被溫熱的手掌一貼合到,趙凜凜眼圈毫無預警地就紅了,仰頭看他,兩滴眼淚啪嗒幹脆地掉落下去。

“王升。”有些懊惱地叫了句好友的名字,周恣陽揉了揉眉心。

對付這種愛哭的,小小的女孩。

他真的毫無辦法。

“我錯了。”眼看把人吓哭了,王升舉手投降,揣了一包煙在白大褂的口袋裏,“我出去抽支煙。”

拍拍周恣陽的肩——兄弟,哄女朋友的責任真的很重大啊。

提了一張椅子放在趙凜凜身旁,周恣陽坐下,明顯感覺到她往右邊挪了挪,還是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趙凜凜,你奉命監督我,也不用哭的那麽傷心吧?”

扭頭,看着周恣陽,趙凜凜用濕漉漉的眼瞪着他,帶了些鼻音的聲音不自覺像在撒嬌,“什麽奉命監督啊,我是接到了這個醫生的電話才過來的。”

“還不是……因為……”

“因為什麽?”難得小姑娘不再苦着一張臉,周恣陽存了些想逗弄她的心思,湊到她耳邊,輕輕的,壓着嗓子問她。

冷不丁受到刺激,趙凜凜瑟縮了下,下意識地跟着那低沉悅耳的聲音說出了內心話,“因為……擔心你……”

有些意外地揚了眉。

周恣陽發現這個直白的回答倒是讓他有點不知怎麽回應了,或許是受那兩顆眼淚的影響,他沒辦法再端着老師的姿态,來面對這個小姑娘。

只能很輕地嘆了口氣,“趙凜凜啊,你倒真不把我當老師看……”

“本來就不像。”嘟囔了句,趙凜凜的視線直直鎖住了周恣陽的臉,水洗過的眸格外清亮。

“不管怎麽樣,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健康才有無限可能。”

“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然後她握着手機出去了,估計是在走廊上尋到了抽煙歸來的王升。

兩人攀談的聲音,隔着一扇門模糊地傳來。

周恣陽就慢慢地閉了眼,在秋日的夜晚,平生第一次感到,被牽挂這個詞是什麽滋味。

公園裏。

和許沉月并肩坐在木椅上,安靜地看着湖水裏小彩燈的倒影。

“生日快樂。”

許久後,許沉月輕聲說。

但沒回答,嘎嘣咀嚼着曲奇餅幹,眼睛亮亮的,就像此刻溫柔包圍着他們的所有光彩全部流轉其中。

“林裏,給我說說,你初中畢業後的這幾年都在做什麽吧。”

☆、少女的暗戀

已經很久沒有跟這麽面對面的好好說話了,許沉月聽着自己從小喜歡的男孩子,淡定地用已經過去了的口吻,講述那些她從不曾參與,也不願了解,甚至避諱莫及的生活。

多單調,多磨砺,也多讓人心疼。

許沉月開始能理解趙凜凜每次提到sune時兩眼閃閃發光的原因了。

就算此刻她的手被緊緊攥住,許沉月還是不可避免地顫抖着,為過去自己的無意的話而心痛。

只能選擇岔開話題。

“那,你們老大近女色嗎?”

“……很明顯,不。”

“喜歡他的粉絲這麽多,他拒絕得過來麽?”

“你想多了,在賽場下,摘了眼鏡口罩帽子,老大基本就只剩帥哥這一個身份了。那些什麽游戲解說啊,領隊啊,女隊員啊,送盒飯的小妹啊,老大毫不吝啬的一個眼神都不會給的。”

“那你們為什麽突然來C市了。我記得你以前不是dota戰隊的麽?”

“……你什麽時候開始關心我的事了,以前不是很嫌棄麽?”

“沒什麽啊!不要多問,我就是……随便看看!随便看看知道麽?嗯?”

“……呵,跟小時候一樣,還是這麽口是心非。”

“我只是被老大說服了而已,一個人對于自己喜歡的職業,是必須抱着萬分尊重和喜愛的。找到自己的長處,并在團隊比賽裏發揮出來,也算是很重要的一點。不過是老大教了我一課而已。”

“他……怎麽做的?”

