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解藥(一)

第三十一章

良久,伴随着窗外的春風習習,誰也沒有說一句話。

直到陸可琉又咳了幾聲,覺得他并不會開口說話的時候,他才慢慢地道:“那等戲拍完,你有什麽打算?”

“如果有合适的工作再留下,沒有的話……大概,會回靖南吧。”

畢竟,她仍是覺得那種平淡至臻的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何況她所見所聞的,應該也已經足夠了。

在遇上這次被人“襲擊”的事情後,陸可琉才恍然覺得自己并沒有過去那樣害怕受到傷害,既然她已經成熟,也就能夠去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

賀洋覺得腦部隐隐作痛,心裏不斷猜測,她心中最佳的選擇其實是回靖南,那就證明對她來說,能留下來的理由還是太少了。

……是她沒有聽出他幾乎明示的表白,還是她已經明白了,卻還是選擇拒絕?

賀洋想着想着,視線落在她交握在膝間的雙手上,那膚色白皙得刺眼,他心底騰起些憐惜:“你咳嗽還是沒好。”

“不要緊,之前休息過已經快好了,我還煮了冰糖雪梨吃。”陸可琉回憶起往事,嘴角帶了些甜:“以前……外婆總是會做給我吃的。”

思緒難免又回到那一年外婆病逝的時候,她神色稍是黯淡下來,這件事只要想起還是令人痛惜扼腕,而其中她飽含的思念和絕望,是被刻意抛棄的一段黑暗。

陸可琉嘆息着,喃喃地說:“我這麽愛她,可也沒有用,愛并不能讓人長命百歲。”

“你說的不對。”賀洋突然打斷她,側目看着她的眼睛,眼眸深邃。

陸可琉就這樣像被釘在原地,聽賀洋一字一頓地說:“你很愛一個人,就想陪她長命百歲。”

她回過神,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道:“嗯……也對。”

賀洋知道這句話有些突然,正想着要拿什麽來圓一下,擱在方向盤旁的手機座震動了,屏幕的嗡鳴提醒他們有電話打進來。

Advertisement

他掃了一眼來電人的名字,也不避嫌,就點下按鍵接通。

“洋洋,你今天感覺怎麽樣啊?你媽媽下午打電話來和我聊了半天,我們都擔心你啊……”

賀洋揉了揉酸脹的眉心,但語氣柔和,只是一臉的無奈了:“我真沒事,你們不要總是瞎操心,我很好的,不是說了嗎?等這幾天戲演完了,就來看你。”

陸可琉就着那溫婉女聲的聲線和語調,估算對方大約是四十來歲的年紀,但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這個聲音非常耳熟。

不過,更讓她在意的地方是……那天在賀洋家中,他也是用這種口吻和手機那邊的人通話的。

“姑媽,這麽晚了,你身體也不好,早些歇息吧,我明天還要早起,先睡了。”賀洋熟練地哄了她幾句,就這麽挂了電話。

與此同時,陸可琉為心中的“假設”好笑又無奈,果然是“前女友”的劣根性啊,如果那電話不是黎欣欣打來的,她還是有些小開心。

“剛才……就是以前你提過,一直照顧你的那位親戚吧?”

賀洋“嗯”了一聲,接着說:“你知道我父母都在國外,上學的時候是她帶着我的時候多,那晚聽說我受了點小傷,她就着急了,不停給我打電話。”

陸可琉的嘴巴莫名有些上揚,還真是這位姑母打來的電話,難怪他連語氣也要柔上幾分,這麽說來還真是她誤會了啊……

不知不覺,就快到她和瞿晨光的公寓了,賀洋卻不敢再多言幾句。

他想說“再給我一次機會”,可怕太過急躁連如今的朋友也做不成,所有明面的跡象都說明她來拍這部戲是因為顧廷川,那麽,當然也有一些是為了他?

但就算為了她的最後兩場戲着想,眼下也不能把這張窗戶紙捅破,他必須沉住氣,因為他能感覺到有些謎底就要觸手可及了。

陸可琉拿着手機,假裝翻看朋友發來的微信,心中也同樣亂糟糟地一片。

她沒有想到賀洋會在今晚說出這些話,作為他唯一的“前女友”,在他心中應該仍是占據着重要的位置,這一點讓人很開心。

陸可琉有一件事始終沒有告訴賀洋,當初,她就是因為被人恐吓跟蹤,還收到威脅信,才會想到在比賽結束以後打電話、發短信找他出來,結果……他卻沒有來。

但“多虧”這段經歷,使得多年後再次遇上那樣驚心動魄的瞬間,她還能處理得算是淡定平靜。

也許,是不是該找一個機會把過去這些告訴他,陸可琉又覺得會不會太刻意,就一直沒有說……

有些歲月即便過去了,但他給她的東西始終還是存在過的,他們是曾經的知己,所以,那晚有他的出現,她連遇上瘋子也不那麽怕了,更何況,這些事對如今的自己來說,已經能冷靜應對。

