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美人的媽媽

衆人回到松戶市之後就各回各家了，只有神谷還在思考着，要怎麽把這些畫冊都送給未來。為此他不得不求助佐藤，讓他給自己想個辦法。

“你先過來吧，我買了新的游戲。”佐藤現在只想着家裏那臺紅白機，他手癢得很。

神谷沒辦法，只得先帶着這堆本子先去找佐藤了。

“啊啦，神谷君啊，我給你們倒點飲料吧。”佐藤媽媽很熟悉神谷了，她熱情地打開了冰箱，給兩個孩子還送去了一盤銅鑼燒。

打開了游戲機，佐藤拉着神谷就坐了下來，“我托我在東京工作的叔叔買的，好不容易搶到的。”

神谷擡眼看了看，那是任天堂才推出的一個新游戲，非常熱門。他也忍不住誘惑，坐下來和佐藤一起打了。

兩個男孩兒一玩就是一下午，直到佐藤媽媽來敲門問神谷要不要留下來吃完飯，他們才想起了正事來。

“諸國她在家嗎，幹脆我直接送過去好了。”神谷想了想，還是直接點的好，反正未來也不是那種矯情的妹子。

“我怎麽知道她在不在家，我又不是偷窺的變态。”佐藤丢開了手柄，走到了窗戶邊。他小心翼翼地拉開窗簾，打開窗戶，然後躲在一邊偷偷往外看。

“你這個樣子就是個變态啊！”神谷徑直走到窗邊，他站在窗口一看，立馬就明白了為何佐藤要這副賊兮兮的樣子。

佐藤房間窗戶一打開就能看到對面人家的卧室，而那天藍色帶有白色花紋的窗簾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房間，難怪他一直把窗戶都關着，免得被人當做是變态。

神谷看了看，那邊的窗戶也是關着的，所以他也沒避嫌，“她果然沒在家啊。”

“你才是個變态呢，去前門看啊！”佐藤連忙把窗戶關上了，窗簾拉上了，帶着神谷出了門。神谷沒忘記把沒吃完的銅鑼燒盤子一起端走，他們兩人坐在門口臺階上吃着銅鑼燒，看起來更奇怪了。

不過還好，他們沒坐多久，就有人回來了。

“啊，來了。”佐藤站了起來，他在自己褲子上擦了擦手，然後拽着神谷，把他也拉了起來，“快去，有人了。”

神谷連忙把那袋本子提了出來，但當他站在諸國家門口的時候，卻不知道自己的開場白應該要怎麽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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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按門鈴啊！”佐藤躲在媽媽精心修剪的紫藤架邊，還在給神谷打着氣。

“知道了！”神谷覺得他煩得要死，轉過臉去，看着了栅欄邊的門鈴。

“神谷桑，你怎麽來了？”

他還未按下門鈴，卻已經有了回應。轉過頭去，他就看到了未來。

她穿了一條天藍色的連衣裙，配了一件淺灰色的牛角扣大衣，都是很普通的款式，但偏偏在她身上就顯得無比好看了。

“啊，諸國君，我來給你送東西。”神谷指了指手上的袋子，對未來笑道。

“送我的？”未來皺眉笑了笑，她走到了神谷的身邊，垂眼看了一下，“這都是什麽啊？”

“拿回去看了就知道了。”神谷把袋子往她手裏一塞，轉身就要跑。

“神谷！”未來連敬語都沒用了，她連忙伸出了手去，卻是沒有去抓住他。

神谷也愣了一下，他覺得自己好像被未來拉住了一般，腳無論如何都是邁不開了。

“未來回來了啊？”就在這時諸國家的門一下子打開了，一個婦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神谷回頭一看，只看到了一個養貓普通的中年婦人，他愣了一下，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

“那是我媽媽。”未來小聲地說了一句，然後小跑到了媽媽的身邊去，“我前輩來給我送點東西，美術社的。”

神谷乖乖地沖着未來的媽媽，諸國百合點了點頭，“阿姨好。”

百合看了一眼神谷，她僵硬地笑了笑，然後小聲地跟未來說了些什麽，自己就轉身走進了屋內了。

未來在門口站了一下，她将袋子放在了門邊，然後才跑向了神谷，“不好意思，神谷桑，我媽媽有點不舒服。”

