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本是最熱的時候，青桐忽然覺得堂中起了一陣涼意。
世子爺為什麽就不高興了？
難道……就因為小廚娘她娘做的杏酪不合口味，沒吃到想吃的東西，就忽然發脾氣了？
說來也是，丹華苑這招也太不地道了，那小廚娘作為點心師傅，手藝應該是全府主子們共享的，憑啥就給調走了？如此下去，主子吃不到想吃的，豈不是天天要不高興了？
思及這個可能，青桐直覺頭皮發麻，想了想後，索性問道，“爺，不如咱們去把人給要過來？”
哼，就算對方是王妃，只要世子爺想要的人，他就是拼了命也一定弄過來！
哪知世子爺卻只是瞥他一眼，一臉莫名的道，“你很閑？”
青桐一怔，“……沒，沒有啊。”
卻見主子面色冷冷的，丢了調羹，不再動那碗杏酪，轉頭去看起了書。
青桐，“……”
所以呢？
這是不管小廚娘的意思了？
可主子明明還是不太高興的樣子啊……
然鑒于世子爺的脾氣，忠仆也不敢再多問，只好默默立在一旁，為主子打起了扇。
不過接下來的日子，青桐又有了一個發現。
——主子不再叫點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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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什麽竹葉糕松子餅杏酪，自打知道小廚娘不在點心房以後，一樣兒都沒叫過，每日除了三餐茶飲，什麽亂七八糟的都不吃了。
似乎是把吃點心的習慣給戒了。
這樣也好，青桐心道，畢竟整天端着小碗吃甜食多娘，主子還是這樣清冷寡欲的樣子更有爺們氣。
唯獨一點，主子似乎比從前更清冷了，眼看都半個月了，竟然連一點笑模樣也沒見過。
啧……
這可怎麽辦？
他有點頭疼。
~~
丹華苑。
出了伏後又下過幾場雨，天終于涼快了些，尤其早起日頭還沒出來的時候，清風拂過露水，竟然還有點冷意。
然而掰着指頭算算，眼看着已經調來這丹華苑快一個月了，出去的事兒竟依然遙遙無期，思及此，正握着掃把的姜穂兒不由得嘆了口氣。
“這小蹄子就知道偷懶，等會兒若是主子出來瞧見，仔細你身上的皮！”
兇悍的嬷嬷又叉着腰走了過來，手裏打着掃把棍，眼珠子就差瞪出來了，姜穂兒吓得一個激靈，趕忙回了神，又勤勤懇懇的掃起院子來。
是的，自從被調來這丹華苑，她幹的都是灑掃的粗活，連正屋都沒進過，見不到王妃朱氏，還怎麽想法子快點出府呢？
唯一的好消息，大約就是吳管事從江南新請的點心師傅馬上就要入府了，也就是說，阿娘就快能出去了，多少還能叫人心裏安慰些。
丹華苑是王府後院最大的院子，就算四個丫頭一塊動手，也得小半個時辰才能掃幹淨，而等把院子掃完，她們還得去井邊打水，朱氏好幹淨，滿院的地磚上不能有一絲兒塵土，全靠的事她們這幫粗使丫鬟們每日勤勤懇懇的洗地擦地。
照規矩，她們得趕在主子起床前幹完活，以保證前來丹華苑請安的側妃夫人公子小姐等人一踏進來，就看到一個整潔無暇的院落，院子裏雖說種了花木，卻不能容許地上有一絲兒落葉花瓣，需要有值班的丫鬟時時清掃，千萬不能叫主子先看見，否則輕則一頓飯落空，重則嬷嬷的皮鞭子把人打得皮開肉綻。
這些規矩，都是一起做灑掃的丫鬟小墜兒跟姜穂兒講的，當初跟她說完這些後，小墜兒又一臉好奇的問她，“穂兒你長得這麽好看，怎麽會被分到灑掃上來呢？去主子近身伺候才差不多啊。”
在小丫頭的印象裏，只有長得好看的丫鬟才有機會近身伺候主子，吃香喝辣不說，幹活少月例還多，如姜穂兒這種細皮嫩肉還漂亮的，每天幹這種粗活多浪費啊？
姜穂兒自然不能答說這大約是朱氏在“報仇”，只能裝傻呵呵笑道，“大約是灑掃上缺人了吧。”
小墜兒心思單純，且也不知道她與朱氏那些“恩怨”，只是點了點頭，目光中很有替她惋惜的意味。
如此辛苦的忙活完，大家的肚子也都餓了，留下一個值班的，其他人便可回去吃飯歇息，管事的嬷嬷倒是不偏心，叫大家輪流着來，今兒恰好趕上姜穂兒值班，因此眼看衆人都會去吃飯了，她仍拎着掃把站在院子角落，準備着時時清掃樹上可能會掉落的葉子之類。
眼看着日頭越升越高，正房裏頭的朱氏也起來了，近身的丫鬟們端着水盆進去伺候，姜穂兒餘光瞥過一眼，又漫無目的的望着天空發呆。
啧，肚子好餓，也不知道墜兒多會兒能吃完來替她。
不知道阿娘的行李都收拾好了沒？院子買在哪兒了？前兩日倒是托人來給她稍過話，說是吳管事幫忙在京郊看好了一套小院子，等她出去了就可以住了，卻不知到底有多大？花了多少銀子？
