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貼心

言青躺在屋裏的床上。何兜兜喊她,她聽見了,何兜兜和何頃的對話,她也聽見了。她沒有睡着,鬧了這麽大一出烏龍,她怎麽睡得着?她知道何頃一直在她身邊陪了很久。她一直閉着眼睛,可腦袋卻是一刻都沒有停下來,亂七八糟想了一大堆。

她還年輕,身子骨也一直很好,崔大夫也說可以吃藥調理,所以不用太悲觀。何頃也對她說,一切有他。言青覺得事情并沒有差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可這出烏龍的主角是她,她感覺沒臉見人。先不說花揚喜會怎麽拿話龇她,就何錫壽和李香婕,她感覺她是真沒臉去見了。她不是不知道,他們有多渴望自己能快點生孩子,多生幾個孩子。以前在這方面從沒有什麽深刻的認知,這次她卻生出了滿心滿眼的急迫。快點把身子調養好,努力生孩子。

花揚喜老是說她心大、不仔細,早晚得吃虧。她現在可不就吃虧了。哪有姑娘連自己的日子都記不住的?哪有姑娘在日子上貪涼偷喝涼飲的?哪有姑娘在日子上不好好歇家裏,還和小夥伴結伴瘋玩的?

這一切怨不得天,怨不得地,只能怨自己。

言青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以後要乖乖的喝藥,娘讓幹的事就幹,娘不讓幹的事就不要再偷着幹。她是過來人,懂得比自己多,她脾氣雖有點大,但總是為着自己好的。

藥!言青一骨碌爬起來,崔大夫開了方子,這藥怕是早就去藥房揀回來了。

何頃領着何兜兜去了李香婕那裏。鬧了這麽一出,他知道李香婕心裏肯定不痛快。指不定對着言青就會有臉色。娶了兒媳婦回來就是等着抱孫子的,可沒想到這兒媳婦的身子還需要慢慢調理。這等待一下子變得有點漫長。

何頃來到李香婕的門前,他放下了何兜兜,示意讓他去敲門。

“祖母,您在裏面嗎?我是小豆子,我開門進來了。”

李香婕覺得這一下午都腦仁痛,她讓汪婆婆給她揉着太陽穴。聽見是何兜兜過來了,她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

汪婆婆去到門邊,輕輕的開了門。

“娘。”何頃跟在何兜兜身後,他看李香婕靠在檀木床榻上,神情怏怏。滿懷希望又失望,還當真是折磨人。

何兜兜見李香婕的樣子,全沒有一點生氣,他幾步上前,拉起李香婕的手。“祖母,您是哪裏不舒服嗎?您頭痛嗎?肚子痛嗎?叫大夫沒有?”一邊問着話,一邊伸出小手想往李香婕的額頭上挨。他有哪裏不舒服,他們都是要摸一摸他的額頭的。

何兜兜滿含稚氣的緊張讓李香婕覺得很欣慰。這個孫子,乖巧,懂事,關鍵還和自己親。

她往床榻裏讓了讓,讓何兜兜坐了上去。“祖母沒有不舒服,祖母只是有點乏。”說着剜了何頃一眼。她所有的不滿都在這個眼神裏,相信她不說,何頃心裏也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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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頃硬着頭皮。沒辦法,他娘再是不高興,他也得來和她說道說道,畢竟言青已經夠傷心了。不管有多少白眼,他先來承受了吧。

“娘,我有點話想給你說。”

汪婆婆是何家的老人,最是會看動靜。聽何頃這麽一說,連忙哄着何兜兜出去了。

屋裏只剩兩個人的時候,李香婕的臉又塌了下來。當初言青這個兒媳婦她還是滿意的,可現在不能生孩子就另當別論了。

她只得了何頃一個兒子,何錫壽為着當初對她許下的承諾,硬是沒再找一個偏房。她雖然心裏受用,但到底覺得愧對何家的列祖列宗,她把一切希望都放在了何頃身上,放在了兒媳婦的身上。希望他們能多子多福,多為何家開枝散葉。可是如今的情形,好像有點天不從人願。

她心裏有氣,也不想開口,怕一開口就都是埋怨的話。

“娘,我知道你盼着再抱孫子。可這也不是言青的錯,身體上的事,誰也不知道。她心裏也是很難受,你們走後,她大哭了一場。你能不能就當這事沒發生過,不在言青面前甩臉子?”

