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眼看那道門檻近在以前,只消一步就能邁過去了,哪知端王會在這個當口橫加阻攔?
姜穂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一片緊張中,只聽端王繼續道,“這杏酪裏的毒還未說清,這丫頭豈能走?”
“王爺說的是,”徐側妃也趕緊跟上,眯眼盯着姜穂兒,惡狠狠的道,“這丫頭随意誣陷妾身投毒,現如今事情都還沒說清楚,怎麽能就這麽叫她跑了?”
【死丫頭,今日不給你點顏色看看,老娘就不姓徐!】
其實姜穂兒不用聽也能明白,現在徐側妃有多恨自己,就她這樣小小的丫鬟,對方弄死她簡直比弄死一只螞蟻還要簡單。
但……
就當下的情形來說,徐側妃自己的麻煩不見的比她小啊!
所以她趕忙壯着膽子為自己辯駁,“奴婢沒有下過毒,剛才的話也都是真的,若有半句假話,情願天打雷劈。”
語罷又一咬牙,索性端起了桌上的那碗杏酪,拿着勺子攪動了幾下,在衆人一片驚訝的目光中道,“奴婢自小跟着娘學做點心的手藝,每次做這杏酪,把杏仁磨漿後都要濾上三次,确保一點渣粒都沒有,可是主子們瞧,這碗裏頭的杏仁都沒完全磨碎呢,這樣的東西怎麽能遞到主子跟前?”
這話一出,堂中人立時神色各異,徐側妃與端王一臉猶疑,而朱氏目中明顯開始有了些憂慮……
卻聽姜穂兒又道,“還有,濾好的杏仁汁需用糯米粉熬制,點心房用的全都是南寧府特産香糯米磨成的粉,質地細膩白潤,可主子們瞧這碗酪,色澤偏暗,質地也太粗糙,顯然不是拿香糯粉制成……倒像是薯蓣粉。”
總結完畢,她擡眼看向端王道,“奴婢所言句句屬實,王爺若是不信,可叫夥房的張廚趙廚,或者随便去街上找個會做點心的師傅來分辨一下。點心房從來沒有過薯蓣粉,奴婢敢肯定這碗杏酪并非出自點心房,必定是有人想害王妃,另做的。”
話到此,她又朝朱氏看了過去,道,“奴婢身死事小,倘若放任了真兇繼續禍害王妃,可如何是好?”
這麽三言兩句的功夫,朱氏顯然已經轉過彎來,聞言當即就同端王道,“王爺,這丫頭究竟有沒有給臣妾下毒或許還有隐情,但,徐側妃要謀害臣妾的事情卻是千真萬确的,當下理應先把此事說清才是!”
果然,這話一出,立刻把衆人的注意力又拉了回來,端王爺點了點頭,又看向徐側妃道,“現如今不止一人指正你,你要如何解釋?”
徐側妃自然不肯認罪,竟然眼睛一紅落下了淚來,“妾身沒做過的事,王爺叫妾身如何解釋?污蔑妾身這兩個丫頭,一個對妾身懷恨在心,另一個根本不知是聽了誰的指使,如此合起夥來血口噴人,難道妾身就要認罪嗎?妾身可真是冤枉啊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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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你這個賤人!今次算我眼瞎,等老娘過了這關,看我怎麽弄死你!】
這咬牙切齒的心聲傳到耳朵裏,姜穂兒簡直要對徐側妃肅然起敬了,這麽好的演技要是放到現代,不拿影後都沒天理了!
但與此同時她又隐約開始擔心了起來,王妃若是再拿不出新的證據,難不成又要陷入僵局?
她雖然不是王妃的人,但有道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畢竟若是今日叫徐側妃全身而退了,她不是又危險了?所以她由衷的希望王妃能再給力些,趕緊把徐側妃拿下啊!
哪知就在此時,忽聽她的“大腿”世子爺悠悠的開口,道了一聲,“對了……”
一時間引得所有人都朝他看了過去。
衆人只當他又是不耐煩要走,哪知卻見他輕飄飄的說了一句,“有個人在我這兒,或許能幫上些忙。”
有個人?
這叫堂中頓時一片疑惑,然他話音落下後,很快就見青桐提着一個抖抖索索的人進了堂中。
是個女人,且年紀不小了,頭發花白,身形佝偻。
啧,再仔細瞅瞅,竟然正是紫薇苑那位據說已經失蹤了的常嬷嬷。
“常嬷嬷?”
堂中最為意味的莫過于徐側妃,眼見找了一天的忠仆這樣出現,立時再也顧不上哭,瞪大了眼睛看向老婆子,問道,“昨兒你去哪兒了?”
