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天王昱童五點就醒了,一點都不困,一雙眼睛放着賊光,摸黑起來洗澡。
平時洗澡時并不會多留意的她今天特別細致,發現自己身體的确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長高了自不必說,去年就在媽媽的半強迫下換掉了兒童背心。
直到現在穿內衣還是讓她不太習慣甚至有些羞恥,可那都意味着自己長大了,已經是個準大人。
她決定赴約,這是必然的。
祁因向來不是個喜歡拐彎抹角藏着掖着的人,她昨晚的話不能更直白,王昱童也沒有任何理由裝作聽不懂。
濕漉漉的頭發搭在裸露的後背上,水珠緩緩從發梢滾向腰間,偷偷一溜滑進了臀瓣內。
在鏡子面前穿內衣時,王昱童仔仔細細地觀察15歲的自己。
她明白會發生什麽。
吹幹頭發穿上裙子,她深吸一口氣,奔赴成人的世界。
7點15分。
“我去你家了。”
電話那頭祁因只是“嗯”了一聲,王昱童就要挂電話時祁因補了一句:“我下來接你。”
去祁因家這麽多次,這是第一次祁因說要下來接。
王昱童出門的時候王建國才剛剛醒來,穿着背心短褲打呵欠,從房間裏走出來時正好見到女兒拎着包穿着小皮鞋往外走。
“這麽早就出門?”王建國眨巴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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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去找祁因。”
王昱童薄荷綠的小裙子一閃而過,人都不見了才聽到她補充了一句,“做作業。”
“早飯不吃就去做作業?”王建國納悶,“這麽勤奮,中考壓力這麽大啊。”
撓着頭走去刷牙洗臉,忽然回過神來,“她剛才是不是拿着秀珍的包?”王昱童唯一有的包就是書包,連錢包都沒有。
長期以來她完全沒有這個意識,除了漫畫、明星和電腦相關的東西外她幾乎沒有其他需要花錢的需求。
但今天不一樣,這一身去年夏末時姑媽送給她的小裙子她很喜歡,不過上學都要穿校服,裙子根本沒什麽機會穿。
回憶了半晌才确定祁因應該沒見過她穿這身,在鏡子面前照了又照,将頭發梳了又放放了又梳,劉海從左分到右,右再分到左,左再夾到頭頂還是不妥再放下來……如此反複都冒汗了,索性不再折騰,從衣櫃裏翻出她媽媽珍藏的包包,一秒變成熟。
穿着讓她信心倍增的戰衣,走過她家這棟樓一拐彎就是衛生所,穿着校服的祁因已經站在“98年特大洪水線”幾個白色的大字之下等着她了。
兩人一見面互相都驚了一驚,祁因吃驚的是的确沒見過這樣漂亮成熟的王昱童,而王昱童吃驚的是居然又見到天天如此,絲毫沒花心思打扮的祁因。
王昱童本來就比祁因高,穿了帶跟的小皮鞋更高了,足足高出祁因大半個頭,從身高到裝扮兩人簡直不像一代人。
一前一後走上二樓,王昱童跟着進屋時下意識地說了句:“阿姨我來了。”
當然沒人回答她,甚至連祁因媽媽都不見了。
王昱童将包放在書桌上時好奇地四下看了一圈,發現床邊的簾子拉了起來,她媽媽應該在裏面。
王昱童知道她媽媽基本上醒的很早,差不多6點就醒了,要吃飯。
所以祁因也都有早起的習慣,平時早上來到她家的話簾子一般都是拉開的。
祁因媽媽像她去過的龍門石窟中大佛一樣,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仿佛不會對這個世界提任何建議。
一直到晚上9點睡覺時再拉上。
布簾緊閉着,整個房間好像只有她們兩人。
“你的考卷呢?昨晚沒說完的。”
祁因絲毫沒有像王昱童一樣坐立難安,伸手向她要考卷。
王昱童在出門之前還猶豫過要不要帶卷子,猶豫之下随意塞進了包裏,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等會兒,為什麽要派上用場啊?今天不是來做想做的事的嗎?王昱童乖乖将考卷遞了過去,祁因一邊将試卷捏在手裏,一邊把柔軟的頭發夾到耳朵後面。
“其實這題老師上課說過,你沒認真聽。”
祁因摁着自動筆,咯噔咯噔将筆芯摁出來,“你看,先過P點做BC的平行線交AB于點D、F……”祁因說得認真,仿佛從來沒和王昱童約定別的什麽事一般,王昱童看似聽得投入,其實滿腦子都是真情反問:不會吧她真講上題了?不是來做羞羞的事嗎怎麽真成學習了?難道我被耍了嗎?王昱童越想越委屈,扁着嘴趴在桌子上不言不語。
