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年後,某療養院。

孟書桓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和文月再見面是在這樣的場景裏。

遠遠的,他便看到了文月,她坐在一張長椅上,看起來是那樣的安靜。一雙大大的眼睛緊緊盯着前方,似乎在沉思着什麽。可走近了,才發覺她的眼神空洞沒有色彩。

他的心仿佛被揪緊了。以前,那是一雙多麽有靈性的眼睛啊。

……

一年前和文月鬧翻了之後,沒有多久他便後悔了。一次酩酊大醉之後,他沖到文月家門口猛按門鈴,出來的卻是文月的姐姐文心。

“孟書桓,你來晚了……”當時,她冷冷地看着他。

他怔住。這話什麽意思?

“我妹妹已經出國了……”說完,她轉身離開,走到一半又轉過頭來,淡淡說道,“孟書桓,你也是個聰明人,所以你應該知道的吧,不管這次你和我妹妹是否鬧翻,我父母都不會同意你們的事情的……所以,你還是徹底放棄吧……”

那一刻,酒意頓消,身上的血液仿佛要凝固了一般。

“她走了,她竟然走了……”他嘴裏喃喃念着,目光呆滞。這消息太突然,讓他覺得仿佛天快要塌下來一般。

那天,他沖到趙俊輝家裏,不顧已經是淩晨兩點,硬是把他從床上揪了起來。

他像瘋了一般,咆哮,“趙俊輝,你到底還是不是我的朋友?文月走了你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啊?”

趙俊輝似乎還沒完全從夢中清醒過來,他揉了揉眼睛,懵懵懂懂,“怎麽,文月走了?她去哪裏了?”

孟書桓見他那樣,陡然明白了。他苦笑,文月家人還真是夠精明的啊,因為擔心趙俊輝會洩密,所以壓根就沒有告訴他。

“好了,你睡吧,沒事了……”他慢慢松開了趙俊輝的衣領,神情沮喪。

趙俊輝看他那樣,心裏頓覺難受,小心翼翼問道:“文月她……去哪裏了?”

他閉了閉眼睛,聲音苦澀,“剛才我去文月家了……她姐姐告訴我,她出國了……”

沒有文月的日子竟是那樣的孤單。在無數個孤寂難熬的夜晚,他的腦子裏總會不斷浮現出和文月在一起的每個細節,是那樣的清晰可見。第一次相遇,第一次親吻,第一次做/愛……

無數個讓人懷念的第一次啊。

午夜夢回醒來,望着空蕩蕩的房間,黑夜中的他更加痛苦不堪,于是起身走到陽臺上,望着夜空傻傻發呆。曾經,他覺得流淚是脆弱的人才做的事,尤其是男人,更加不可以流淚。可這一刻,淚水卻情不自禁滑落,慢慢浸濕了衣襟。

他是真的後悔了。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文月能馬上出現在她面前,他可以為她抛下一切的自尊,也可以為她放棄所有的尊嚴,他甚至願意去給她父母下跪,只請求他們能答應讓他們交往。不,不是交往,他想要馬上娶她,馬上。

只是,這個“如果”卻遲遲沒有出現。

後來趙俊輝施展“美男計”向文心打聽終于得知,文月是一個人去的國外,她說想四處走走畫畫,散散心再回來。而鄭遠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他家拿了一大筆錢,安撫了患者家屬,他也誠懇去道了歉終于取得了患者家屬的原諒。于是文月父母便想讓她和鄭遠先把婚訂了再出國,卻遭到文月的堅決反對。

聽到文月拒絕和鄭遠訂婚的事情,孟書桓痛苦的心終于好受了些,只是他更加後悔,覺得自己真不是人,就因為莫名其妙的嫉妒蒙蔽了眼睛,活生生把她給逼走了。

于是,他只能眼巴巴地盼着文月能盡快回來。這一盼,便是一年。直到有一天,文月的姐姐文心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他這才知道,文月出國後不久便發現自己懷孕了,但她沒有告訴家裏人,而是自己找了個地方住了下來。只是,沒想到孩子出生時卻因為難産而夭折了,她很自責,患上了嚴重的産後抑郁症。醫院通過她手機上的聯系方式打來電話,家裏人才知道她居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