其實,哪一段勤求不休止的關系不是值得珍藏,又有哪一種汲汲營營的追求不是伴随了痛苦和甜蜜。

當痛苦永遠多過甜蜜時,這些甜蜜就會成為永生的解藥,叫人無法割舍。

而當你選擇将“甜蜜”也一并舍去的時候,無論如何,都會有另一番遭遇。

……

第二天,陸可琉一大早就來片場梳妝,顧導還沒趕到,路善為先和她聊了一些注意事項,她一邊複習今天要拍攝的戲份,一邊點頭回應他的話。

顧廷川也來的很快,每次只要他一出現,整個現場的團隊就像裝上了發條,運轉速度翻倍。

陸可琉在開拍前看了一眼手機,意外地收到了賀洋發來的微信。

九思:今天不來現場看你了,但我知道你很棒。

她略是一愣,饒是再遲鈍的人也能感覺到賀洋發這條消息來的含義——他不想到現場來害她緊張、發揮失常。

其實所謂演戲,需要能屈能伸,通曉人生百态。

陸可琉知道她永遠做不到像賀洋那樣随時入戲,又可以随時抽身。她只能描摹心中的某些情感,再将它移情至此,幸而顧導是真的有本事,他總能化腐朽為神奇。

顧廷川見陸可琉各方面情緒都到位了,進展也相當順利,就将她的兩場戲放到一天之內拍完了。她殺青時,嗓子因為用力過度,加上在“監獄”裏哭過喊過,已經有些腫痛,說話也變得低啞。

而同時,她看到顧廷川親自捧着一大束白色的百合花一步步走上來,她僵立在原地,覺得這待遇實在太高了。

“祝賀你終于脫離苦海了。”

她忍俊不禁,接過鮮花,對附近的工作人員微笑和點頭,一會兒還打算過去一一致謝。

顧廷川就這麽低頭看着她,神色平靜,沒有褒獎也沒有嫌棄:“後天是殺青宴,我不知道你接下來到底什麽打算,但等到那時候再說吧。”

陸可琉也不想掃了誰的興致,微微含笑說:“好,我一定準時參加。”

顧廷川看着女孩兒盈盈而笑的樣子,嘴角終于也露出一些淡淡的弧度。

《巾帼煙雲》的殺青宴上主角、配角全部來齊,顧廷川背後有“嘉葉”撐腰,出手當然也闊綽,直接包下五星級酒店的餐廳,一眼望去賓客滿堂,氣氛和緩,或坐或站地擠滿了人。

陸可琉穿着尋常的碎玉團案的衣裙,長發绾在耳後,記者只以為她是工作人員,也不會過來騷擾她,她和其他演員不算太熟悉,想着到了那邊要不要先去找賀洋聊上幾句,畢竟以後還要再見面……又得是難上加難了。

她剛走進酒店,就先看到了一臉面無表情立在電梯門旁的徐晴旎。

那美人回頭看到自己的時候,意外地微微笑了一下,這也使得陸可琉立刻決定上前打招呼。

自從黎欣欣與她疏遠,她反而在片場能與這位美人聊上幾句,且意外地發現對方盡管長得冷俏,卻也沒有那麽難相處。

這時她走到了徐晴旎面前,腳下步子頓住,笑了笑說:“要一起進去嗎?”

兩人邊走邊聊,從這部片子的拍攝細節一直聊到導演顧廷川的怪癖和性格,再從兩位主演的精湛演技聊到賀洋與黎欣欣這些配角……

“我記得賀洋剛從國外‘深造’回來的時候,他為了曝光度始終在軋檔趕戲,拿年輕當本錢,玩命的拼。”徐晴旎仿佛看穿了她臉上的細微波動,提到賀洋時說得極其仔細,“不過這兩年有了工作室,就只接他感興趣的本子了。”

“他是很有責任心的演員,應該工作相當努力吧。”電梯門打開的時候,陸可琉向前走了幾步,側目看向對方,微微笑着,“黎欣欣也是相當不錯的女演員。”

徐晴旎微眯了一下眸子,眼中波光流轉:“黎欣欣确實心地不錯,長得甜美,性格陽光,工作人員也都喜歡她,标準的‘傻白甜’誰不喜歡呢。”

陸可琉:“……”

話音一落,兩人已經踏入迎賓區,陸可琉擡頭看到有幾家媒體正在采訪她們方才聊到的那一對男女,她的心頭驀然一沉,但轉念又有些放開了。

徐晴旎略是擡高了下颚,那儀态轉眼又冷漠幾分,秀眉微蹙,已經猜到有鏡頭會對準了她。

但她仍然沒有理會,繼續與眼前的新朋友聊天:“之前有某家電視臺想找賀洋和黎欣欣上一檔綜藝節目《相愛紀事本》,你聽說過嗎?”

陸可琉努力地想了想,問:“明星戀愛真人秀?”

“嗯,不過被賀洋當場拒絕了,你知道他對媒體說什麽?”

那天真實的情況是——賀洋坐在沙發上,慢悠悠地對邀請他們的高層說:“我的心太小,裝不下別的人。”

—————崩壞小劇場———————————

顧導向來對待每一部戲都非常的兢兢業業,對待相關人員要求也十分嚴謹,這導致十有□□人們在片場看到顧導的面部表情是:冷漠.jpg。

但事實上,每次勞累了一天的顧導在回家之後,松懈自己時,他的狀态都是這樣的:好像身體被掏空.jpg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