這話說得,李香婕心裏更是生出了一團火。敢情是來幫她娘子說話的。在他心裏,她娘就是哪種亂甩臉子的人?不過還真說對了,她不向着言青甩臉子,向着誰甩啊?她也知道作為女人,聽到大夫那樣的診斷,心裏定是難受的。可她心裏也不舒坦,這口氣要出在誰的身上?難道還要自己好言好語的去寬慰言青?李香婕覺得自己做不到。

何頃看她神色,知道是有點動怒了。他連忙接着說:“崔大夫開了方子調理,你也知道,女人很多時候養身子不光是靠藥,還靠有個好心情。心情一好,就什麽毛病都沒有了,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能給你生個大胖孫子。”

“還有,這天下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像她一樣真心的對待小豆子。你當初不也是看重這一點嗎?還有你兒子是真心要和她過日子,她是比言婉更讓我挂念的人,我總是想護着她,就像爹對你一樣,護着就護了這麽一生。”

李香婕被何頃一席話說得洩了氣。她的兒子是真對言青這丫頭上了心。可她是怎麽能讓他上心的?簡直有點讓人費解。

李香婕心裏思籌了一番,“你可得督促着她把身子養好了,言青這人,我是知道的。面上看着像個醒事的,背地裏沒少打馬虎眼。我話說在先,這女子娶進門就是為了生養,這真要是不能生,怎麽也說不過去,到時候不說和離的事,讓你另娶偏房那是沒跑了。”

何頃聽到這裏,眉毛輕挑,一瞬又把異色掩蓋。什麽偏房不偏房的,那都是後話。眼下是先穩住母親對言青的态度。他不想一家人變得不和睦,也不想言青遭白眼,受委屈。

至于孩子總是會有的,就沖着他現在努力的耕耘,老天爺也不會讓他毫無收獲,再說言青怎麽看都像是一塊肥沃的土地啊!

“言青小事不着調,大事還是擰得清,我也會時刻提醒她。娘,你就安心的等着抱孫子吧。”

“你能讓她生十個、八個的那是最好。”李香婕說完這句話,才意識到有點羞躁。這實在不該是她這種有涵養夫人該說的,不過面前的是她的兒子,她說什麽也是無妨。

她假意咳嗽一聲,沖着何頃揮了揮手,“就這樣吧,我不會為難你的娘子。不過最好盡快有好消息傳出來,何家有多需要添人丁,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你和言青算是責任重大。”

何頃給李香婕行了一禮,出了門。他還得去找花揚喜,這個岳母對他是贊賞有佳,不過她對言青,還真是不好說。這親娘挑起刺來,也是半點不含糊。言青也時有叫板,不過基本上都是以她的敗北、認輸而告終。她岳母的那些手段,就言青的斤兩,那完全不是一個段位。

這一次,府裏上下都以為是有喜事,可沒想到是這麽一出烏龍。想來她岳母面子上也是無光,指不定要怎麽挖苦言青呢?說不定還會動上手,戳腦門,戳鼻子,戳臉蛋。

言青在她面前不止一次抱怨過,她現在不是太精明,一定是打小被她親娘戳傻的。她甚至懷疑花揚喜是不是練過一陽指,就那麽一根纖細的手指往腦門上一戳,腦子裏瞬間就一片空白,連想好的狡辯之詞都可以忘得一幹二淨。