“沒事。那就周一再見了。”神谷見未來神色不太自然，他也不想多去追問什麽，便揮揮手離開了。

接下來的日子就平平淡淡了，兩人一周見一次，在畫室。神谷繪畫沒什麽天分，不過他卻很聰明，至少臨摹得還不錯。

未來一邊教他，一邊自己畫畫。她一直記着天明編輯的話，準備慢慢把自己的作品填充完成。

“諸國啊，你大學應該會考藝術學校吧？”神谷拿着鉛筆玩，他反正是懶得畫了。一堆葡萄和蘋果，毫無靈感。

“嗯。”未來正在專心地弄着自己的人設，她只是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

神谷趴在桌上，他就那麽直勾勾地看着她，而她卻沒有絲毫地察覺。

一個人畫着，一個人看着，一直到未來洗顏料的水桶髒了，神谷才很主動地站起來，幫她去換水。

從廁所出來，他心情很好，不由得就哼起了歌來。

“神谷前輩，要畢業了這麽開心嗎？”永池正好路過，她跳到了神谷的身邊，笑着問道。

“是啊，終于可以去東京了。”神谷點點頭，他是真的很高興能獨立生活了。不過擺在他面前的，還有很多事情，他只是沒有去想而已。

“那提前預訂你第二顆扣子行嗎？”永池并沒有死心，她繼續問道。

“不行。”神谷搖了搖頭，很是堅決。

“那神谷前輩是準備要留給未來的嗎？”永池又問。

“不，她只是我的老師。”神谷笑了起來，恐怕他們兩人之間，和愛情還沒有任何關系吧。

“诶，那前輩是有女朋友了？”永池背着手，看着他手中的水桶，才不信呢。

“是留給我媽媽的，要是我媽媽見到我的扣子又掉了的話，她肯定會揍我的。”神谷給了永池一個她無法反駁的答案。

“不知道這兩年間會發生什麽呢？”永池從他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了。

神谷也沒管她，他走到美術室門前，輕輕地推開了門。

未來還在畫畫，就像兩人初遇時的那般。她沉浸在畫裏，而他沉浸在有她的風景裏。

看着這幅仍未完成的畫，未來突然覺得脖子有點酸了。她把筆放下了，揉了揉肩部。

“今天差不多該回家了吧？”神谷把水桶放了下來，然後拿起了自己的書包。

“嗯，先回家吧。”未來也拿起了書包，她和神谷一起走向了校門。

他們兩家住在相反的方向，一出校門就要分開了。只是這一次，神谷沒有往自己家的方向走，而是和未來一起前行着。

“神谷桑，你要去哪兒？”未來愣了一下，她反正知道神谷肯定不是要回家的。

“去商業街買游戲。”神谷随便找了個理由，他就是想跟未來多呆一會兒。雖然還不太明白自己對她是什麽樣的感情，反正和她一起挺開心的。

他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對未來什麽的，都沒有計劃。過一天算一天，開心一天，就行了。

“神谷桑，你大學會去東京讀嗎？”未來雙手提着自己的書包，慢悠悠地走着。

“可能吧，也許不讀大學直接就業。”神谷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覺得這個問題好熟悉，好像有什麽人也問過一樣，“那你呢？”

“應該會考藝術類的大學，多摩，武藏野，東京藝術大學，應該就在這三所裏選，如果我考得上的話。”未來笑了笑，好像她的未來畫卷已經展開了一般。

“你已經決定要做一個漫畫家了嗎？”神谷側過頭，看向了她。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有一股熱流在全身地湧動着，激動得他都想要奔跑起來。

“我現在是這麽想的，畢竟我的第一部作品已經構畫得差不多了。”未來的書包很沉，裏面有她的素描本，還有一本設定集，甚至還有幾萬字的文字大綱。按照她現在的計劃，她在下一屆之前就能完成起碼十回的初稿，“神谷桑，你也該給自己制定一個人生目标了呀。”

“那你做漫畫家，我就做聲優吧！”神谷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來。

“真的？”未來皺了皺眉，這人也太随意了吧，雖然他的聲音的确很好聽，但是做一名專業的聲優，又不是聲音好聽就行的。

“真的！”神谷鎮重地點了點頭，“兩年後，你到東京來，我就把我第一部作品拿給你聽。”

“啊，神谷桑終于有點前輩的樣子了呢。”未來笑了起來，無論怎樣，有目标總是好的。

“可是諸國你啊，卻從來沒有後輩的樣子呢。”神谷吐槽了回去。

“我可是一直用着敬語的哦，神谷桑。”未來話一說完，她突然擡起了頭看向天空，“啊，有只鳥！”

“天上當然有鳥了。”神谷大笑了起來，他這個後輩這次真的太奇怪了啦。

“那你知道那是什麽鳥嗎？”未來指向了前方不遠處，河堤邊上一只藍得發亮的鳥兒。

神谷看着那只比寶藍色還要耀眼的，渾身透着不可忽視的漂亮藍色的鳥兒，頓時傻了眼。他雖然對鳥類沒什麽研究，但是看這只鳥的外形，他也知道這絕對不是一只像麻雀那般常見的鳥類，“不知道。”

