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牙印
因為腰部扭傷,霍青梅只能趴在床上,心裏簡直閑的發毛。
“小姐,糕點來了。”西水端着一個托盤走來,臉上卻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
霍青梅瞅了她一眼,随意道:“那個讨厭鬼又來了?”
西水點頭,“還硬要奴婢将這些給小姐您。”
“嗯?”閑着無聊的霍青梅懶洋洋道:“拿過來看看。”
西水一邊端着托盤走近,一邊嘟嘟囔囔道:“您是沒有看到淮山王那副樣子,簡直就像是能把奴婢撕了似的。”
“哼,他就那麽一副怪脾氣,還以為誰都要哄着他呢!”霍青梅一面說着,一面探頭去看盤子裏的東西。
“哎,這荷花酥……”誰知道她首先注意到的是這盤糕點,忙不疊塞了一個到嘴裏。
“小姐,慢點吃。”西水忙為她倒了一杯水。
霍青梅抿抿嘴,偷笑道:“這可不是咱家廚子做的。”
“這是大公子讓奴婢端來的,難道是大公子從外面買來的?”西水不解道。
“才不是呢!外面哪裏有這麽好的東西,這可是……”霍青梅又忍不住像偷腥的貓兒似的笑了起來,“這可是哥哥親手做的喲!”
西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大公子……怎麽可能!”
都說君子遠庖廚,霍嘉長公子這手好廚藝可是霍青梅小時候硬磨出來的。
霍青梅雙手捧着臉頰,眼睛亮閃閃的,果然還是會做飯的男人最帥了,要是……要是顧崇文男神能給自己做頓飯就好了。
西水看着又陷進詭異思維裏的二小姐,無奈地出聲道:“小姐不看看淮山王殿下送的東西了嗎?”
因打斷了白日夢,霍青梅不滿地扭過了頭,随手揮了揮道“他那個人慣來會打了你一巴掌再給你個糖吃,我才不要看呢!”
西水想起嬴長安那雙陰測測的眸子,打了個哆嗦,遲疑道:“說……說不得是好東西……”
霍青梅懷疑地上下打量着她,“你該不會是看上了那個人了吧?”
西水簡直要被這個猜想吓哭了,“小……小姐……”
霍青梅展顏一笑,“哈哈,西水還是這麽單純。”
“小姐不要戲弄奴婢啦!”西水紅着臉小聲嚷着:“淮山王那個人琢磨不透,這番笑語要是被王爺聽了去,那奴婢的小命就不要要了。”
淮山王嬴長安何止是令人琢磨不透,簡直就是喜怒無常!是鬼畜!是變态!
霍青梅都快要扯爛了床帏流蘇,終是不情不願地擺弄起他送的東西來。
嬴長安送的東西不過區區三件,一個是白玉瓶裝的紅色小丹藥,一個是根簪子,上面雕滿了簇簇桃花,而這根簪子下正壓着一張眼熟的箋紙。
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霍青梅咽了一口口水,翻開了那張薄薄的箋紙,一股淡淡的恍若空山水氣的味道慢慢逸散,青梅箋上緊挨着她的字跡下是一首小詩,字跡嶙峋鬼氣,唬人一跳。
“我擦,眼睛要瞎了!”她哀嚎着撲進了被子裏。
西水将她丢到床下的箋紙拾了起來,慌忙道:“這是怎麽了?哎,這不是小姐要流的箋嘛,難怪奴婢當時怎麽也沒有找到,原來是在淮山王殿下的手中。”
“那個混蛋,又毀了我跟顧神更近一步的機會。”
更可怕的是那一手字,所謂字如其人,寫出那麽一手鬼氣森森字體的人怎麽可能好相與啊!
果然“人不可貌相”,誰能想得到這麽一個像是烈日朝陽的人居然有這麽一手字。
“我果然最讨厭他了!”