“就是用風騷的走位、神級的操作和意識,吊打我,打得我根本爬不起來,哭爹喊娘打GG而已。然後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安安心心地投入新開始。”

“……………………”

“不過我很開心,你能夠開始了解我在做什麽,開始不反對,真的,謝謝你。”

許沉月有些愧然的低頭,想到了那天在廚房裏一字一句維護着sune的趙凜凜。

她才是真正一心一意地喜歡着sune啊。

笨一點又有什麽關系,有朝一日揭開了這個不算秘密的秘密,只怕她會哭得背過氣去。不過能在冥冥之中喜歡上了兩重身份的同一個人,趙凜凜的雙眼5.0視力,還真不是吃素的啊。

許沉月很輕地再次開口,“那你,加油。”

我的,為國奮戰的,小英雄。

在開始特訓前,周恣陽給TROG戰隊開了一次小型會議。

一向被他罵得東南西北都找不到的幾個年輕男孩子,被猛然誇獎的詞語砸得有些反應不過來。

500摸了摸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咬着薄荷糖的周恣陽,“老大,你剛才說的是人話麽?”

幹脆彈了他額頭一下,周恣陽嗤笑了聲,“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時候把自己劃分到人以外的物種去了。”

“你說我操作反應很不錯……可是上次你還罵我來着,說手速太慢了。還懲罰我做了200個仰卧起坐。”

“對當年進了圈子三年的我來說,的确慢了。”

500:………………

MD他就不該自找其辱,跟中國電競圈的開拓者sune談過去?一看就知道大腦還沒發育好。

環視了一圈表情明顯變了的男孩們,周恣陽摸着下巴,無所謂地低頭,整理着襯衫上的褶皺。

那四個人卻死死盯着他,按捺不住的感動和歡喜。

剛才周恣陽說的是,夥伴。

他們花了三年時間,終于從毛頭小孩爬到了可以和心目中一直景仰的大神同入戰場的高度了。怎能不激動。

電競選手很苦。而Ek17的他們,無疑更累更苦。相對于其他俱樂部的選手們,沒有時間和經驗的累積,他們只能從每一天裏摳出來,狠狠磨煉。

用一種不要命的姿态。

科比·布萊恩特說過:“我知道每天淩晨四點洛杉矶的樣子。”

而對于他們來說,盒飯、熬夜、訓練、總結,都是習慣得不能再習慣。

前有仰望的神,身旁有共進的人,後有千萬雙眼睛盯着他們飛奔。

如果熱烈燃燒一次能換得世人永記。

有什麽不可以?

而現在,就是放手一搏的時候了。

Ek17這把利刃,即将出鞘!

11月2日,國際電子競技賽事局宣布将The ruins of glory(廢墟榮光)這款游戲正式納入Z4全球電競大賽的正式比賽項目,并設最高獎金700萬美金。

同日,Ek17俱樂部宣布成立TROG戰隊,由sune複出帶隊。

11月4日,TROG中國區預選賽正式開幕。

11月6日,中國着名電子競技俱樂部斬詩成立TROG戰隊。

……

十二月一到,周恣陽在學校出現的時候更少了,一班的學生也發現他每次上課的姿态越來越憔悴了。

但沒人多問,畢竟他們被試卷摧殘的程度,看起來和周恣陽也差不多。

趙凜凜自然看在眼底,但是每次抱着自制滋補湯煲去周恣陽門口堵人的她,無一次成功。

打定主意讓趙凜凜自己揭開她男神真面目的許沉月,也就沒有多說什麽。但是每次抱着外賣滋補湯煲去C市Ek17分部的時候,越來越多了。

趙凜凜慫得也不敢打電話詢問。每天看着眉眼含春的許沉月來來去去,咬着牙靠刷題洩憤。

或許是因為心理的改變,那些在趙凜凜眼裏很變态的數學題,都連帶着親切了起來。連開了兩周的夜車,趙凜凜終于在期中考試的時候,坐上了年級前100位的寶座。

成績出來的那個周六下午,趙凜凜打算補完課後拉着許沉月去市中心的德逸廣場吃火鍋。

最近兩個人都稱得上是春風得意。一個是愛情的春,一個是學業的春。

還沒走出教室,趙凜凜就被老班頭找去了。因放假的緣故,辦公室裏就只有他們兩人。

“坐。”

