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霍言個子在omega裏不算矮,手腳纖細修長,骨架也小,好像還沒脫出少年輪廓,披着他的外套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襯得臉只有巴掌大,低頭看浪花的模樣專注得像在做什麽研究。
“我小時候經常在海邊玩,”他說,“那時淮港的港口還沒修得像現在這麽好,附近的沙灘都沒開發,夏天總有很多大人帶小孩兒去玩。不過我爸不怎麽出門,也不知道我總在放學後跑到海邊去,還以為我是在學校做作業做到六七點才回家。”
其實那時的小學生哪有那麽多作業,不過是玩心起了跑到外面去野,但唐聞眼裏的他好像總是文靜的,從來沒懷疑過他去了哪兒,直到有一回霍言玩濕了衣服回家才露餡。
但唐聞也沒說他什麽,只當他是小孩子天**玩,把他的髒衣服丢到洗衣機去洗了,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喊他去吃飯。
霍言突然就覺得沒意思了,他的同學玩水回家多半都會被教育,他卻什麽也沒有,好像喪失了另一番樂趣。
他後來就不去海邊玩水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按時上下學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值日耽誤的時間晚了,出校門口的時候才發現唐聞在等他。
“到海邊去找了你一圈,才想起是不是學校值日耽誤了。”唐聞溫溫柔柔地朝他笑,把書包從他背上拿下來,“走吧,回家吃飯。”
“好像就是從那以後,我再也沒去過海邊。”霍言說,“可能一開始去也是出于逆反心理,發現他擔心我也不說以後,就不想讓他再擔心了。”
“你父親對你很好。”俞明烨道。
霍言頭一回對他談起自己的童年,雖然只是很小一件事,不過是個好現象。他總覺得自己的小男朋友有點過于自立,現在看來也許是家庭原因造就的。
“我也覺得他對我很好,”霍言笑了一下,從水裏拾起一個被半埋在沙子裏的貝殼,“小時候別人總是很羨慕我有這樣一個爸爸,我要什麽都滿足我,想學這個想學那個的,哪怕知道我三分鐘熱度也讓我去學,不想學了就說我們換一個——要不是最後我喜歡上畫畫,恐怕會被他寵成一個什麽都摸不到門檻的傻子。”
“你現在畫得很好,他會高興的。”
霍言擡頭去看俞明烨,後者也正在看他,視線交接間,他忍不住笑起來:“你有認真看過我畫的畫嗎?”
在他看來,自己的畫始終還是小打小鬧,能入圍國際級比賽的決賽純屬運氣好,俞明烨把他誇成這樣實在有些違心。可俞明烨只是搖搖頭,從口袋裏拿了手機撥通視頻,對視頻那頭的人說:“拍一下我辦公桌對面的那副畫。”
霍言難免困惑地站起身來,聽見那頭屬于俞明烨特助的聲音說:“好的,俞總。”
視頻鏡頭調轉,他很快看到了俞明烨辦公室的全貌。
很寬敞的室內空間,卻沒擺多少東西,顯得有點空落落的,辦公桌的對面是簡單的裝飾牆,上面只有個放了綠植的架子和一幅畫。
畫很熟悉,霍言還記得是自己去年參加學校慈善拍賣的一幅作品,當時系裏向學生征集作品去參與拍賣活動,他恰好畫完了這一幅,手上又沒有別的成品圖,于是整理一下就交了上去。
他當時沒什麽心思去想別的事,整日整日地泡在畫室裏,為期三天的拍賣活動一次也沒有去。也是在那個活動期裏,他遇見了來捐款的俞明烨。
他扭頭去看俞明烨:“你把它買下了?”
