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錢平山
兩人坐進車裏, 蕭陟一邊開車一邊問賀子行:“你之前在錢老板電腦裏看到的照片是什麽?”
賀子行沉默了片刻,吐出兩個字:“迷/奸。”
蕭陟皺了下眉,同為男人,很是為這種行為不齒。“是對……錢老板娘?”
賀子行“嗯”了一聲。
如此,錢老板、錢老板娘、錢平山, 這三個相識多年的同姓老鄉之間的感情糾葛基本已經明了。
他們在車上同鄭渠又通了一次話,不知為何, 錢平山堅持要見蕭陟,他在電話裏聽到了蕭陟的聲音才複冷靜下來。
電話裏鄭渠的聲音越發焦急, 并帶了懇求:“請務必快一些過來。”
錢平山是在逃亡的路上被警察圍阻到的, 不知為何, 那名女服務員也和他在一起, 結果成了他的人質, 被他挾持在一家無人的小便利店內。
錢平山手裏只有一把刀, 卻在連續四個小時內一直緊緊抵着人質的頸動脈。便利店內有貨架阻擋,沒有窗戶, 狙擊手無法找到合适的角度,而嫌犯情緒十分激動,人質頸部已經被他多次劃傷。
總之,目前的狀況讓警方十分被動。
蕭陟跟賀子行趕到的時候, 談判專家和鄭渠他們滿臉是汗, 嘴上都起了幹皮,看來已經游說許久,卻毫無進展。
鄭渠大步迎上來, 焦急的臉上帶着感激:“太好了!你們來了!”
談判專家向蕭陟說了幾點注意事項後,遞給他一瓶水,蕭陟接過水,朝一臉擔憂的賀子行點了下頭,就要往便利店裏走。
賀子行突然抓住他胳膊:“一定要小心,有危險就出來,別跟他硬來。”
蕭陟朝他展顏一笑,“放心。”然後轉身大步向店內走去。
從賀子行毫不猶豫接下支線任務來看,他的主線任務對他而言應該并不容易,蕭陟自然不能放棄這個為他增加積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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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了。”蕭陟進到店裏,繞過兩排貨架後看到坐在一把椅子上的錢平山。
那名女服務員上身只穿一件內衣,雙手被綁在身後,跪在他腳邊,脖子被他左臂死死勒着,錢平山右手的刀刃緊貼着她的側頸。
這個女人連續幾個小時不吃不喝,又一直保持着這麽個姿勢,往日一直挂着笑容的臉上極為憔悴,眼神也十分恍惚,看見蕭陟後只是微微撩了下眼皮,又半合上。
倒是錢平山看起來精神還不錯,臉色依然陰郁,但是并沒有電話裏聽到的那麽瘋狂,反而還向蕭陟笑了一下:“你果然守信。”
蕭陟淡淡道:“不過是還鄭渠一個人情。”
錢平山想了一下,“哦,也是,那個警察不簡單,沒被我騙過去。”他再看向蕭陟時,竟然帶了幾分歉意:“鞋和頭發的事,對不住,我也是身不由己。”
蕭陟勾了下嘴角,“你把我叫過來總不會就為了道個歉吧。”
錢平山陰郁的臉上更加肅然,“就是為了道歉。我錢平山一輩子沒做過虧心事,不想死前破這個戒。”
蕭陟面色凜了凜,“你不打算活着出去了?”他的視線在那名女服務員臉上掃了一圈,對方幾近昏迷的臉上果然現出幾分恐懼。
錢平山淡淡笑了笑,“事情鬧成這樣,沒辦法了。”
不管怎麽說,這人倒是條漢子。
蕭陟想了想,說:“讓人質出去,你自首,在裏面表現好的話,判個幾十年就能出來了。人生畢竟還長。”
錢平山還是淡笑着:“算了吧,我要是在牢裏,她也過不踏實,還不如死了省心。”
蕭陟明白他說的那個“她”是誰。
“而且,”錢平山緊了緊左臂,他手裏的人質立刻發出難受的嗚咽,“這個女人必須死。”
女服務員掙紮地更加厲害,朝蕭陟發出呼救。
蕭陟冷眼看着,見錢平山臉上顯出狠厲之色,對着手裏的女人咬牙切齒道:“當年那件事你也有份,要不是你給她下了藥,那個畜生怎麽能有機會!”