他泡着茶,一邊扔了個翻開的英語本給趙凜凜,“看看。”

字跡很清秀,字也很小。一看就出于一位女孩子的手,趙凜凜頗有些費力地看着,然而浏覽了幾行字後,她變了神色。

不動聲色地調整着呼吸,避免自己抓着本子的手太過用力。

這是周恣陽上上節課布置的自選題材作文。

翻到封面,看到了寫出這個滿含愛意故事的正主,趙凜凜就了然了。

梁小怡。

就算用詞再隐晦,她反複提到了自那天升旗儀式後就渴望見到周恣陽的心情。

趙凜凜怎麽會不明白。

只是男主角套用在周恣陽身上,趙凜凜莫名有些煩躁。

看來物色好新男神的人還不止她一個。

甚至在一瞬間趙凜凜有些蠻橫地想着,為什麽周恣陽總是有讓人不把他當做一位正兒八經的老師的能力。

自帶撩妹光環麽。

磨着牙,趙凜凜将本子放了回去。

“上次小周請假,作文是隔壁班劉老師代批的,發現了情況就告訴我了。”

“但我畢竟是一個中年男人,你們這個年齡的學生,又是高考的關鍵時期。我不好插手,也不知道怎麽勸說。”

“畢竟人家只是想一想……而已吧。”

趙凜凜不語,看得老班頭有些發慌。

“你們同齡女生嘛,有事肯定容易溝通一點。班長就是要為人民服務嘛嘿嘿嘿。”

毫不掩飾地送了個白眼過去,趙凜凜抓起本子,“我去談。”

但老班頭說錯了一句話。

青春期的女生才是世界上最難揣摩心思的一個物種,更何況,兩人從某種程度上還是……情敵?

趙凜凜只是不想發生任何讓周恣陽為難的事情而已。

推掉了和許沉月的火鍋之約。

趙凜凜拿着班級通訊錄聯系到了梁小怡,提前到了奶茶店等人。

選的還是上次周恣陽和她一起去的那家。

聽到電話裏趙凜凜提到的作文本三個字,梁小怡來的很快。趙凜凜點的鴛鴦奶茶還沒有上桌,她就小喘着氣出現了玻璃前。

趙凜凜朝她招招手,低頭将菜單推到了對面。

“你要喝什麽?”

梁小怡看着鎮定自若的趙凜凜,白着一張臉坐下了,說實話,對着這個說話聲音細如蚊蠅的女孩,趙凜凜還真的只能再三斟酌詞彙。

“作文本周老師還沒看到,目前也只有三個人知道。班頭的意思是讓我找你私下談談,他和隔壁老師都會把這事當隔夜茶,倒了。至于我,你現在點個頭,我就可以走了。”

梁小怡打量着趙凜凜的神色,試探性地輕點下頭。

一位服務員很快走了過來,“這是您外帶的鴛鴦奶茶。”

趙凜凜接過來,□□吸管,深深吸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說了句,“走了啊,加油。”

至于加油,為什麽加油。

敢于去喜歡這麽優秀的一個男人,是需要勇氣的。需要很多勇氣把這個小秘密藏好,還要在每次經過他的時候不經意地偷望一眼,還要控制臉紅的樣子不會太異樣。

一瞬間,趙凜凜居然走在馬路上恍惚地思考着。周恣陽這朵高嶺之花,最後會被誰摘走。

她現在只想安安分分做好一枚小粉絲,去奢想自己或者任何人的未來,都太遙遠了。

不過她已經有一個最新的目标了,老土地好好學習,是為了在畢業之後能有一個光明正大的借口飛去看Z4全球總決賽。

在現場,用雙眼,真正的看一看自己崇拜了那麽多年的男人是什麽樣。

至于Ek17能否進到全球總決賽。

那自然是肯定的。

趙凜凜在空氣裏無形地揮了一拳,很好,生活又充滿了期待。

☆、結結結婚?!