祁因問:“怎麽?”還“怎麽”,分明是明知故問。
“我借你家衛生間用一下。”
王昱童“唰”地站起來跑到衛生間裏待着,當然沒有任何想要排解人生大小事的想法,只想讓自己冷靜點。
是我理解錯了?祁因不是這個意思?不可能啊!都說得這麽直白了還能有其他可能?王昱童提起礙事的裙子,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很豪邁地在狹窄的衛生間內踱步,一點想要裝矜持的想法都沒有。
這麽說來也不是不可能,從來也沒聽她說過這方面的事,借她看《電影少女》也不見她感興趣,平時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這麽說起來上回跟她提起虐得亂七八糟的漫畫《絕愛》她分明是随口敷衍。
難道想要做的事是學習?!有沒有搞錯啊!想到這裏王昱童大為洩氣,難怪大周末的還穿着校服,一點都沒花心思打扮,根本不重視今天的約定。
她在鏡子前賭了好久的氣,直到祁因來敲門她才開門。
“沒事吧?你在裏面待了半個多小時。”
“便秘不行嗎?”“……又在生什麽氣。”
祁因這話倒是真的提醒了她,好像一遇到祁因的事情她就特別容易不開心,明明平時除了揍男同學之外脾氣都很好的。
可也不是她的錯啊,都是祁因的話太有歧義,讓她想多了。
“沒事,繼續學習吧。”
王昱童在“學習”這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就要走回書桌時,祁因勾住她的小拇指。
王昱童回頭,祁因說:“你是氣我不像你一樣重視嗎?”王昱童有點驚訝,祁因居然能準确無誤地猜到她心思。
“雖然給別人做衣服,但我現在就這一身……抱歉,別在意嘛。”
“我不是在意這個……”王昱童被祁因說得很羞愧,她的确想的太理所當然了。
“那是在意什麽?”祁因雙手握着王昱童的手,一根根玩她柔軟漂亮的手指。
“你說呢?”王昱童直視着祁因,祁因也看着她。
祁因的頭發利落地紮起來,露出又細又白的脖子,看得王昱童心裏發癢,想要一口咬上去。
祁因突然笑了起來,故意說:“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王昱童提高聲音,帶着笑将她往後擠,“你敢說你不知道?哇,好不要臉。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祁因被她連擠兩下直接擠到牆邊上了,王昱童過來要抓她腰,她笑着要躲:”不來了不來了,我知道我知道。”
“知道什麽,倒是說啊。”
祁因歪着腦袋帶着情不自禁地笑,雙手輕輕搭在王昱童的腰上,什麽也不說就笑着看她。
她家的大門朝北,僅有一扇小小的窗戶朝南。
一整間大開間不分卧室和客廳,所有的光源都來自于那扇小窗。
小窗照進來的光映了一點在祁因年輕稚嫩的臉龐上,王昱童清晰地在她如湖的眼眸裏看見了自己,滿滿的自己。
“你也知道的。”
祁因說,“別裝傻。”
王昱童的目光緊緊鎖在祁因的唇上,粉色的唇珠之下雪白的牙齒若隐若現。
她特別喜歡她的牙,她的唇,她的梨渦和她整個人。
“好,我不裝傻。”
王昱童腦子裏能思考的事情已經所剩無幾,只想起《金枝玉葉》裏Sam和阿Wing接吻的時候總會扶着她的後腦勺,怕接吻時間太長她脖子酸。
指尖穿過祁因的馬尾辮扶住了她的後頸,王昱童微微側過臉俯身,來到祁因的高度。
祁因閉上了眼睛。
王昱童也閉上了眼睛。
雙唇交疊,微微觸碰到對方柔軟的唇瓣之上。
王昱童扶在祁因後頸上的手有些顫抖。
巨大的撞擊聲讓全心全意投入在對方身上的兩個姑娘同時吓得猛一哆嗦,正在做“壞事”的兩人立即推開對方,往聲源處看去。
楊素不知道什麽時候摔在了地上,手裏緊緊攥着被扯下半邊的布簾,身子因為摔跌之後沒有能力回位而扭曲着,喉嚨裏發出模糊的、像野獸一般的聲音,身體不住地劇烈抽動。
“媽!”祁因上前要扶她起來,楊素太重祁因一個人搬不動。
王昱童有點害怕,但畢竟是祁因媽媽,趕緊上來幫忙,兩人費了好大勁才把楊素扶着坐起來。
“給醫院打電……”王昱童話還沒說完楊素一揮手重重打在她下巴上,立即印上五個手指印。
王昱童徹底愣住。
“變……态……”楊素瞪圓的眼球裏全是血絲,亂七八糟的稀疏頭發挂在眼前,就像一只咬牙切齒,恨不得将王昱童生吞活剝的怪物。
她不利索卻又堅定地重複道:“變!态!”祁因和王昱童對視,兩人的臉同樣蒼白。
這是這麽多年來楊素說出的第一句完整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