女服務員的身體僵了一瞬,随即更劇烈地掙紮起來,并發出凄厲的哀嚎:“原來你知道!原來你早就知道!你一直在騙我!你騙我!”
蕭陟旁觀着這場鬧劇,冷漠地說:“別在我面前動手。”
錢平山已經在用力的右手頓住,擡眼看向他,“你不替她求情?”
“這是你們四個人之間的事。”蕭陟臉色平靜,卻趁機往前走了兩步,“想殺人等我出去再說。”
錢平山又笑了,這短短幾分鐘內,錢平山笑的次數比蕭陟和肖久之前見過的加起來都多。
“我果然沒看錯你,是條漢子。我知道你為你小舅子做的那些事,真了不起,比我強。”
聽到他提起賀子行,蕭陟臉上現出幾分溫柔。
“不怪你,你只是命不好。”他舉了舉手裏的瓶裝水,“喝口水吧?”一邊又往前走了兩步。
“停下。”錢平山戒心依然很強。
他手裏的女人還在哭嚎:“原來你都是騙我的……原來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
錢平山喝道:“閉嘴!”手上的刀往下飛快地一劃,在她肩膀留下個大口子,人質尖叫一聲,鮮血頓時流下來。
刀又抵住她側頸,“閉嘴!”女服務員閉了嘴,全身瑟瑟抖個不停。或許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自己真的活不了了,抖了兩下便昏了過去。
“能不能拜托你件事?”錢平山看向蕭陟。
蕭陟不是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但此時錢平山的眼神讓他想起從前在戰場上看見的那些弟兄,大限将至時,猶有心願未了,卻無從托付。
“你說。”
錢平山又笑了,“幫我照顧她。別人我信不過。”
蕭陟皺了下眉,又往前走了兩步,他與錢平山之間還有兩米左右的距離。
“可是我只有不到一年時間。”
錢平山愕然了一瞬,卻沒有多問,“一年足夠。她懷孕了。”
蕭陟不由再次審視了一眼這個男人,他的面容帶着長年積累的陰郁,但此時眼裏又有了幾分溫柔和欣慰。這時蕭陟才看出,原來這也是個英俊的男人,難怪能讓那個女服務員為他瘋狂。
也許他與錢老板娘曾經早就兩情相悅,只是可惜……
“好,我答應你。”蕭陟又上前一步。
錢平山看向他的眼神又帶了警惕,“別再往前了!你還是想救這個女人吧?”
他話音還未落,蕭陟突然朝他擲出水瓶,勁道迅猛,水瓶裹挾着風聲飛來,錢平山下意識擡起右手去擋。同一時刻,蕭陟身形猛動,一個箭步蹿出去,将錢平山撞翻在地,敏捷地踩住他持刀的右手,将人制服在地上。
錢平山被他壓制着掙了兩下,随即放棄了抵抗。
“別忘了你的承諾。”他的臉被蕭陟按在地上,說話有些走音,但是那個“忘”和“承”依然帶着濃厚的鄉音。
蕭陟把他從地上提起來,将他雙手牢牢鎖在身後,壓着他往門口走去。門外的警察已經沖進來,鄭渠從他手裏接過錢平山,利落地給他扣上手铐,兩名女警察奔到裏面去照料已經昏迷的人質。
錢平山被鄭渠押着走在前面,回頭看向蕭陟。
蕭陟面容冷肅地朝他點了下頭,錢平山臉上又露出笑容,了無牽挂般的回過頭去,被鄭渠押着走出便利店。
蕭陟走出便利店,賀子行飛奔過來,上上下下打量許久才放了心,在他手臂上搓了兩下,似是自責似是心疼,擰着眉道:“又跟人動手,沒傷着吧?”