在滿大街物色着空出租的時候,趙凜凜接到了一個電話。

“凜凜啊,你還記得我們家隔壁的周爺爺嗎?小時候對你很關心的那個。周爺爺今天來C市找他的長孫,要你一起去吃飯,乖一點啊。”

剛挂斷,還沒有間隙,第二個電話又進來了。這次是那個遠道而來的客人。

電話裏,周老爺子提到的地方離趙凜凜所處之地并不遠,她就步行過去了。

卻在餐廳停車場前,看到一輛熟悉的黑色捷豹,對應了下車牌號後。趙凜凜嗖的一聲就竄過去了,還不忘理了理自己的劉海,甜笑着出現在正俯身從後備箱拿東西的周恣陽背後。

“晚上好!”

頓了下,周恣陽沒有回頭,就分辨出了來人,拎出了三個袋子,才轉身看着除了上課後基本兩周無交流的趙凜凜。

看來她最近作息也不是很規律,黑眼圈,小痘痘,但穿着粉色毛呢套裝的趙凜凜,總歸還是一個活力又鮮豔的小姑娘。

一個不知道為什麽在這裏都能碰到的小姑娘。

“你來這吃飯?又是一個人?”他随意地往後退了一點,繞到趙凜凜右邊,跟她一起往旋轉門走去。

“不是啊,有一個認識的爺爺叫我來吃飯。他今天剛從B市過來,我外公跟他關系很好,小時候也很照顧我,所以就來啦。”

趙凜凜難得見周恣陽,能說一點學習之外的話題,自然是不遺餘力。

但周恣陽聞言卻停住了腳步,轉身,難得清冷的臉上多了一絲鮮活的表情。

大概叫……驚訝。

“你認識的那個爺爺,叫周衛華?”

猛點頭,趙凜凜也有點摸不清楚了,“對呀對呀。”随即捂着嘴,和周恣陽對視了三秒後。

“不會你就是周爺爺家的那個在我回大院之前就被送到美帝讀書一直無緣見面的……”

“哥哥麽?”

看到周恣陽面色不善皺起眉,趙凜凜知趣地閉嘴,做了一個縫上的動作,眨着眼看周恣陽。

“算了,我們家裏都有老人,反正一把年紀了,他們就圖個開心。不過等會他們要是說了什麽不得了的話,你千萬不要接。”

難得見到周恣陽如此無奈的神情,就像寺廟裏的大仙突然赤了腳一般,趙凜凜抱着胳膊饒有趣味地觀賞着。

然後額頭被彈了一記。

捂着周恣陽剛才小小施暴的地方,趙凜凜癟嘴,“我知道了,我陪老人家聊天的能力可強了,不要擔心。”

随即想到了什麽,狹促地笑了,周恣陽看着她像謀劃壞事的小狐貍一樣,滴溜溜轉着透亮的眼,“你是喜歡我叫你周哥哥呢,還是周老師呢?”

忽略了滿肚子壞水的小姑娘。

周恣陽開始思考,她是什麽時候在自己面前,不再時刻膽小和容易臉紅的呢?

這是在男神面前該有的态度麽?

但周恣陽馬上發現,趙凜凜不過還是一只披着狐貍皮的小綿羊,看他久久面無表情地沒有搭話。趙凜凜又慫了,“周老師,我錯了,我們上去吧。”

剛才使壞的模樣瞬間蒸騰消弭了。

周恣陽嗯了一聲,落在趙凜凜身後,看着她瘦小的身影,剛剛訓練完的疲憊,有些消散。

更多的還是強打起精神來對付即将見面的周氏難搞二人組。

上了桌,甜甜地叫過人之後,趙凜凜才發現,周恣陽說的話,誠不欺她。

“凜凜啊,過來。”她直接被召喚到周老爺子的身旁。

打了個招呼就安靜落座不再說話的周恣陽,淡淡看了眼瞬間親似爺孫的兩人,就垂下頭看着手機上的消息。

“你今年十八了嗎?”

“周爺爺,我明年五月才滿十八吶。”

“哦,那就是說,結婚的話得等兩年半啊。”

噗——

趙凜凜狼狽地擡頭,伸手抽了張紙巾,擦拭着胸口上和裙子上的水跡。

什麽結婚?跟誰結婚?這麽随便是要怎樣啊!

盡管心裏已然波浪滔天,趙凜凜還是頂着斑斑水跡,作端莊淑女樣,這套手法她在對付自家外公的多年裏,早已修煉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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