“藍大翅鴝，它羽毛的藍色被叫做钴藍，這種顏色的顏料，好貴好貴的。”未來嘆了口氣，又想到了自己的專業上去。

“啊~！”神谷點點頭，沒有發表任何感情，“所以呢？”

“所以……”未來愣了一下，她歪着頭看着那只鳥，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這種鳥是生活在喜馬拉雅山脈的，怎麽會到這裏來呢？”

“偷偷養的吧，非法動物買賣什麽的。”神谷看着那只鳥兒振翅高飛，一群麻雀被驚起，也跟着一起飛上了天空。不過兩種鳥一對比，還真是主角臉和路人臉的最佳演繹。

“真是可憐呢，希望它能找到回家的路。”未來嘆了口氣，那雙漂亮的眼睛裏突然出現了一層霧氣。

神谷看着她，不禁再次被她的美貌折服。不過他沒有沉迷太久，因為他看到她眼角突然滑下來的一滴淚水。

這也未免太多愁善感了，就是一只鳥而已啊。

雖然心裏這麽想，但是他還是善解人意地遞過去了一張紙巾，“放心，不是生物老師說過嗎，鳥類都自帶指南針的，它們才不會在長途遷徙之中迷路。”

“謝謝。”未來接過來胡亂地擦了一把臉，她并不是特別在意自己的美貌有沒有被鼻涕糊住，“那我就先回家了。”

沒跟神谷太多說話的機會，未來就跑開了。

神谷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見了，他才轉過身，朝着自己的家走去。

“我回來了。”把書包一扔，神谷就癱坐在了沙發上。

弟弟陽一早就到家了，他立馬跑下了樓，坐到了哥哥的身邊，“尼桑，我們去打游戲吧。”

“你們兩個，先把髒衣服整理出來，明天天晴，媽媽要洗衣服了。”神谷媽媽從廚房也走了出來，對着客廳的兩個兒子指揮道，“還有阿史，你都要畢業了，好歹想想要做什麽吧。”

“我要做聲優。”神谷一邊上樓，一邊說道。

“哈？那是什麽？”神谷媽媽拿着鏟子，看向了小兒子。

“就是給動畫人物配音的，媽媽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陽一說完也跑上了樓，跟在了哥哥的屁股後面。

“臭小子，今晚漢堡肉沒你們兩個的份！”神谷媽媽用鏟子砰砰敲着鍋，表示着自己的抗議。

兩兄弟已經聽不見了，他們跑進了神谷的房間，然後關上門開始打游戲了。

“尼桑，你真的要去東京做聲優嗎？”其實陽一也對聲優什麽的不了解，只是知道而已。

“啊。”神谷點點頭，注意力都集中在游戲上了。

“尼桑，那我畢業之後也要來東京！”神谷家這兩兄弟感情非常好，不像其他家裏，兄弟之間都是打架，搶東西長大的。不過這也是因為神谷比較懂事，很會照顧弟弟。

“東京房租可是很貴的哦。”神谷吓唬着弟弟，“而且到時候你要自己學會做飯才行，不然餓死了怎麽辦？”

“尼桑都餓不死，我肯定也不會餓死。”陽一少見地揶揄起了哥哥來，不過也是，他們都才是高中生，哪裏會做飯呢。

神谷用他那細長的眼睛瞄了一下弟弟，他沒有反駁，而是直接發了個大招，把弟弟的角色給弄死了。

“啊！尼桑！”陽一根本沒留神，他大叫了起來，差點把手柄都甩掉了。

“哈哈哈。”神谷大笑了起來，他摸了摸弟弟的腦袋，抱了抱他。他知道自己去東京之後，這種家庭的氛圍就很難再感受了，現在只能趕緊多享受一下。

未來此刻也回到了家中，她推開了前門，然後慢慢地走到了玄關處，“我回來了。”

可是家裏沒人回應她，媽媽百合還沒回家。百合現在沒有固定的工作，在超市和便利店打兩份工養家，忙得很。

雖然工作時間很長，但是她的報酬卻沒多少，畢竟是零工。

未來放下了書包，她打開冰箱，用裏面僅有的一點食材開始做飯。這些食材都是百合從打工的超市拿回來的，臨近過期的食品，非常便宜。

拿了一塊三文魚骨出來，未來煎了一下就配着米飯吃了。餐桌上還放着一瓶芝麻和一袋海苔，可以下飯。

一邊吃，一邊嘆着氣，未來很是想念百合以前做的晚餐。百合并非不會做飯，她只是沒有時間來精心烹饪三餐了而已。

但是粗茶淡飯換來的平靜生活，卻是未來想要的。以前那個錦衣玉食，卻充滿着恐懼和尖叫的“家”，她是怎麽都不想回去了。

填飽了肚子，未來便拿出了自己的一堆畫本來，繼續畫自己的故事。她拿起筆還沒接觸到紙面呢，就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帶着驚恐的神色轉過了頭去，死死地盯着大門。

