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清醒
“都是你！是你讓方嘉譽出了車禍！”
“為什麽出事的是方嘉譽，而不是你！憑什麽你現在好端端的站在這裏！”
“你怎麽不去死啊！”
……
“我求你了，別再來了，嘉譽的情況已經很糟糕了。”
“我不想讓他看到你，你也別來了。”
“你怎麽又來了？你不用去考試？為什麽總要來糾纏不清？”
“嘉譽現在都這樣了，你還是不肯放過他？”
“方嘉譽死了。”
“你別來了，他死了。”
“我們把他帶回老家了，你也別來了。”
…
“方嘉譽死了。”
“因為你。”
…
尹丞想搖頭，想開口否認，他想說不是，不是他害死了方嘉譽。
他怎麽…
他怎麽會害死方嘉譽呢…
方嘉譽死了，他怎麽辦？
尹丞越想越痛苦，倏地睜開了眼睛。
“醫生！醫生！他醒過來了！”一旁有個聲音出現。
尹丞的頭上被綁上了厚厚的繃帶，腳也不斷傳來痛感，他想，是誰呢，是誰在他身邊說話。
“小丞，你現在覺得怎麽樣？”那個人說。
他似乎很在意自己的情況，語氣裏滿是關心和着急，“有沒有覺得不舒服？想吐嗎？”
尹丞輕輕搖了搖頭，慢慢轉動眼珠，看清了床邊不斷說話的人。
他半眯着眼睛，看着那個人的臉龐。
是在做夢嗎？
他是不是又想起方嘉譽了？
尹丞記得自己明明生病了，明明已經忘記了方嘉譽，怎麽現在又想起來了？
當初出了事，尹丞的精神狀況一天比一天糟糕，嘴裏還不斷重複着彭慧說的那幾句話，整日瘋瘋癫癫。
他想，方嘉譽死了他比誰都更難過。
有誰能忍受這樣的悲痛，然後茍活呢？
他想過自殺，只要他也死了，彭慧就不會那樣痛恨他和他的家人，他也可以去下面找方嘉譽了。
可面對憔悴的父母，尹丞又不忍心了，他已經失去了方嘉譽，不能再失去家人。
在方嘉譽和父母之間，尹丞選擇了父母。
他開始慢慢适應失去方嘉譽的日子，但不知道為何，尹丞開始漸漸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
這段日子裏，尹丞發現謝琦钰總是會偷偷躲起來哭。
尹丞對此感到困惑，“媽媽，你為什麽總，總是不開心？”
謝琦钰慌張的擦掉淚水，“沒事沒事。”
“怎，怎麽了嗎？”尹丞語氣裏帶着關心，他擡手擦掉母親臉上的淚水，“媽，媽媽總是哭，是，是我讓你不開心了嗎？”
謝琦钰聽到他結結巴巴地說話，淚水又有些控制不住。
她常常在深夜裏想，怎麽會這個樣子。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明明都是好孩子，現在卻一個死一個傻。
謝琦钰落了太多的淚水，為尹丞，為方嘉譽。
在知道尹丞生病以後，他們嘗試過帶他去看心理醫生，可尹丞格外的排斥。
後來家裏方嘉譽的東西越來越少，謝琦钰和尹文卓都有些慌張，這些東西都不是他們帶走的。
謝琦钰一咬牙，把尹丞床頭櫃上的那張合照偷走，悄悄卡在了書裏。
那時的她并未預料到這張照片會被尹丞無意間翻出來，甚至還喚醒了他對方嘉譽的記憶。
那個時候尹丞只是短暫清醒，他本是想登上自己社交軟件看看他和方嘉譽的聊天記錄，卻不想有了意外收獲。
2018/6/8 18:12
【小丞，為什麽你們連高考都沒有參加？是出事了嗎？】
2018/7/20 8:15
【我們打算舉辦一個同學聚會，就當是慶祝高考了，你和方嘉譽會來嗎？】
【為什麽你們兩個都不回複我們消息，你們怎麽了？】
…
2019/5/3 12:10
【你和方嘉譽已經失聯一年了。】
…
2022/1/1 3:15
【新年快樂，小丞。】
…
2026/8/19 9:53
【小丞，你要參加這一次同學聚會嗎？】
2026/8/20 9:59
【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什麽時候見見？】
2026/8/24 14：21
【小丞，我們找到方嘉譽了，他說他有空就會來參加同學聚會的。你看你有空嗎？】
…
尹丞本只是誤點了他和李陽輝的對話窗口，沒想到看到了方嘉譽的名字。
在知道方嘉譽還活着的那一刻尹丞心裏一陣狂喜，他顫抖着手指打着字，焦慮的等待着李陽輝的回複。
【方嘉譽現在住在哪裏？你有地址嗎？發給我，我有急事。】
【？】
【尹丞？】
【你終于出現了！我們等了你好多年！可是沒有一個人能聯系上你，我之前問了方嘉譽，可他…】
【快，我着急，有些事情我下次再跟你解釋。】
【好。】
尹丞等了一會兒，李陽輝那邊發來了方嘉譽的現居地址，尹丞也沒問李陽輝是怎麽拿到的，他道了謝就關掉了手機。
他先是準備好了去方嘉譽家裏的地圖，然後從家裏帶走了一些錢，也帶走了手機和那張合照，以防萬一他還把方嘉譽的地址寫在了紙條上，貼着自己的心口裝着。
