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Q市，傍晚，大雨滂沱，行人寥寥，步履匆匆。雨量大，來不及流到雨篦子下，就積攢成了小溪。幸好，風小，可以撐住傘。
楚晨，背着書包，撐着一把粉色格子的傘，緩慢地走在放學的路上。那步子似乎并不願意前行似的，每一步的輪換都似乎經過了無限掙紮。和其他人的形色匆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經過她身旁的大媽好心地提醒着她：
“小姑娘，還不快走，雨越來越大了，小心都淋濕了！”
楚晨趕緊欠欠身，憂郁的臉上立馬報以微笑來回應大媽的好意。
難道她不知道雨下的越來越大了嗎？知道。只是……
正極慢地踱着腳步，楚晨發現在自己左側的路邊有個正擺着個大牌子乞讨的男孩，感覺挺年輕的。和其他乞讨人員渾身破破爛爛髒兮兮不同的是，這個男孩面部整潔，透着股帥氣，頭發短短的，穿着一件襯衣模樣的上衣，暗色的褲子。
他渾身早已濕透，卻依然跪在那裏一動不動……
楚晨走上前去，看了看牌子上面寫的字：
“我姓陸，大名字已經忘了，在十四年前被拐賣到一個不知明的地方，這些年一直在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卻還是沒有找到。因為沒有上過學，又沒有錢，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找到我的父母。希望好心人能幫我一把，貢獻您的一份愛心。跪謝大家的幫助！”
字體因為雨水的沖刷越來越模糊了。牌子旁邊是一個盛着零星的錢的鐵皮盒子。
楚晨看了看男孩，把傘舉到他的頭頂，然後在他的旁邊，慢慢蹲下了。眼神呆呆地看着傘外的雨。
男孩感覺頭上沒有雨了，擡頭望見了一半粉格子的傘在自己的頭上方。他轉頭看到了撐傘的是一個文靜的穿着學生裝的女孩。他憂郁的眼神裏，散放出欣喜的光芒。
楚晨依然呆呆地看着傘外的雨……
而男孩則呆呆地看着楚晨……
好一會兒，男孩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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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多大了？怎麽還不回家呢？”
楚晨轉過頭來，看着男孩，回答道：
“我十六歲了，上高一。我現在沒有自己的家。我現在住在我二叔家裏。可我……不想回去。”
聽到這樣的回答，男孩又呆呆地看着女孩……
楚晨問道：
“那你多大了，現在住在哪裏？”
男孩轉過頭去，望着傘外的雨，平靜地回答道：
“我十八歲了，沒有什麽住的地方，随便什麽地方，我都可以住的。”
聽到這裏，楚晨轉向了男孩，呆呆地看着他……
“怎麽，什麽地方都可以住嗎？”
男孩又看向了楚晨，依然平靜地回答道：
“嗯，是的。我被拐賣的時候四歲多，我知道那不是我的親生父母，所以，我總是想逃。我生怕自己忘記了自己的姓，每天都會重複重複自己的姓。等到我能逃出來的時候已經十歲了。他們為了怕我逃跑，一直也沒敢讓我上學。後來，我逃出來的時候，就沒有目的的亂跑，就怕被追上，抓回去。一路上到現在，我一邊流浪，一邊尋找父母，什麽地方都住過，橋洞啊，下水道啊，公園啊，商場門口啊，反正能稍微有個遮擋的地方，我都住過。我只記得我的家在一個有大海的地方。所以，我就打聽有海的城市，就往那個城市流浪，現在這個地方是我找的第六個有海的城市了。”
楚晨安靜耐心地聽着男孩講述着，只是，男孩的這些經歷，讓楚晨的心裏泛着痛。
男孩看着楚晨的眼睛紅了，呆呆地看着她，問道：
“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楚晨眨着大大的眼睛，認真地點了點頭，回道：
“相信啊！”
男孩的眼睛裏充滿了亮色。
“你為什麽那麽相信呢？我和你只是個陌生人啊！”
楚晨又眨了眨她的大眼睛，認真地說道：
“沒有為什麽啊，就是相信啊！反正感覺你一點兒都沒有說謊。”
男孩又問道：
“你會不會也很相信其他乞讨人的話呢？那你很容易被騙哦！”
楚晨笑了笑，說道：
“其實，我很少相信乞讨人員的話，但是我就是相信你說的話！”
男孩眼睛裏亮亮的，呆呆着看着楚晨……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楚晨！”
“楚晨？”
“嗯！楚晨！痛楚的楚，淩晨的晨！”
“為什麽這樣說？別人介紹名字不都是用的好詞嗎？”