“主子,老奴……對不住您了。”
常嬷嬷欲言又止的艱難說完,又朝着端王顫顫巍巍的行了個禮道,“啓禀王爺,主子确實曾授意老奴逼着姜穂兒給王妃下藥,得知這小蹄子,哦不,這小丫頭沒聽,還曾妄圖殺她滅口……老奴罪有應得,不敢妄求王爺及王妃寬恕,但,還請王爺念在主子乃三公子生母的份上,饒她一回吧。”
這話一出,衆人神态各異。
朱氏微訝之後是一臉的驚喜,趕忙轉向端王道,“王爺可聽見了?求您給臣妾做主!”
端王則立刻怒瞪徐側妃,“賤婦!你可還有什麽話好說!”
徐側妃都傻了,指着常嬷嬷,結結巴巴的問道,“嬷嬷你可知你在說什麽?你,你瘋了不成?”
常嬷嬷只是低着頭道,“奴婢有罪,奴婢有罪,還請王爺王妃輕饒主子……”
這般情景,朱氏自然不會錯失良機,當即就把命人那老婆子給綁了下去,又催着端王下令把徐側妃也給關了起來,道是明日就上報宗正要撤了她的側妃封號。
至于其餘懲罰,雖然當着衆人的面端王沒說,但有朱氏在,料想不會輕的。
啧,這場過招,終于還是王妃贏了。
……
姜穂兒松了口氣,又悄悄看了看就在在身邊的世子爺,一時間百感交集,竟然禁不住要淚流滿面。
啧,她那日的選擇做得可真是太對了!
誰能想到,如此一位常年看誰都不順眼甚至連自己的父王都敢頂撞的主兒,竟然能對她一個小廚娘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光親自來了,還把最關鍵的人證給她帶了過來!
這是什麽精神!
此刻姜穂兒眼中的世子爺簡直渾身散發着聖人的光輝,她滿懷忏悔,深深譴責自己昨兒竟然還曾一度懷疑他把常嬷嬷給殺了,怎麽能如此妖魔化人家呢!
不過……
話說回來,他到底是使了什麽法子才叫這老婆子說實話的?
還有……此番勞動這位爺如此救自己,欠了他如此大的一份人情,她要怎麽報答才好?
姜穂兒不由得又有點發愁起來。
正在此時,忽然感受到這位爺把目光落到了她的腦頂,而後開口道,“走了。”
現如今案子已經水落石出,她的嫌疑早已經洗清了,料想可以走了吧,姜穂兒于是趕忙點頭應是,就要随着他轉身。
卻聽堂中的正座上又傳來了一句,“等等。”
這次說話的,是王妃朱氏。
姜穂兒心裏暗頓,還當是朱氏又要為難她了,卻聽對方問蕭元翊道,“翊兒,那老婆子是如何落到你手裏的?昨兒紫薇苑找了她一夜都沒找到,你又是怎麽叫她說實話的?”
其實姜穂兒也很好奇這個問題,然而朱氏說完,蕭元翊只扯了扯唇角道,“王妃與其好奇這個,不如去查一查誰把那碗杏酪給換了,不是更好?”
這叫朱氏明顯一頓,表情十分的不自然,然端王爺卻又怒了,登時又罵了聲混賬,“你母親問你話你就如此回答?你眼裏可還有禮法倫常?”
蕭元翊卻冷笑一聲,反問道,“我母親早已不在人世,不過十幾年,父王就把她給忘了嗎?”
端王一怔,一時竟啞口無言。
而旁邊的朱氏面上也有幾分尴尬,卻硬擠出些笑容來緩和道,“王爺莫氣,說來都是臣妾不好,好好地問些不該問的問題,平白叫翊兒跟您傷心了……”
語罷還竟又跟蕭元翊道了聲謝,“還是翊兒有法子,這次我最該謝你,若非你過來這一趟,豈不是要叫那毒婦繼續逍遙法外了?”
只話末,卻掃了姜穂兒一眼。
【能叫他專門跑一趟,看來……這丫頭不一般啊。】
姜穂兒一怔,忽然意識到了些不對,然還沒空多想,卻又見朱氏将目光落到了蕭元翊的身上。
【他今次回來,不似平常暴躁了,莫非是那藥不管用了?】
藥?
姜穂兒一愣,這又是怎麽回事?
然而再想聽聽,身邊的小爺卻對朱氏道了聲,“不客氣,說來,這事不是王妃自己先發現的嗎?”
朱氏微頓,目光有所閃躲,卻強撐着點了點頭,“是啊。”
蕭元翊不再多說,只是又垂眼看了姜穂兒一眼,然後就轉身往外走去。
姜穂兒立時領悟到了這一眼的意思,匆忙間朝端王夫婦倆福了個禮,就趕緊跟着小爺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