[爸爸媽媽，我去找方嘉譽，勿擔心。]
但不幸的是尹丞身上的錢包和手機沒過多久就被人偷走了，在坐大巴的途中再次目睹了車禍，看着不遠處躺在血泊裏的人，尹丞腦子一陣刺痛。
方嘉譽躺在血泊裏的場景，還有彭慧猙獰的表情。
“你怎麽不去死！”
“方嘉譽死了，因為你。”
謝琦钰的淚水，尹文卓的憔悴。
許多畫面不斷出現在尹丞的腦海裏。
他犯病了。
跟上一次截然相反的是他忘記了自己的父母，唯獨記得方嘉譽、手上的地圖，還有自己心口的那個地址。
他一路跌跌撞撞，吃苦挨餓地走到了方嘉譽的門口。
“小丞，小丞！你怎麽了？”方嘉譽握着尹丞的手，心裏又急又怕。
他擡起頭看着醫生，“他為什麽不說話？為什麽哭了？”
“你是不是很痛？”方嘉譽擦掉他眼角的淚水，“小丞不哭，有哪裏不舒服跟我說說話，好嗎？”
一旁的醫生檢查了一番，随後說：“人醒過來就好，短期內他可能會出現嘔吐的現象，又或者是頭暈耳鳴，沒有什麽太大問題，不過腳上的傷一定要注意，不要……”
方嘉譽一邊認真聽着醫生的叮囑，一邊安撫着床上的尹丞，等到醫生護士一衆人離開後他連忙走回病床邊，“小丞。”
尹丞還在哭，方嘉譽對此又心疼又無措，他不知道尹丞是因為什麽這樣難過，但又為他們以前的事情而感到痛心。
方嘉譽站在床邊看着尹丞，“跟我說說話，好不好？一句也行。”
尹丞這才有了反應，他擡眼看着床邊的人，一開口就是哭腔，“方，方嘉譽……”
方嘉譽連忙彎下腰湊到他的面前，随後便聽到尹丞哭着說：“我，我好想你…我真的好，好想你…”
他不知道尹丞獨自經歷了什麽，但聽到尹丞的話之後心裏仿佛壓了一塊石頭，沉重又壓抑。
“方，方嘉譽，我以為你死了…他們跟我說，說你死了…我，我好難過…”尹丞哭的一臉都是淚水，“你，你怎麽會死呢…怎麽會，會抛棄我呢…”
他說：“你死了，我怎麽辦。”
方嘉譽看到尹丞這幅模樣眼睛漸漸變得濕潤，他輕聲安撫着：“我沒事，我沒事的。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站在這裏嗎？不哭了，小丞不哭了……”
尹丞哭了一會兒便又沒了精神，随後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方嘉譽拿溫毛巾給他擦掉臉上的淚痕，随後便走出了房門。
彭慧在房間門口站了很久，但她遲遲沒有走進去。
“他醒了？”彭慧問，語氣裏帶着些小心翼翼。
方嘉譽點點頭，“嗯，我去打個電話。”
彭慧連忙點頭，随後又有些無措的站在房門往裏面望了望，“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方嘉譽走到走廊盡頭，撥通了一個陌生電話。
“嘟…”這是尹丞剛才告訴他的，尹丞父母的電話。
“嘟…”
“喂，您好。”電話那邊傳來一個男聲，“請問你是？”
方嘉譽握了握電話，沙啞地開口：“您好，我是尹丞的朋友。”
“是，是方嘉譽嗎？”電話那邊的人情緒稍稍有些激動，甚至來不及聽完方嘉譽說的話。
方嘉譽沒想到電話對面的人會這麽激動，先是愣了愣神，随後才回複：“是，我是方嘉譽。”
“我給您打電話是想說說關于尹丞的事情…”方嘉譽說，“尹丞不小心從樓梯摔下來了，現在正在醫院裏。”
“沒什麽大問題，只是…只是他好像想起了什麽事情。”他說，“你們來看看吧。”
兩個人确認好醫院、時間之後便打算挂斷電話。
方嘉譽突然說：“對不起，叔叔。”
電話那邊的人停頓了一下，随後問道：“為什麽要道歉？”
“因為尹丞，我這個時候才聯系你們。”方嘉譽說。
在面對了尹丞的父母之後他才發覺自己之前的做法有多自私。
如果他在和尹丞重逢後的第一天就主動去聯絡警方積極地幫尹丞找到家人，那尹丞就不會受傷，現在也不會躺在病床上了。
尹文卓聽到方嘉譽說的話，“不怪你。”
他們其實偷偷來看過尹丞。
說不擔心肯定是假的，剛開始他們夫妻倆沒一天是睡着了的，後來找到老同學查到了方嘉譽的地址，在知道方嘉譽還活着，他們索性推掉工作空閑幾天出來，
兩個人偷偷在方嘉譽家附近住了好幾天。
他們看到的是開心活潑的尹丞，而不是從前那個呆呆愣愣，話都不說幾句的孩子。
那天晚上，謝琦钰在酒店裏哭的格外的兇，她靠在尹文卓的懷裏一直落着淚，妝花了也不在意。
尹文卓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在開心。
“太好了。”謝琦钰一邊哭一邊說着，“小方嘉譽還活着，丞丞也笑了…”
作者有話說：
來了來了～所以當初小嗲精寶貝的那張照片是他和方嘉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