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丢下我

寧萌走進房間，從他身後走進廚房，拉開冰箱，再次問道：“喝點兒什麽？果汁、可樂、還是冰咖啡？”

屈平回身看向她，“有茶嗎？”

寧萌一愣，沒想到十年未見，他竟然喜歡喝茶了？她笑着點點頭，還好前年去福建旅游的時候，在導游的忽悠下買了一盒正山小種。

寧萌一邊拉開廚房櫃找尋茶葉，一邊問道：“正山小種行嗎？前年買的了啦？不知道還能不能喝了？”

“小種是越陳越好，三年以上的味道才開始變得醇厚韻長。”屈平也走進廚房，拿起電水壺接水，打算在她找茶葉的時候，把熱水先燒上。

寧萌翻箱倒櫃的找着茶葉，畢竟很久沒動過了，不記得塞在那個櫃子裏了。在翻騰的過程中，寧萌先找出了茶具，放到水池中，指揮屈平清洗一下，她又繼續埋頭找茶葉。

找了半天，在水開的那一剎那，寧萌突然想起今年春天，她淘了一個古色古香的陶瓷罐子，愛不釋手，空着又覺得浪費，就将茶葉裝到那裏面了。

屈平将清洗幹淨的茶具送到客廳，正要回到廚房拿熱水，見寧萌蹲在地上，打算從她頭頂上伸長胳膊将熱水壺拿過來。

狹小的廚房本來就只夠一個人活動，現在兩個人進去出來的，非常的擁擠。

“嗳！”想到此處，蹲在地上翻櫃子的寧萌猛然站了起來。

而屈平也恰好隔着她的上空去拿熱水，還好熱水沒有拿到，不然被寧萌一撞，勢必會把滾燙的熱水灑在她的身上。

一個擡頭向上，一個低頭伸手。兩人就在一瞬間碰撞在一起，形成一種屈平抱住了寧萌的姿勢。

此時寧萌整個人陷在屈平的懷裏，也就是真的被抱住了。只是這樣的擁抱，并不是寧萌的本意。

屈平卻不這樣認為，他一邊順勢将她抱緊，一邊調侃她：“萌萌，你這麽主動的投懷送抱，是想補償我被你砸到嗎？這樣看來，是我賺便宜了。要不，你多砸幾次吧！”

他的懷抱，如此的溫暖，如此的熟悉。寧萌有一瞬間的恍惚，貌似時光倒流，回到了過去的時光裏……

迷蒙的夜色，迷蒙的霓虹，眼前飛馳而過的汽車一輛接着一輛。不知不覺，小寧萌走下了路基石。

那天，她無意間知道了父親是死于車禍。

她輕輕的阖上眼，不想直視死亡的步伐，緩緩的向馬路中央走去。汽笛聲猛烈的響起，剎車聲刺耳的尖叫。恍惚中，她好像還聽到一聲呼喚，叫的是她的名字。

小寧萌只覺得胳膊被一個有力的手拽的生疼，然後她就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司機的謾罵聲在她的耳邊響起。

她一愣，下意識地擡頭看向他。他的瞳孔幽深，亮如漆玉，有如夜裏的月光，清冷無盡，冷光流轉，卻又夾雜着一絲說不清的複雜神色。

時間的流走都變得不明确了，緩慢而黏稠。清風無聲地在四面八方蕩漾，空氣中亦是迷離，氣流盤旋猶如暮晏。

這是她喜歡的少年，這是她暗戀的少年。

“沒有過不去的砍兒。”他的聲音冷淡低沉，有如低雲深眠，明月清照。

很久以前，她曾經偷偷想過，如何才能和他來個擁抱？那是她無憂無慮的只想着如何與他邂逅的初中那一年。

如今她如願的趴在他的懷裏，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彌漫她整個鼻腔。

風吹樹葉發出的沙沙響聲，久久地回繞。

“萌萌，你不能丢下我。”突然，他溫柔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讓小寧萌有些茫然不适。她不明白他突然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不過她還是在他懷裏堅定的點點頭。

你不能丢下我。這就話在寧萌的耳邊回繞。窩在他的懷裏，寧萌自嘲的笑了。十年前，她也曾這樣對他說過吧。不，不是說過，而是哀求。

“萌萌，你好好養病，醫生說，手術很成功，等你的燒退了，就可以出院了。”小屈平一邊剝桔子，一邊溫柔的說。

躺在病床上，臉色比床單還有白的小寧萌無力而幸福的點點頭。

曦曦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照顧她，保護她了。

還好，他還在身邊，他還是那麽溫柔，那麽體貼；還是那麽大方，那麽寬容。

他竟然原諒了她曾經的妥協，雖然那個妥協是被逼無奈的，可是終究是她負了他。

雖然是先聽到他對莛莛的承諾，雖然是他母親的多次逼迫，雖然是曦曦對她的深情表白，雖然她不并願意和他分開。但是，太多的雖然，也抵不過她對他造成的傷害。

而現在，他竟然一如既往的對她好，好到似乎從來都沒有生過她的氣一樣。

“平啊……”小寧萌想要告訴他，她一直以來想要對他說卻沒有勇氣說的那三個字，“我……”

“萌萌。”小屈平剝了一瓣桔子放到小寧萌的嘴邊，果斷的打斷了小寧萌鼓起勇氣的表白。

小寧萌不解的含住了桔子，茫然的望着他。他應該明白自己想說什麽吧，為什麽要打斷自己呢？是因為他想要先說那三個字嗎？

想到這裏，小寧萌的小心髒有些激動，速度明顯快了起來。

小寧萌輕輕的吸允着桔子裏的汁水，滿心期待又幸福的等待着他的表白。

房間安靜極了，小寧萌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萌萌，忘了我吧。”

小寧萌驚呆了，這不是她要等的三個字。他剛剛說了什麽？他說忘記。忘了他是什麽意思？他還是生氣了，還是不肯原諒自己的妥協？

“萌萌，我要去美國了，我們全家一起移民美國，我會在美國跟欣莛舉行婚禮。”

淚水一剎那沖破她的眼眶，就這樣翻滾而下，猶如著名的黃果樹瀑布，一瀉萬丈。

“不要……”小寧萌本能的拒絕，“不要丢下我……”

“忘了我，你會好過一些。”

不知為什麽，小寧萌看着他堅毅的臉龐，竟有一種刻骨銘心的哀傷。

他伸出手，為她擦拭眼淚，卻越擦越多。明知道說了這些，就阻止不了她的淚水，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勸慰，“萌萌，不哭，醫生說的話你忘記了嗎？就是因為太悲傷，所以肺部才長了腫瘤，所以萌萌不能哭。”

“我不哭，你就不會丢下我了嗎？”小寧萌抽噎着問。

小屈平無力的撤回手，沉默不語的站起身。

他低沉的樣子讓小寧萌的心劇烈的痛了起來。

半傾，他說：“萌萌，明天上午九點的飛機，我和安安就不能陪你出院了。你要堅強，記住，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不知為何，小寧萌覺得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屈平，如果現在你丢下我，我就會讓你一輩子找不到我。”

小屈平已經轉過身向病房的門走去，聽她這樣一說，停下了腳步。

從小寧萌的角度看去，他的雙肩有一瞬間的顫抖，很輕很快。輕到讓小寧萌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他只是背對着她站立，既不離開，也不說話。半傾，在小寧萌以為他會一直這麽僵持着的時候，他緩緩開口：“只要你好好活着，找不到也沒有關系。萌萌，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好好活在這世上，那怕你的世界裏再也不會有我。只要我知道你還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