何頃倒覺得言青笨的剛剛好。該笨的時候笨,該機靈的時候還是有那麽一點機靈。或許這還真有一點她岳母的功勞。

何頃向下人打聽了一下,說花揚喜去竈房那邊了。這還有點奇怪,他岳母可不是愛進竈房的人,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成全了言青的一手好廚藝。

何頃來到竈房的時候,看到花揚喜正拿着一個小蒲扇,她埋着頭在給爐子扇風,火苗高一陣低一陣。爐子上一個黑色的沙罐在咕嚕嚕冒着熱氣,裏面熬着的肯定是藥,還沒喝光聞着就覺得苦。

他走到花揚喜身邊,輕叫了一聲,“岳母,這些粗活有下人做的。”

還不待花揚喜回話,旁邊的中年婦人忙說道:“少爺,我就說這些活應該讓我們下人來做,可言夫人偏要自己動手。這要是不放心我們,在一旁看着就可以,這麽親力親為的,還真是讓我們有點……”後面的話,婦人沒有說下去。

她們是拿月錢做事的,這樣是真得叫人有點不安。看吧,就這麽一次還就讓少爺瞧見了。她是少爺的的岳母大人,頂尊貴的身份,少爺該不會就認為她們做下人的,半點分寸也沒有吧。而且花揚喜真不像那做粗活的,看看那火苗子,看看她臉上的黑灰,婦人猜想,她也真的是已經盡力了吧。

“無妨,無妨,你忙你的去。”花揚喜擡起頭,讓一直守着自己的婦人不用操心,該幹嘛幹嘛。

“何頃,你怎麽過來了?言青那丫頭怕還在傷心吧?”

“傷心是肯定的,大哭了一場,現在睡着了。岳母這是在熬言青要喝的藥嗎?”

花揚喜點點頭,“這言青平時看着這麽瓷實的一個人,沒想到還藏着這麽個毛病。也是我這個做娘的沒有督促好她,她個生冷不忌的。這藥聞着就這麽苦,這丫頭是要遭罪了,還不知道這藥要喝到什麽時候。”

聽花揚喜這麽一說,何頃知道她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要是言青知道她娘在這裏給她熬藥,心裏怕也是要感動的。只他這岳母在言青面前還真是沒怎麽說過軟話,全是那含槍夾棒、挖苦人的。

“岳母,真是難為你了,還在這裏親自幫言青熬藥。言青知道了,指不定怎麽感動呢?”

“別別別,你可千萬不要給她說。”花揚喜覺得,突然讓言青覺得她是一個慈母還真有點難為情。她平時呼呵慣了,要是言青突然膩膩歪歪的和她親熱起來,她肯定會無所适從。

“岳母,你心裏是疼着言青的,只是嘴上嚴厲慣了。不過,我們現在能不能對言青溫柔一點,崔大夫說了,她的心情也很重要,心情舒暢了,說不定還能不藥而愈。”

當然,這話并不是崔大夫說得,不過何頃覺得肯定是這麽個理。他也不好意思給花揚喜挑明說,你以後不能對我娘子兇了。人家到底也是他娘子的親娘,論起親疏來,誰也不占下風。

花揚喜面上有一絲尬色,她也知道她對言青是有點兇。看來女婿是有意見了。到底是人家的娘子,有人護着,自己還是得收斂一些。不過這二十多年都呼喝慣了,真要叫她不呼喝,她感覺人生都會缺失點什麽。

花揚喜點點頭,“這些我還是懂得,保持愉快的心情總是最好的。”

何頃遞過來一個小罐子,“這裏面裝得是蜜餞,何兜兜現在開始換牙了,就不讓他吃了。等一下你給言青,這個藥苦,她又是最怕苦的,總要用蜜餞壓壓味。今天也沒來得及去鋪面上買,明天我再去多挑一些回來。”

花揚喜接過罐子。她的眼光真沒錯,這麽體貼的夫君,就言青那眼光,她去哪裏找得到?

“娘!”

兩個人同時回頭,就看見言青踏進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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