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儲晶安心地閉上了眼睛,直到王昱童近在咫尺的開口。
“學姐。”
她輕輕喚了一聲。
儲晶睜開眼睛,眉間蹙起一絲疑惑。
王昱童笑着擡手:“你頭上有片樹葉。”
輕輕将儲晶頭上沾的樹葉摘下後捏着葉子在她們臉前轉動。
儲晶慢慢後退,她明白了王昱童的意思,退到了安全距離後忍不住笑,一邊對着王昱童笑一邊搖頭。
王昱童抱着腿看着遠處,第一次有些無禮地忽略了她的目光。
雷暴釋放着巨大的能量一次次轟向地面,王昱童蜷縮起長腿,看上去小小一團,有些孤獨,卻孤獨得很堅毅。
她的背影在告訴儲晶,沒問題,大風大雨你不必過來。
儲晶有想過是否是自己的方式不對,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在她身邊陪伴着,連個表白都沒有忽然就要接吻,對小童這種普通環境下長大的姑娘可能有點太直接了。
或許應該換種相處模式,先直白地表達喜歡比較好吧。
儲晶計劃着如何表白,也跟馬悠然說了這件事,希望身為閨蜜的她能夠提供些指導意見。
馬悠然知道這事兒完全不驚訝,她說她早就看出儲晶的心思。
“我不覺得小童看不出來,她肯定明白你對她也不是普通朋友。
她平時看着好像挺遲鈍一人,其實心裏明白得很,不知道為什麽就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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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原因嗎?總覺得她心裏裝着事,的确不怎麽愛說。”
儲晶也是有點受打擊的,當初老餘是她自己主動追的,這麽高難度動作都完成了,她一向覺得自己還行,對王昱童也呵護了這麽些年,覺得時機已經成熟才出擊,沒想到被拒絕了,雖然拒絕的方式很溫和。
“原因麽,大概是和那個人有關。”
儲晶抵達敦煌,和她們一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被成噸的沙子打臉之後登上了鳴沙山,又去了必去的莫高窟之後就返回北京了。
王昱童和夥伴們到了西寧後再坐火車進藏。
海拔越來越高,壯麗的風景在青海湖環行時已經看到發膩,她們中有人得了感冒,吃着藥還不太舒服,幾個人就圍在一塊兒喝着紅景天,聊着天想要分散一下注意力。
從畢業論文到實習,從實習到考研,一整溜天南地北地聊,聊到最後口幹舌燥興致缺缺,不知誰提議聊初戀,話題一起大家立馬興奮起來,一個個扒拉開別人躍躍欲試的話題,積極販賣自己的初戀情史。
當然,在場的所有人初戀一律不在,統一下來大家的初戀都挺失敗,各有各慘也各有各渣。
馬悠然随意貢獻了幾個能想起來的段子,只有王昱童坐在角落不吭聲。
“小童,說說你的呗,不會還沒初戀吧?”“怎麽可能,我知道的就有兩個男生在給小童寫情書遞電影票,她沒初戀誰信呢。”
兩位舍友就“王昱童條件不錯,可就非要有戀愛史嗎”這個問題辯論不休時,當事人自己發言了。
“我有過喜歡的人,大概在初二的時候吧,漸漸發現對她是喜歡的感覺,到了初三時确定了關系。”
王昱童一開口大家全體起哄,“确定關系”這四個字很微妙嘛,所有人都想知道這關系是如何确定的。
王昱童回敬她們的起哄:“關系你們不知道怎麽确定?別裝了。”
“那不一定,可能有本質的不同。”
“你也太黃了!”
“嘻嘻,你們都懂的。”
“別插嘴,還想不想聽八卦了,安靜安靜,讓小童繼續說!”