“沒事,他求生欲不強,沒沖突起來。”蕭陟卸下衣領上的竊聽器,忍不住摟了賀子行一下。錢平山的事給他許多觸動。曾幾何時,他與眼前的人也是這樣不受命運眷顧,以致痛失所愛。
賀子行紅着臉從他懷裏輕輕掙出來,“別這樣,還有別人呢。”
蕭陟剛要調侃兩句,餘光看見個不招人待見的人,臉立刻就拉了下來。
“小賀。”
賀子行轉過頭去,是那名警察——陳鑫。
陳鑫看着賀子行欲言又止。
賀子行漠然地看他一眼,什麽都沒說就轉過臉要跟蕭陟離開,卻被陳鑫一把拽住了胳膊。
蕭陟跟賀子行同時嚴厲地看向他。陳鑫被賀子行冷漠的視線刺了一下,忙松開手,喏喏地說道:“那天……我說的話過分了。我後來又上網查了一下,多了解了一些,看到有人說這種愛好是可以改正的。我想我可以幫你……”
賀子行擡了下手止住他的話,冷淡地說道:“抱歉,我還有事 。”然後握了一下蕭陟的胳膊,兩人并肩離去。
“你笑什麽?”賀子行歪頭看着蕭陟。
蕭陟猶在暗爽,眉梢眼角俱是笑意,“你對別人愛答不理的樣子真好看。”
賀子行微微有些臉紅,“還好吧。”
蕭陟左右看看,沒人注意他們,忍不住擡手捏了他臉一下,“然後在我面前又這麽容易害羞。”
賀子行拍開他的手,臉上紅得更加厲害。
“其實你也可以教育他一下,讓他知道自己多麽狹隘。”
賀子行不甚在意地搖了下頭,“別人怎麽想的無所謂,只要久哥和……”他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下一個字,無奈地歪頭笑了一下,“算了,說他幹嘛。”
蕭陟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知道他是遇到系統的禁制了。
只要久哥和……和誰呢?只能是子行自己了。
蕭陟心裏透亮起來,對于賀子行的任務,他應該是猜對了。
兩名女警扶着已經蘇醒的人質從她們身邊經過,人質身上披了件外套,臉上卻看不出死裏逃生的喜悅,反而整個人都透露着一股灰敗之色。
蕭陟與賀子行的系統同時響起:“恭喜完成支線任務,獲得兩千積分。”
蕭陟向鄭渠要到錢老板娘的電話和住址,囑咐了一句,“她懷孕了,審訊的時候悠着點兒。”
鄭渠通過蕭陟帶進去的竊聽器已經了解到情況,嚴肅的面孔上現出幾分悵然,“幹了這麽多年警察,什麽故事沒見過,還是頭一次碰上這麽讓人無奈的。”
兩人同鄭渠道了別,開着自家的二手面包車離開。
蕭陟這輛車實在有些舊了,開起來動靜大不說,車窗縫還嗖嗖地漏風。
賀子行手肘搭在車窗上,似在看窗外的街景,“久哥,開慢點兒吧。”
蕭陟看眼速度表,剛六十邁,四環開這個速度可不算快。但他還是踩了下剎車,右手搭上換擋杆準備換檔——
“砰砰、砰砰……”是心髒跳動沖擊耳膜的聲音。
蕭陟的身體一下子繃緊,左手緊緊抓着方向盤,目視前方,右手握住換擋杆,一動不敢動,所有的神經都集中到右手背上。
賀子行握着他的手,手指輕動,每一根手指都插進蕭陟的指縫裏,指間敏感的皮膚摩擦着,生出令人戰栗的熱度。
細嫩的手心緊緊貼合着略顯粗糙的手背,由賀子行主導着,兩人一起搖動換擋杆……先搖到中間,再往上……從四檔換到三檔。
餘光中看見賀子行還是看向窗外的姿勢,但是脊背挺得過分直,蕭陟近乎恍惚地想象着,他的臉肯定又紅了。
蕭陟突然一打方向盤,拐上路邊一家銀行前的停車位,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尖銳的聲響,面包車晃動着停下來。蕭陟飛快地解開安全帶欺身上前,捧着賀子行的臉深深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