聽到這裏孟書桓整個人都傻了。

文月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或許,當初我們都不該那樣反對你和文月……還有我們都以為你接受了我老爸的錢,沒想到居然是王叔搞的鬼,真的很抱歉……其實,鬧到現在這樣的局面,我老爸老媽也挺後悔的……”

聽她說得如此的誠懇,孟書桓倒有些不自在起來,他讪讪說道:“別這樣說,其實文月成現在這樣,都是我給害的……”

他痛苦地撓了撓頭,懊悔極了。

文心擺擺手,說道:“算了,我們都知道文月深愛着你,所以這事情也不能全怪你……只是,這些日子我們想盡了一切辦法,她的情況卻依然沒有好轉,醫生說要想打開她的心結,就必須好好開導她。所以,這就是我今天來找你的目的,希望你能摒棄前嫌,不要拒絕……”

“她在哪裏?”孟書桓嚯的站了起來,激動地說。

“療養院……”

于是,便有了現在這一幕。

***

看到文月此時的樣子,孟書桓心痛得無以複加,感覺連呼吸都好難受。好好的一個女孩,怎麽會變成這樣?他孟書桓,難道真的沒有責任嗎?

那一刻,他對自己是多麽痛恨啊。口口聲聲說愛她,卻又沒有好好保護她,讓她竟然受這麽多罪。

眼睛忍不住濕潤了,文月在他視線裏變得模糊起來。他站在那裏,穩定好情緒,這才緩緩走向那個無數次出現在他夢裏他愛得刻骨銘心的女孩。

感覺到有人靠近,文月慢慢轉過頭來,直直地盯着他看。

“文月……”孟書桓激動地喊着,臉上露出了開心的微笑。

只是,這笑容很快便凝固了。因為,他發現文月雖然在看他,眼神卻依然空洞無神,仿佛他只是一個陌生人!

怎麽會這樣?

孟書桓快步跨到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激動地說:“文月啊,你這是怎麽啦,我是孟書桓啊,孟書桓,你不記得了嗎?”

文月似乎受到了驚吓,突然叫了起來,用恐懼的眼神望着他。

聽到叫聲,一旁的看護趕緊走上來,語氣不太友好,“這位先生,請問你是她什麽人?她好像并不認識你吧?”

“……”

看着文月跟個受了驚吓的小孩似的,一個勁兒往看護懷裏躲,一雙驚恐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看。這一瞬間,他突然好難過,他感覺自己罪孽深重,不可饒恕。

後來咨詢了醫生,才得知得了産後憂郁症的人,記憶力嚴重下降,有時候對于曾經熟悉的人會失去辨別能力。不過孟書桓發現,文月卻認得她的家人,甚至趙俊輝,她也還記得,唯獨對他,卻似乎一點印象也沒有。醫生對她這種症狀,稱為是精神受了嚴重創傷後的一種選擇性失憶,換句話說就是她潛意識想要忘記之前有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和這人有關的記憶,也就一并抹滅了。

而孟書桓,顯然就是她不愉快的記憶。

看到他痛苦的表情,趙俊輝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也別太難過了,醫生不也說過了嗎,這只是暫時性的。随着她病情好轉,她的記憶應該會慢慢恢複的……”

“應該?那該是什麽時候?一天,兩天,還是一年,兩年?還是……一輩子?”孟書桓的紅着眼睛沖着趙俊輝吼了起來。

他埋着頭,坐在走廊上,拼命揉着頭發。漸漸的,他寬闊的雙肩微微顫抖起來。

趙俊輝在他身邊坐下,一言不發地陪着他。他有些感嘆,為何老友的感情就這麽坎坷呢。他多希望他也能和自己一樣,能盡快擁有一份穩定快樂的感情啊。

稍後,孟書桓情緒平穩了些,他拍拍趙俊輝說道:“對不起,剛才我是太激動了……”

趙俊輝笑笑,“我知道……”

沉默了一會兒,他關切地問:“那以後呢,你準備怎麽辦?”

孟書桓笑了笑,眼神堅定,“你放心,我是永遠不會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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