大概因為王昱童平時熱情又喜歡呼朋喚友,但對感情的事一直守口如瓶,難得願意開口大家都很感興趣,紛紛問她初戀是個什麽樣的人。
“什麽樣的人啊……”王昱童摸着下巴仔細回想,“她很聰明,長得好看,笑起來兩個梨渦特別可愛。
她的聰明不是随随便便大街小巷客套式的聰明,她是真的一學就會,無論是語言還是音樂,她只要看一遍就會,絲毫不誇張地說,她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
成績也總是在年級前列,那時候我英語差她就耐心教我,老師說完我不懂,但她說完我一定懂。
體育也很棒啊,校運會全班都靠她跑步拿分。”
“有這麽完美的人麽?”舍友撐着下巴都聽入迷了,“那他後來考了哪所大學?有近照嗎?你們是怎麽分手的?”王昱童剛才講優點時神采飛揚,可是所有的故事都有個結局,這個結局實在不盡如人意。
“她沒上大學,高中時就辍學了。”
王昱童說的時候很平靜,短短一句話卻讓大家表情都變了一變,連馬悠然都是第一次聽她說得這麽詳細。
“怎麽會辍學啊?太可惜了。”
王昱童點頭:“是很可惜。
她很有才華,但剛才我沒說,她家裏條件不太好,13歲的時候就自己一個人照顧癱瘓的家人了……“一瞬間,關于日光城的往事紛紛湧進王昱童的腦海之中。
蘊藏了所有啓蒙電影的老舊電影院;那場驚心動魄的洪水;布滿了爛菜葉,通往家的小小土路……難看的校服;只學了一天就放棄的跆拳道;五毛錢一瓶的汽水。
以及再也沒有穿過卻也舍不得丢掉的白襯衣。
所有珍貴的記憶中都有祁因的影子。
“我曾經以為忘記她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沒想到再想起她時已經是多年之後。”
王昱童看着窗外飛速倒去的殘影,并不覺得在朋友們面前落淚是一件多麽丢臉的事。
馬悠然遞給她紙巾,無聲地幫她擦去眼淚。
“那後來呢?”大家都收斂起了嬉笑,眼睛發紅地問道:“你們是怎麽分開的?”“我不知道我和她算不算真正在一起過。
我從老家來北京的那年,瞞着父母回去找她,但她似乎有了新的依靠,對我不太理睬,最後一句話否定也了斷了所有關系。”
沒人再追問那句話是什麽,誰都明白肯定是句讓人極不願意回想的話。
只不過真實的了斷比她們想象中的還要殘酷,以至于具體的事件在忙碌的生活中不再被想起,但它在心上撕開的裂口卻持續疼痛着,即便疼痛消卻,并發症還在,到了最後竟不知是真正的痛苦來源于哪兒。
“大概是因為這個女孩對她感情的否定傷害了她,導致她到現在接受一份新的同性感情比較困難。”
在電話中聽完馬悠然的陳述,儲晶靠在露臺邊點煙。
其實她一直都有抽煙的習慣只是不怎麽喜歡,最近煩心事有點多,陋習又被重拾。
“也有可能,并不是因為曾經被傷害才不接受新的感情。”
儲晶的頭發被北京10月底漸漸刮起的寒風吹亂,“她不是走不出陰影的人,總體上小童的性格是樂觀的。
我想她拒絕我有兩種原因,一是真不喜歡我,二是心裏還有割舍不下的人。”
說完她自己都笑了,揉揉鼻梁,“我傻了,還能有別的原因嗎?”馬悠然難得認真:“她不是不喜歡你,喜不喜歡在态度上太明顯了,你我她大家都明白這點,這不用裝傻。
她在和自己較勁。
儲晶,我就問你你到底怎麽想的,你真的想和她在一起嗎?“儲晶”嗯“了一聲,覺得只是一個語氣詞有點輕浮,特意補上兩個字:”很想。”
“既然如此你就争取啊!”馬悠然都看不下去了,“為了自己的幸福好好努力不行麽!就算她心裏還有那個人也不可能了!這都過去多少年了,難道要永遠抱着初戀的傷害過完此生嗎?誰也不願意這樣吧。
小童她也明白,只是需要有個正當的理由讓自己放下,把心裏的擰巴解開。”
“萬一她就是不願意解開呢?”“萬一她想解解不開呢?”馬悠然第一次這麽想在別人的感情世界裏指手畫腳,她覺得王昱童一個儲晶一個都太要臉了,什麽最重要?幸福最重要啊!臉算個屁!“你不試試怎麽知道!”馬悠然咆哮道,“快點給我表白去!能不能成都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