一聲鑰匙轉動的聲音響起，大門随之而開，“未來，他找到我們了！”

***

氣溫很低，不過今年沒有下雪。陽光照在身上，能感覺到一點點暖意。

神谷走在上學的路上，他心情非常好。馬上就要畢業了，他就能去東京實現自己的夢想了。雖然這個夢想，是幾天前才定下來的。

走到校門口前，他停下了腳步來。

校門口有兩顆櫻花樹，據說是建校的時候種下的，現在樹冠長得非常大了，每年畢業季的時候開得都特別燦爛，花瓣能飄到校園裏的每一個角落裏。

“啊，有花骨朵了。”神谷眯起眼來，在陽光之中看到了很多粉色的花苞。一簇一簇的，從棕褐色的樹幹之中生長了出來。

“阿史！”這時佐藤從另一邊走了過來，他看到神谷在發呆，便跑了過去，啪的一下拍在了他的肩上，然後順勢就将他的肩膀給摟住了，“在看什麽啊，天上沒有ufo啊！”

“我在看櫻花，笨蛋。”神谷沒有把這個傻大個的朋友甩開，他已經習慣了。

佐藤還沒滿18歲呢，就已經有182了。但他的身高卻是靜止在了167，怎麽都不增長了。人家關系好，經常在校園裏瞎晃悠。而他們兩個都還算長得不錯，總能吸引不少女孩的目光。只是這些目光之中，一些是傾慕，還有一些就很腐了。

“還沒開呢，笨蛋！”佐藤哈哈笑着，兩人一起走進了校園之中，“對了，你這家夥，畢業了要做什麽啊？我要去東京，我有個舅舅讓我去讀計算機專業，然後跟着他一起做游戲。”

“我啊，我要做聲優。”神谷淡淡地說道，好像就跟中午要吃炒面面包一樣輕松。

“哈？”佐藤的臉都扭曲了，他可從未聽神谷說過他有這個興趣的啊，“你學過表演，那麽多樂器，我還把諸國介紹給你學畫畫，你居然跟我說你要成為聲優？”

“你做游戲，她畫漫畫，我做聲優，多好啊。”神谷聳了聳肩，卻覺得他們三人以後說不定可以組成一個超級無敵的組合什麽的。

“她？諸國？”佐藤眉頭微微一皺，那一直爽朗的臉上卻是出現了一片愁容，“阿史你還不知道吧？”

“知道什麽？”神谷只覺得好像有一塊石頭落到了他心底，壓得死死的，讓他無法呼吸。

“諸國她搬家了，而且已經轉學了。”佐藤撓着腦袋，顯然他很困惑，“突然之間她們家就沒有人了，行李都是讓搬家公司的人過來搬走的，我這周都沒有見到過她們母女兩。”

“為什麽？”神谷輕輕地擡起眼來，看向了樓上藝術室的那間教室。

“我哪裏知道啊，但是聽我媽媽說啊，她在諸國太太，不，應該是諸國阿姨打工的超市問了問，她的同事居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呢。你說這也太奇怪了吧，難不成她媽媽是逃犯？”佐藤腦洞大開，已經收不住了，他那個表情，已經和金田一串戲了。

神谷咬了咬牙，他腦中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想。但是他的腳卻不聽使喚地跑了起來，往着樓上那間教室。

“阿史！”昨天看到神谷突然跑了起來，他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是還是跟着他一起跑了。

兩人上到二樓的時候差點撞到了永池，“诶，神谷前輩，佐藤前輩，你們兩個去哪裏？”

神谷沒理她，他一口氣沒喘地跑到了畫室，然後猛地推開了門。

現在還不到九點，畫室裏自然是沒有人的。不過未來一直畫的那幅畫，卻是還擺在一邊。蓋着一塊白色的畫布，看起來頗有點像是遺照的感覺。

神谷徑直走了過去，他一把扯開了那塊白布，看向了這幅畫。

畫還是紅色調為主的雲霞，只是後來未來又添了好多層顏色上去，現在看起來不那麽魔幻駭人了，而是變得有些夢幻。

他低下了頭，看向了那片紅色的雲彩之中。

那裏面隐藏得有一只鳥，一只钴藍色的小鳥。

振翅飛翔着，不知道要往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