“唉，因為，我剛上高一，我就深深地領悟了什麽是痛楚！高一以前，我家很富裕的，我爸媽有個很大的公司。我住在一個很大的別墅裏，想要什麽有什麽，完全就是一個大公主的生活。我也有很多的朋友，經常一起玩。可是，剛上高一的時候，我家不知怎麽破産了，我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東西。然後爸媽為了盡快償還巨額債務，就跑到邊疆區做貿易去了。然後，他們就把我寄送在我二叔家。可我二叔也常常不在家。我二嬸說，我是個大累贅，常常給我臉色看。所以，我每天真的不愛回去。好煎熬啊！這把粉格子傘是唯一從那個別墅裏拿出來的東西。”
男孩靜靜地聆聽着楚晨的話，眼圈裏泛紅了。
男孩嘆了口氣，看着傘外的雨說道：
“我只記得我四歲以前，我可以每天都吃到糖，家裏好像也是大大的，還有專人伺候我吃飯。其他的都沒有印象了。”
“說不定你以前也是個大少爺呢，呵呵。”
“我就是想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好像很難。”
“你一定會找到的，相信我！”
“相信你嗎？”
“對啊，你那麽小就一直想逃，想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很難得的。上天一定會被你的誠心打動的。”
“希望吧。”
“呀，雨停了，唉，我還是要回去的，真的不想到二叔家。又怕二嬸罵我，唉。我走了。你也回去吧。今天肯定不會有什麽人了。”
“嗯。我收拾一下就走。”
男孩望着女孩校服背後印着：市一中。
第二天，楚晨放學回到二叔家。剛進門，二嬸就劈頭蓋臉地質問道：
“楚晨，你是不是昨天半夜偷吃家裏的餅幹了？”
楚晨一臉委屈地說道：
“我沒有！”
“你沒有？！小剛怎麽說就是你吃的？！說，半夜就看到你屋子裏的燈還亮着，肯定在偷吃餅幹！”
二嬸掐着腰，用手指着楚晨罵道。
這時候堂弟小剛則在二嬸背後，攤開手作無辜狀。
楚晨一下子委屈地哭了！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那你半夜還開着燈幹什麽？！還浪費我家的電！這個周的生活費你爸媽還沒有打過來，你這已經白吃白住了，還偷吃餅幹？！還要不要臉啊！”
“我沒有！！”
“你說沒有就沒有？！事實擺着這裏！你還狡辯！還真是個白眼狼啊！”
楚晨，進了屋裏，收拾了一下，拖着自己的行李就往外走！
“站住！你就這樣走了？！讓我背黑鍋？！你最好寫個字據寫明白了，你自願離開這裏，以後怎樣都與我們無關！”
楚晨眼裏充滿着淚，擡眼瞪着二嬸。
“寫就寫！”
楚晨随手打開書包，拿出本子和筆，唰，唰，唰，寫完了！呲地一聲猛撕下來，啪地一聲放在客廳的桌子上，扭頭拖起自己的行李就走了。那防盜門也被她摔得響響地！
就聽着二嬸在後面一直不斷地罵着！
“這死丫頭！什麽壞脾氣！白眼狼！把門都給我摔壞了！……”
去哪裏？去哪裏？
楚晨背着書包，拖着行李，站在街口茫然了……
大顆大顆的淚珠如斷了線的珠子般随風飄落……
楚晨翻出了口袋裏僅有的二十塊錢，使勁在手裏揉捏着……
忽然，她蹲下來，将頭埋在自己的雙臂中，放聲大哭……
一會兒，她忽然感覺到有人在輕拍着自己的肩膀。
她擡頭一看，原來是昨天傍晚雨中的那個男孩。
“你怎麽在這裏？”
“哦，我……剛才正好從裏面的一個一樓門前經過，聽到了裏面的吵鬧聲，聲音很大，我聽着像你的聲音，然後，就看到你拖着行李就從裏面出來了，大晚上的，我怕你有危險，就跟過來了。是……是你二嬸不想讓你在那裏住了是嗎？”
楚晨擦了擦眼淚，點了點頭。
“那你……沒有其他地方可去了吧？”
楚晨眼裏的淚水又湧出來了……
“那我先給你找個賓館住下，別耽誤明天上學。你……你信我嗎？我……我給你安排好了，然後，我就在門外守着，放心，我不住進去。”
“那怎麽行？”
“沒事的，我什麽地方都能住，我早就習慣了。再說，賓館的門口對我來說算是好地方了。”
“那……那你有錢嗎？”
“有啊，放心吧。”
男孩解下楚晨的書包背在自己身上，然後，又拖起楚晨的行李，帶着楚晨找賓館去。
由于男孩和楚晨都沒有身份證，很多賓館都不收，男孩只好帶着楚晨找到了一個小區裏的家庭小旅館住下。這裏不需要身份證。
條件一般吧，男孩有些抱歉地說：
“今晚，你先湊合一下，等明天你去上學去了，我去把之前有個朋友的房子收拾一下，給你住。”
“朋友的房子嗎？”
“嗯，是的。這個人也是比較同情我的經歷，然後他出國一年打工去了，就順便讓我在裏面住，給他看着房子。房子不是很大，也沒有什麽裝修。到時候你在那裏先住着，起碼是個正八經的住家房子，生活也方便，也安全些。”
“那你……怎麽一直沒有住在那裏呢？”
“哦，我習慣了，在哪裏打零工，就随意住在哪裏。在哪裏乞讨就住在哪裏。一般隔兩天我就過去看看房子，打掃一下衛生。我沒有身份證，都找不到好工作，大部分都不敢用我。呵呵。可是，往後我決定拼命奮鬥……”
“嗯？”
“沒什麽，你先洗漱下，看看書，就休息吧，別耽誤明天上學。我就在門外的長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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