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夜長大

小寧萌依舊呆愣的扯着裙子的左下角,盯着那一抹刺眼的藍色,都不知道小任曦明是何時來到自己身邊的。

“不要在乎它曾經是誰的,因為它現在屬于你。”

小寧萌一驚,擡起頭看向他,他微笑着望着自己。

他微笑的時候眼睛會眯起來,彎成一條縫兒。

小寧萌不知道如何接話,只是對他感激的點點頭,悲傷的快步繞過小花壇,向教學樓走去。

第一次吃西餐,第一次吃臺式烤雞排,第一次和屈平吃飯,好像就是那天放學吧!

想到這裏,寧萌望着照片上的屈平笑了起來,那時候她不明白為什麽當天放學,自己被屈平強摁在自行車上帶到了酒店的西餐廳。

原來,他是知道了自己中午沒有吃午餐,所以才帶自己去吃西餐的。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是二十年後的今晚,她才記起來,她才想明白?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晚了,再也來不及了。

就像任曦明的生命,無論她如何愧疚,如何忏悔,他都不會再回來了。

寧萌的手指輕輕的劃過照片上任曦明那青春的臉龐,那一年,他才只有十六歲。

正是他高中生活剛剛開始的美好年華,而他卻在突如其來的變故中成熟了起來。

任曦明高二那年,本來在事業單位拿着固定工資的父親,因為老同學的邀請,辭職下海經商,卻不想被老同學騙了個傾家蕩産。

在高二開學那天,他的父親選擇了跳海自殺,扔下了一屁股的債務給多病的妻子和年幼的兒子。

寧萌永遠也忘不了,任曦明退學的那晚,一個人坐在高中校門口哭得稀裏嘩啦的樣子。

她和屈安、屈平只能默默的陪着他,卻無能為力。

經常玩在一起的五個人,現在卻有一個要提前離開。還是那樣小的年紀,卻要離開學習的地方,過早的踏入社會,瘦弱的肩膀要撐起家中的負擔。

小屈平看着小任曦明痛苦的樣子,他憤怒的一拳搗在廣告燈箱上,為自己的年幼,為自己的無能無力。寧萌依舊清晰的記得,那破碎的塑料燈箱與屈平手上鮮紅的血液。

那時,她和屈安只能陪着幹落淚,連屈平都沒有辦法的事情,她和屈安自然也幫不上什麽忙。

原本五個人的快樂青春,平平、曦曦、莛莛、安安和萌萌。屈平那樣淡定的一個少年,也曾經為這個像女孩兒的名字争議過,後來妥協在三個胡攪蠻纏的女孩中。直到讀大學時,他一再強調,要求寧萌改變對他的稱呼。寧萌記得那時候流行看韓劇,于是就學着韓劇裏的稱呼,将平平改成了平啊。而這個平啊的稱呼,只有寧萌自己有特權。有一次詹欣莛也這樣稱呼了屈平一聲,好像被屈平直接訓哭了。

曾經親密無間,偶爾為小事兒吵鬧的三個閨蜜,就在那個時候産生了隔閡。

高中時期那樣無憂無慮,只要想着考大學這一件事的美好時光裏,原本也只有寧萌那一小點兒的憂傷,偶爾會得到大家的同情。可是同小任曦明此時的境遇比起來,小寧萌的憂傷只不過是青春世界裏小女孩兒的虛榮心。

自此而後,那個亂花錢的小屈安仿佛一夜長大了一般,總是将零花錢和過年的壓歲起攢起來。

小屈安總是會在周末見面的時候,将她攢了一個月的零花錢塞給小任曦明,而小任曦明總是毫不猶豫的拒絕。

現在細想起來,那時都太年輕,安安不知道男人有男人的尊嚴,無論自己多苦多累,都不願意伸手跟喜歡自己的女人要錢。而曦曦也不明白,從心底喜歡你的女孩兒,願意為你放棄原本喜歡的美食,和臭美的資本,只是希望你可以輕松一些。

每次被小任曦明拒絕的小屈安,都會抱着小寧萌哭一場,總是哭着問小寧萌:是不是曦曦不喜歡她?小寧萌從來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只能默默的陪着她。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曦曦喜不喜歡安安,就像她一直都不知道屈平喜不喜歡自己一樣。

寧萌記得,後來有一次,她看到小屈安悄悄的将裝滿零錢的信封偷偷的塞進小任曦明的背包裏。至于小任曦明是否歸還,寧萌就無從而知了。

而她似乎從來沒有為任曦明付出過什麽,反而從任曦明哪裏得到了很多、很多……

小任曦明打的第一份工是在餐館洗盤子,一個高一退學的孩子,只能打些零工貼補家用。

原本和屈平、屈安、詹欣莛一樣家庭優越的男孩兒,卻過早的嘗遍了人間冷暖,看盡了人間百态。

他和小寧萌的悲傷不一樣,寧萌是自小在孤兒院裏長大,雖然清貧,卻也不失關愛。而他卻是一夜間看遍了親朋的反目與冷酷,體會到生活的艱辛與困苦。

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再此之後,任曦明對寧萌總是比屈安和詹欣莛要好很多。

也可能,任曦明是真的體會到了寧萌的不容易,所以特別的照顧她。

也許,這其中也包含着細微的自卑。是啊,原本一樣的世家子弟,突然之間他就被打到了生活的底層。

總之,小任曦明第一次打工掙得工資,除了給母親買了必須的藥品,還特別在周末的時候,帶着小寧萌最喜歡的蛋糕去孤兒院看她。

寧萌細長的手指輕輕的拂過照片上任曦明的眼睛。對不起,曦曦,那年的我也是那樣的幼稚,無法理解你單獨去孤兒院看我,是因為喜歡我。可是曦曦,我還是要對你說,對不起。因為二十年過去了,我回望青春,此時心裏是那樣的清楚明白,在那個懵懂的青春裏,我真心喜歡的男孩兒,至始至終都是屈平。

也許,對于方德舜的遷就,也并不是喜歡,更談不上愛。不過是因為他有一雙同曦曦一樣的眼睛。而那雙眼睛,她甘願為之付出,将對曦曦的滿心愧疚,全部彌補在那一雙相似的眼睛上。

淚水緩緩的跌落在相框的玻璃上,晶瑩剔透的緩慢流淌。一如她對屈平的愛,只能在如此寂靜的夜晚,才可以在心間慢慢泛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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