西水的表情一陣游移,其實淮山王殿下的字在西水看來還是很有氣勢的,還用這樣的字寫了如此纏綿的詩,真真……不過,看小姐那咬牙切齒的樣子,恐怕沒有仔細讀過這首詩吧?
她默默為淮山王殿下點蠟。
“那這箋……”
“拿去燒了!”
“呃……”好虐。
霍青梅又拿起那個白玉小瓶,打開蓋子仔細聞了聞,語氣不明道:“真是多管閑事。”
“這是……”西水好奇地張望。
“玫瑰丹喽!”霍青梅摸了摸嘴唇,嘀咕道:“他是怎麽知道的?哼,這霍家簡直任他來去了。”
“奴婢看這簪子蠻漂亮的,您一定喜歡!”
霍青梅捏着那根簪子,這個東西上輩子他也送過,也是用來賠禮道歉的,真真惱人。
“他也就會送這些罷了!”她嘟着嘴不滿道。
西水笑嘻嘻道:“不論是誰送的,只要小姐喜歡咱們就收着,反正也不是咱們吃虧。”
霍青梅彎唇一笑,水潤的眼睛在陽光下波光粼粼,“你說的對。”眼眸一轉,她又看到了西水手中的箋紙,思緒卻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顧神怎麽樣了……”
雖然西水一直不明白小姐為什麽一直稱呼顧崇文公子為顧神,不過這個時候不要打擾小姐想入非非就對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西水抱着箋紙靠着窗欄都快睡着的時候,霍青梅突然道:“西水,拿紙筆給我。”
西水猛地一驚,手忙腳亂地把差點扔掉地的箋紙合在了掌心,望着小姐那張神采奕奕的臉,心領神會道:“還是青梅箋,熏雪松香?”
霍青梅臉一紅,羞澀道:“你這壞丫頭還不快去!”
西水嘻嘻哈哈地跑了出去,徒留霍青梅在床上捧着通紅發熱的臉頰默默沉思。
午後暖陽熏得人昏昏欲睡,亭子四面挂着的紗帳随風微微拂動,霍青梅正嫌屋裏煩悶,便在亭子裏擺了屏風繡榻,慵懶地抱着竹枕小憩。
“霍青梅!”一聲炸響吓得她差點把心從喉嚨裏吐了出來。
“讨債的來了!”霍青梅皺着眉嘟囔着,掩耳盜鈴地将竹枕壓在了自己頭頂上,整個人像是貓咪一樣縮成了一團。
“拜見淮山……”還沒有等西水說完,嬴長安就像是小旋風一樣沖了進來,剛拐過屏風,一見霍青梅這副姿勢,臉色還沒調整過來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笑什麽啦,你來做什麽!”霍青梅一甩頭發,扭頭瞪他,可臉上那副慘烈的表情分明顯示自己又不小心使用到那脆弱的腰了。
“你這呆子在做什麽呢?”嬴長安徑自坐到她的榻上,臉色有些發沉。
霍青梅抽出竹枕就去砸他,“你下去!你給我下去!這像是什麽樣子!”
嬴長安任由她動作,就像是被她撓癢癢般臉色不變道:“現在倒是知道不好看了,怎麽就許你私相授受就不許我坐坐你的榻了?”
“你、你胡說八道!”
嬴長安輕哼一聲,就欺負霍青梅沒有辦法動彈,直接擡腳仰面躺倒在同一張榻上。
“小姐,你怎麽樣了?”西水在亭外說着便要進來,只聽霍青梅一聲大喊:“別進來!”
“是,小姐。”
确保沒有別人看到兩人躺在一張榻上後,霍青梅忍着腰痛死命地去踹他。
“喂喂,快點給我滾下去!”
“啧啧,你的性子就是太急了。”嬴長安将雙手枕在腦袋下面,悠悠然道。
“嘿,我發現你這人怎麽這麽給臉不要臉啊!”霍青梅按着長榻手蹬腳刨地要把他給弄下去。
“我看看……”說着,嬴長安便用那雙深邃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她看。
霍青梅心裏一陣發毛,梗着脖子道:“你看什麽呢!”