伺候梳洗的丫鬟們從房裏端着盆出來了，緊跟着，提着食盒的丫鬟們又魚貫而入，王府裏有幾位這兩年新進的夫人，年輕貌美，端王爺早就不睡在這裏了，倒也正好給朱氏留了自由，不必早起服侍夫君，自個兒想吃什麽吃什麽。
吃……
啧，聞見食盒裏隐隐約約飄出來的香味，小丫頭更餓了。
又等了一會兒，大約是朱氏用完了早膳，丫鬟們又去端了碗碟出來，可小墜兒卻還沒來，姜穂兒有點生氣，心道下回小墜兒再當值，她也得慢一點，叫她嘗嘗挨餓的滋味……
正這麽想着，忽然見一青年踏進了院門，一身錦衣，文質彬彬，院子裏随即響起一片行禮聲，“見過二公子……”
卻是蕭元泰來給他親娘請安了。
身為院裏的一員，姜穂兒自然得跟着衆人一塊兒屈膝行禮，一直等蕭元泰進了正屋，才能站直。
哎，當個下人就是可憐，尤其這種在各院子裏的，見到主子行禮都不能比別人慢半拍，否則就是罪過。
哪裏比得上從前在點心的時候？雖然整日得忙活着做點心，至少規矩沒這麽多啊！
可誰知一口氣還沒嘆完，卻見又有人進了院子，依然是位個頭差不多的青年，身材就明顯比蕭元泰胖了一些，卻是三公子蕭元茂。
論說朱氏是蕭元茂嫡母，照規矩他也是得來請安的，但須知上回意圖謀害朱氏的徐側妃是他生母，雖說那罪過後來徐側妃一人攬了，沒怪罪到他頭上，但這位小爺到底是受了他娘的連累，已經好一陣窩在自己院子裏沒敢出來了。
姜穂兒每日在這裏做灑掃，今日也是第一次見他來，一時間不免有些奇怪。
哪知道，後頭還有更奇怪的事等着她呢。
——蕭元茂進屋後沒過多久，又有一青年踏進了丹華苑。
要說個頭，明顯比前頭那兄弟倆還高一些，身材則更加挺拔，行走之間，渾身散發着一種清冷桀骜的氣質。
見到他來，滿院子的丫鬟們都是一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齊齊遲疑了一下後，才紛紛屈膝行禮喚他的名號。
“世子……”
世子！
姜穂兒徹底傻了。
蕭元翊？
他怎麽也來了？？？
……難，難道今天是什麽特殊的日子？叫這些公子們都必須得來嫡母跟前行禮？
可是不對啊，如若真是什麽特殊日子，那今早灑掃的時候嬷嬷會特意吩咐的，可那母夜叉明明什麽也沒說啊？
小丫頭一頭霧水，且由于實在太過驚訝，導致反應比別人慢了一拍，滿院的丫鬟屈膝行禮之時，她還愣愣的站在那裏，一時間猶如鶴立雞群，格外顯眼。
毫無意外的叫剛踏進院中的世子爺看見了她。
四目遙遙相對，蕭元翊的眸中看起來似乎并沒什麽波瀾，卻在她身上特意停留了一會兒。
甚至還……眯了眯眼。
姜穂兒一怔，也終于反應了過來，這才慌忙屈膝垂首，向他行禮。
然而終歸是晚了，異樣已經落在了別人的眼裏，耳邊瞬間傳來周遭人的心聲——
【這丫頭莫不是睡着了？反應這麽慢？】
【世子爺怎麽這麽看她？莫不是生氣了？天……不會要把她打死吧？】
【世子怎麽還不快進屋啊，膝蓋受不住了，要倒了……】
【哇，世子今天這身打扮真好看！啧，他好白啊，穿青色顯白，穿墨色也顯白，穿白色更顯白，真羨慕！！！】
姜穂兒，“？？？”
最後那位是什麽鬼？
當然，現在不是去尋找滿院的丫鬟裏到底誰是蕭元翊的迷妹，且她也不會以為蕭元翊會随便殺了自己。
她只是一門心思的疑惑，他今天為什麽來了？
遺憾的是，她此時跟衆人一樣低着頭，并沒能看見世子爺那暗含深意的眼神，只是無端覺得腦頂涼嗖嗖的，正想悄悄擡頭看看，餘光卻瞥見那繡着金絲的雲靴邁步往前走了。
~~
此時的正房中，朱氏正與蕭元泰蕭元茂二人說話。
十幾年來，二公子蕭元泰每日都會來給親媽請安，而與他不同，今日蕭元茂過來，确實是別有目的。
他也是沒法子了，才找到朱氏跟前，哪知好不容易等到把客套話說完，正想張嘴道正題，卻聽門口的丫鬟通傳說蕭元翊來了。
屋子裏衆人俱是一愣，而須臾，竟然真的瞧見蕭元翊進了屋。
這可真是稀客，包括蕭元泰蕭元茂兄弟倆在內的重任俱都一臉意外，唯有朱氏，看見蕭元翊的那一刻，卻頗有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意味。
瞧，她料的果然不錯，為了那個丫頭，他還真來了。
朱氏暗自得意，面上卻不顯，與旁人一樣，做出驚訝的樣子來，道，“翊兒怎麽來了？”
語畢還主動叫丫鬟給蕭元翊上茶，又特意給貼身大丫鬟秋淩使了個眼色。
秋淩會了意，悄悄退出了房去。
幾天前~
世子：你很閑？
青桐：屬屬屬屬下不敢！
幾天後~
青桐：emmm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