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竹馬
正月十五中秋佳節，皇上在宮中開宴，邀大臣及家眷共同賞燈宴飲，君臣同樂。
坐不住的霍青梅接着更衣的借口，偷偷跑了出來，坐在角落的石階上，自己看着這輪千百年來沒有變過的明月。
寒風掃過，帶來一陣陣嗚咽的聲音。
霍青梅裹緊披風，心裏暗暗嘀咕：這不會是什麽宮裏的鬼吧？
既然自己都能重新來過，有鬼也不算什麽不可能的事情。
那嗚咽聲漸漸轉化為啜泣，她掙紮了好久，還是抑制不住好奇，蹭着地面一步步挪了過去。
凍結成銀條的樹枝影影憧憧，越往深處越暗。
霍青梅在燈火還能照到的地方停住了腳步，聲音低低：“那個……你是人吧？你快別站在黑燈瞎火處了。”
聽了她的話，那啜泣聲頓了頓，緊接着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一個錦衣玉冠、臉蛋圓圓的少年從樹叢裏走了出來。
她輕輕呼了一口氣，這顯然是人啊……
“那個……”那少年突然停住了腳步，飛快地擡頭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頭。
“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霍青梅善解人意道。
他磨磨蹭蹭地朝周圍看了看，才小聲道：“那個……我的衣服被樹枝挂住了。”
“哎？那你千萬別動！”霍青梅忙撥開樹枝，毫無防備地靠近她。
少年的個頭只比她挨了半頭，燈火從她的背後照來，她的影子完全遮住了少年臉上的神情。
“是挂在哪裏了？”她像是照顧弟弟似的，半蹲下來，笑得溫柔。
“左手。”他好像有些害羞地扭過頭，半張臉顯露在燈火下，微微上挑的多情眸，略薄的嘴唇，從面相上看，長大後必是桃花不斷薄幸之人，好在現在還小，臉頰還有些嬰兒肥，等他用那雙純粹潔淨的眸子看着你，真是萌得不要不要的。
霍青梅嘴角勾起，伸手去解他的衣袖。
“不知道小姐姐是哪家貴女。”他側着臉道。
“我？我是霍青梅，那小弟~弟你呢？”
他轉過頭來盯着她，想要弄明白她的意圖，卻見她一心一意地擺弄着他的衣袖，好像就是這麽随口一問。
“我是嬴敏……”他仔細打量她的神情。
“哦，嬴敏啊……什麽！”霍青梅不可置信地扭過頭來，“你說你叫什麽？”
在她的眸光下，他的心突然快速地跳了起來，一抹紅霞悄悄爬上他的臉頰。
“我叫嬴敏。”燈光此時都彙聚在他的眼中，他卻很讨厭某種失控的感覺，笑得越發純潔無辜，腦子裏也不知道在想着什麽計劃。
姓嬴？
“你是皇子？”霍青梅身子後仰，确認道。
嬴敏笑着點點頭，手指朝她的臉伸去，霍青梅卻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将他冰冷的手合在她溫暖的手心裏，眼睛笑得彎彎的。
“好了，我已經把你的袖子解下來了，以後可要小心些，不要再往樹叢裏跑了，知道沒有？”她拿出哄小孩的架勢警告他。
嬴敏卻呆呆地看着被她捧起的手，發愣。
霍青梅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口中胡亂稱呼着：“殿下？嬴敏？敏敏？”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瞪着她道；“你剛剛叫我什麽？”
她的眼神有些躲閃，“殿下……”
“不，不是這個。”
“你要問我的罪嗎？”霍青梅眨眨眼睛，無論是她長大還是小時候，眼睛裏的靈氣與清澈從來沒有變過。
嬴敏搖頭，語氣中帶着莫名其妙的狂熱，“小姐姐，你再叫我一聲。”
她好像自動腦補了什麽，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笑得溫柔無比，“嬴敏……”
剎那間，春暖花開，他覺得一直以來堵在心口的那塊堅冰似乎都在她的觸碰下慢慢融化了。
可是，我也好想聽你叫我“敏敏”呀……
從來沒有人離他這麽近，這麽親近對他，所有人不是把他高高地捧起，就是離得遠遠的，就因為他是太子，還是一個皇上被內戚逼得不得不立的太子。
“小姐姐……”他漂亮的眼睛上蒙着一層薄薄的水霧。
霍青梅從懷裏掏出一塊帕子，心疼地拂過他的眼角。
這麽小的孩子……唉……
可她卻沒有看到自己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一個小孩子。