他啓唇一笑,笑容照得人眼暈,霍青梅強自鎮定地閉上眼睛,臉上卻感覺到粗糙溫暖的觸感,她吓了一跳,猛地睜開眼,就見他笑嘻嘻地用手扯了扯她的臉皮。
“咦?我的臉皮怎麽長在你的臉上啊!”嬴長安故作驚訝道。
霍青梅這才知道他是在反駁她之前的話,還輕薄了她一番,不禁怒上心頭,“你、你混蛋!”
這麽多年,上輩子、這輩子就改不了這愛吃人豆腐的習慣!
“嗯嗯——”嬴長安嬉皮笑臉道:“我是混蛋,我只對你混蛋!”
“啊!”霍青梅惱火地捧着他的手就狠狠地咬了一口,直至感覺到嘴裏的鐵鏽味才反應過來,便立刻将他鮮血淋漓的手扔到一旁去,扭過頭不去看他。
他卻伸出手仔細欣賞了一番她留下的牙印,笑道:“怎麽啦?難道這就害怕了?你可真是個老鼠膽子。”
“你個變态!”霍青梅小聲抱怨着。
嬴長安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和煦道:“現在很惱火吧?想揍我一頓吧?啧啧,只可惜你的腰不能動。”
霍青梅背對着他,直接把他當作空氣。
“這就叫你學會了以後要好好保養身子,否則連報仇都不成。”他繼續慢悠悠地挑釁着霍青梅。
她不理會。
嬴長安側着身子,沉默地望着她在陽光下快要融化的背影,小心地伸出手,又頓住了。
“喂,呆子,你睡着了嗎?”
繼續不作理會。
“你為什麽要給他送青梅箋?”
“蠢貨,你就這麽喜歡那個小白臉嗎?”
霍青梅終于忍不住了,憤聲道:“你不能因為你黑就叫其他人小白臉!”
“你就像個傻子似的。”他的聲音平淡無波,霍青梅沒有回頭也不知道他是一副什麽表情,不過這些都阻止不了她反駁他。
“你也是個傻子!”
嬴長安沉默一瞬,她只能聽到背後他的喘息聲,似乎某只被關押着的猛獸快要沖破栅欄的樣子。
“是啊,不過你更傻。”
霍青梅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卻知道這話絕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一時計上心頭。
“哎,你過來些。”她的聲音包裹着蜜糖。
嬴長安挑了挑眉,看了看她不動聲色微微曲起的腿,沉默地按照她的要求貼近她。
就在他貼近的那一剎,山雨香的味道兜頭罩來,就像是與她融為一體的樣子,霍青梅猛地朝後一撩蹄子将嬴長安撅了下去,自己也因為又抻到了腰而淚流滿面。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從屏風後轉來的霍嘉正好撞見這副詭異的畫面。
嬴長安一個鯉魚打挺從地面上躍了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笑道:“青梅跟本王鬧着玩呢!”
霍嘉的視線掃過兩人,走到霍青梅身邊,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心疼道:“疼得厲害嗎?”
“大哥……”霍青梅淚眼汪汪地求助。
霍嘉順了順她的長發,轉身朝嬴長安跪下請罪,“小妹年少無知,有冒犯殿下的地方還請殿下恕罪,嘉在這裏替小妹賠罪了。”
看着兄長的傲骨為自己所彎,霍青梅的眼淚直接順着臉頰流淌下來。
嬴長安臉色陰沉,陰測測的眸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怒笑道:“好啊,可真是一個好哥哥啊!”
“淮山王殿下,不關兄長的事,都是我的錯!”霍青梅掙紮着要下榻,卻被霍嘉一把扶住。
嬴長安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冷笑一聲吐出兩個字:“蠢貨!”
霍青梅擡頭瞪他,她那雙滿含星光的眸子因為怒火而越發的明亮了。
嬴長安攥緊了手掌。
你不懂,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