“你以為我當時為什麽問你的名字?”俞明烨笑了笑,“當然是想去看看你的畫。”
事實上霍言的畫還頗搶手,他第二天才讓助理去拍,這畫已經被別人買走了,還是從買家手裏再買過來的。助理把畫買回來後他看了一會兒,直接讓人挂在了辦公室裏。
霍言忍不住笑起來:“去你辦公室的人一定很迷惑。”
他那幅随筆是畫的淮港碼頭,從他家窗口就能看到的普通風景,也就只有晚霞還增添了一點特殊性,實在不像俞明烨會喜歡的類型。這麽普通的一幅風景畫被挂在他的辦公室裏,多半會引發大規模疑惑。
俞明烨挂了視頻,含笑道:“沒幾個人會去我辦公室,幾乎只有我自己欣賞。”
其實即使是他也不常回辦公室,平時除了他自己,反而是特助在辦公室出入得比較多,俞家要是需要靠他坐班來維持運轉,那也不會有今天的地位。
霍言也不在意這個,事實上在他看來那副畫就不适合挂在辦公室裏,何況上面還署了他的名字,雖然小,但被別人看到感覺怪丢臉的——“你能不能把它拿下來?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俞明烨挑了挑眉:“我倒是覺得挺好看的。”
管不了他在辦公室挂什麽,霍言只好道:“……那你繼續挂着吧。”
他裹着俞明烨的外套玩了會兒水,天色漸漸暗了下去,離海岸線不遠的燈塔亮了起來。霍言擡頭看了看已經變得黑沉沉的海面,不知在想什麽。
“去吃飯?”俞明烨問他。
霍言靠着他站了一會兒,沒說吃也沒說不吃,等到夕陽最後一點餘晖也沉入海面了,他才回過神來似的站直身體:“走吧。”
俞明烨攬着他往回走,夜裏的海風和白天不太一樣,濕冷中帶一點鹹腥的海水味道,吹得人不太清爽,他便把霍言讓到背風一側,自己替他擋住一點風,讓他走得舒服些。霍言像是沒發覺,走了好一陣子才突然想起什麽,把肩上的外套脫下來給他:“夜裏風大,你還是穿上吧。”
他覺得俞明烨只剩一件薄薄的襯衫,一路被風吹回去恐怕要感冒,俞明烨卻道:“我不要緊,你披着。”
霍言強行把衣服塞給他,拎着鞋和一小袋拾的貝殼跑了。跑起來不會覺得有多冷,俞明烨也就沒去追,拿着外套一邊慢悠悠地步行跟上他的腳步,一邊給助理打電話,讓他聯系度假村準備換洗衣物。
度假村有自助餐供應,但俞明烨當然用不着去餐廳自助,帶着霍言入住後直接去了房間,不多時便有服務生敲門來送餐點。
那時霍言在浴室裏淋浴,泡過海水的小腿黏糊糊的,不洗一洗他實在吃不下東西,索性就把衣服也脫了直接洗澡。熱水把他從頭澆到腳,終于沖散了剛才海風帶來的濕冷黏膩,讓他覺得舒服了些,站在花灑前呼出一口涼氣來。
其實他原本不想來的,可俞明烨特意帶他出來散心,接下來他們有兩周沒法見面,他又舍不得掃對方的興。
他喜歡海,或者應該說,他受唐聞影響才喜歡上海。唐聞因為喜歡海和港灣在淮港定居,還為此買了靠近港口的房子,他從小耳濡目染,什麽都跟着唐聞有樣學樣,最後連喜好都變得和唐聞有點像。
也因為這樣,他現在已經不那麽喜歡海了。
但俞明烨以為他喜歡,那就喜歡吧。
顧及到俞明烨還在外面等,他沒耽誤太久,匆匆洗完就裹上浴袍出去了。但俞明烨不在房間裏,他側耳聽了聽,陽臺上傳來壓低的說話聲,多半是在打電話。
房間裏鋪了厚地毯,霍言赤腳踩在上面,慢吞吞地過去看客房服務送了什麽吃的。不知是俞明烨特地囑咐還是特助太貼心,送來的幾乎都是他在別墅裏吃得相對多一些的菜式,還有一小碗冰糖雪梨水,霍言端起來喝了一口,覺得有點太甜膩,又把碗放下了。
他也沒動筷子,坐在床沿上給許瑤笙回消息,等俞明烨十分鐘後結束電話回來,他還是那個姿勢,懶洋洋地晃着小腿,單手拿着手機打字。
“怎麽不吹頭發。”俞明烨過來摸了摸他濕漉漉的腦袋,皺着眉轉身要去拿電吹風,卻被霍言伸手抱住。
“困了。”
他把臉埋在俞明烨腰間,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俞明烨失笑:“那也要吹幹才能睡。”
“不睡,”霍言說,“來做吧。”
他不是在床上扭扭捏捏的性格,想要什麽就會直接跟俞明烨說,即使偶爾害羞也仍然坦誠,因為并不覺得這是件丢人的事情。
雖然初衷是解決發情期的生理需求,但開始交往後,霍言并不抗拒在發情期以外的時間和俞明烨做,甚至會主動提出這方面的邀請,就像現在一樣。
他不吝于表達需求,俞明烨也不吝于給予,不過霍言狀态多少有些低迷,他不太放心,在接吻的間隙裏問:“是不是不高興了?”
他聲音低沉,略帶一點性感的沙啞,聽得人耳朵都癢癢,霍言扭過臉去咬他下巴,笑着道:“我哪裏像是不高興了?”
“不知道,就是覺得我們言言不高興了。”俞明烨說。
霍言愣了愣,突然不知該說什麽好。
他剛有一點裝不下去,立刻就被俞明烨發現了,這算是好現象還是壞現象他也不知道,但就是莫名覺得有點難受。
俞明烨把他抱起來坐在自己腿上,就着這個姿勢打量了他一會兒,然後伸手去揩霍言的眼角:“怎麽眼睛有點紅?”
霍言沒說話,湊過去吻他,像急于尋求溫暖的小動物,幾乎把自己整個人都埋進他懷裏。俞明烨不知道他怎麽了,但還是順着他的動作把他抱住,右手扶在他的後頸,安撫性地輕輕捏了兩下,“好了,乖,不舒服還是不高興,先冷靜一點告訴我,嗯?”
霍言趴到他肩上,臉埋在他頸窩裏,用小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喊他:“俞明烨。”
“嗯?”
“我好喜歡你啊。”霍言無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