嬴敏按住她拿着帕子的手，眼睫垂着，小小的陰影蓋下，“小姐姐永遠都不要變好嗎？”
霍青梅笑了笑，縮回了手，把帕子留給他，“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自己開心最重要。”
“嗯……”他乖巧地回應，手指捏緊那方帕子。
“那我先走了，天這麽冷，你也早些回去。”她彎彎唇，送給他一個不染陰霾的微笑。
他慢慢地将那方還沾着她身上熏香味道的帕子小心穩妥地收進懷裏，盯着她的背影，突然大喊了一聲：“小姐姐！”
霍青梅疑惑地回眸，燈火闌珊下，她的一颦一笑都像是染上了蜜糖，好甜……
“我是太子！”随後便一把捂住羞紅到不行的臉蛋，飛也似的跑了……跑了……
只剩她孤獨地搖曳在原地。
霍青梅現在恨不得以頭搶地，我就說這個名字怎麽這麽熟悉，太子殿下啊！未來的皇帝呀！我剛剛做了什麽……
她無力地扶住一根柱子，無比悔恨自己的多管閑事。
“不過，他好像也蠻開心的。”
“喂，你在這裏幹什麽！”紅紅火火的嬴長安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裏突然跳了出來。
“唬！”她腿軟地靠着柱子，摸着自己胸口埋怨道：“你吓死我了，你能不能總是吓人。”
嬴長安一腳踏在廊子下的欄杆上，朝嬴敏剛剛離去的方向望了望，“你剛剛跟誰說話呢，怎麽看本王來了就跑了。”
“呵呵……人家是太子殿下還會怕你？”霍青梅一臉鄙視，卻被他更加鄙視回來。
“我可聽說太子喜怒不定，你該不會被他訓斥了一番吧？”嬴長安的目光從上至下掃視了她一番。
“你說的那是你自己吧？”
“你可真是個呆子！”說罷，嬴長安扭身便走，霍青梅“哼”了一聲，随即換了一個方向走。
剛剛走了幾步，後面便傳來“沙沙”的腳步聲。
“喂，你又要去哪裏？”他跟在她身後探着頭問。
霍青梅甩了他一對白眼，“我說你不是跟我走反方向嘛，又跟着我幹什麽！”
“本王樂意！”
“呵呵……”
“話說，你真的不知道本王比他大嗎？”
“你是說年紀？”
“我指的是任何！”
兩人的争吵聲一直飄蕩在這條挂滿花燈的回廊裏……
這天之後……
“喂，我警告你別在跟着了。”嬴長安毫不客氣地沖着太子殿下揮了揮拳頭，“再跟着我就揍你！”
“你自己不是也在跟着我？”霍青梅毫不客氣地拆臺。
嬴長安瞪了她一眼，不忿道：“你可真不識好歹，就像個傻大姐！”
“小姐姐，在我眼裏你是最聰明的。”嬴敏立刻瞅準一切時機拍馬屁。
“呵呵……”嬴長安雙手抱胸，用下巴對着他。
“還是你眼神好。”霍青梅笑眯眯地牽住嬴敏的手，親切道：“走，咱們不跟他玩。”
嬴敏呆愣愣地看着兩人交握的手，紅着臉點點頭。
“嘿，嬴敏，你給我站住！”
嬴敏回頭一笑，“老爺子您有事兒？”
“知道我輩分大，就要聽我的話，我們跟着王書絕學字，有你什麽事兒啊！”
他的眼中滿是戲谑的笑意，“因為從今天起，我也跟着王書絕學字了。”
“啧啧”嬴長安砸吧砸吧嘴，語意不明道：“你還真是蠻拼的，好不容易争取到出宮的機會就是為了這個？”
“我是為了小姐姐。”嬴敏笑嘻嘻得舉起他跟霍青梅牽着的手，顯擺似的在他面前晃了晃。
“好嘛，你居然欺負到我頭上來了。”嬴長安頭上青筋都崩了出來，攥緊拳頭就沖了過去。
嬴敏忙把霍青梅往邊上一推，自己不移不動，任由他揍了自己一拳，等臉上帶了明顯的傷後，使勁地專往嬴長安見不得光的地方揍。
在霍青梅看來，就是兩個小豆丁抱在一起在地上滾了滾去。
至于嘛，這到底是為了什麽打起來了？
“快，快拉開他們兩個！”一個團子跳了出來，急的饅頭大汗，指着扭成一團兩人大喊：“等我告訴先生去！”
用告訴先生嗎？會不會有點像打小報告？
一想到這件事與前世相同的地方，霍青梅就有些興奮。
“霍娘子，快、快想辦法解決啊！”那團子扯着她袖子驚慌道。
霍青梅雙手一拍，笑眯眯道：“咱們這就去告訴先生……”
那團子猛點頭，拉着她就飛速朝先生在的地方，可惜兩個小豆丁再快也沒快到什麽地步，等到兩人把王書絕找來，嬴長安跟嬴敏的形象已經不能看了。
霍青梅站在角落裏聽着王書絕毫不客氣地責罵一個王爺和一個太子，心裏莫名充滿了優越感，看着身邊站的團子似的童鞋也順眼了些。
“你是誰呀？”她笑着問。
“……”
已經說了不下三遍了，為什麽你總是記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 團子第二次出現！
都是上輩子小時候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