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騎馬

約定拍攝的牧場是屬于一位爵士的私人領地,環境優美,帶着屬于德意志的強烈冷淡色調。

聳入雲霄的陡峭山壁,頭頂偶爾飛過幾只黑色的鳥,呼吸每一口都似帶着冰渣的空氣。

時黎将手掌壓在車窗上,感受掌紋被霧氣彌漫。

一輛寶石藍的越野車呼嘯着壓過道路積水,濺出兩道漂亮的水幕。

時黎剛好側過臉,陸商低頭,修長的手指在平板上指指點點,一個個完成的數據表在鏡面上閃躍,她默默看陸商光潔的下巴,又順着喉結,視線慢慢落在前胸的扣子上。

陸商身形修長挺拔,無論坐或站,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度,更何況工作中的男人又非常吸引人,時黎自己都沒注意到,她看向陸商的眼神帶着一絲欣賞。

“你怎麽那麽忙?”

這話,時黎早就想問。陸商似乎無時無刻都在工作,相比之下,同樣是一個公司掌舵者的她,就真的太兒戲了。

陸商摘下眼鏡,又揉了揉鼻梁,剛想說些什麽,時黎又不感興趣一揮手,支着下巴轉過身去看窗外的風景,懶洋洋打哈欠,“好了,不用解釋。”

她很像一只貓,一只矜貴、喵喵叫的貓。

車子一颠,速度緩了下來。

絡腮胡的司機大哥轉過身,用不怎麽流利的英語告訴他們,已經達到目的地。

跳下車,時黎忍不住往陸商身邊靠了靠,又蹭了蹭。

離開帝都是十月,時黎還穿着應季秋裝,為拍攝旅行準備的也是秋裝,她忽略了天鵝堡的海拔,森寒的冷空氣給時黎上了一課,“高海拔旅行,一定要準備厚外套,不然會凍成狗”。

寒冷的風吹在臉上,遠眺四野,全是霧蒙蒙的水汽。

時黎一邊哆嗦一邊伸展雙臂,不管怎麽說,這裏的空氣十分清新,難以形容的感覺,好像潛伏在深海,每一口既濕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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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商脫下外套搭在時黎肩上,輕輕捏了捏她的肩膀,“如果真的冷,就換上厚棉衣。”

“才不要——”

時黎一口回絕,比起冷她更怕自己身材臃腫。

她用手托住自己的腮,對着陸商扮鬼臉,“如果醜,我寧願死。仙女絕對絕對、凍死也不會穿臃腫的軍大衣!”

陸商低下頭看她,伸手理了理她的頭發,大概是霧氣太重的緣故,時黎的發絲濕漉漉的,部分貼在她的額頭、臉頰上,模樣格外青澀。

“聽話,會凍感冒的。”

時黎見他伸手要捉自己,也不想躲開,反而換了個姿勢,熊一樣撲向陸商,半吊着他的脖頸,将全身的重量都壓在陸商手臂上。

“我就不!”

陸商被她勒得喘不上氣,只能彎腰托住她的腰将她舉起,時黎又去扯他的臉。陸商看着她,輕輕笑着,“不穿也沒關系,馬上騎馬,會熱起來的。”

時黎不是第一次騎馬,相反,她的馬術很好。

伊恩馬場圈養着數以百計的賽馬,時刻都能見到身形健壯的馬匹在馴馬師的陪同下,馳騁草場。陽光下,能感受到它們肌肉線條間濕漉的汗水,伴随着悠長的嘶鳴,時黎血液也沸騰起來。

野性的征。服。欲,從來不是男人的特權。

她以前騎過馬,好馬也看過不少,可那麽多健碩的純血馬,時黎還是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伊恩馬場是一位爵士的私人領地,從不對外開放,維持着中世紀貴族特有的神秘,矜持。與它的神秘相悖的是它流淌在骨血裏的賺錢因子,很難想象,這是世界上最好的商業馬場之一。

爵士是陸商的好友,由生意發展出的友誼。很久之前,爵士就向陸商發起邀請,想為他展示一下自己引以為豪的馬場,陸商對純種馬興致缺缺,等到拍攝婚紗照這一時機,他還真正答應下爵士的邀請。

時黎比他興致高,見到爵士及爵士夫人,她立刻上前親密地來了個貼面禮。

三人談話中,自然而然将陸商忘在一邊,陸商也沒在意,接過時黎的包,就不遠不近地墜在身後半米處,直到爵士夫人邀請兩人共進午餐,時黎才想起自己不是一個人,又紅着臉,歉意摟住陸商的胳膊,當着爵士夫人的面,給他一個纏綿、略帶安撫性質的親吻。

時黎就是這樣的人,即便兩人關系算不上親密,她也願意在外人面前給足陸商面子。

用餐時更是小意溫柔,陸商第一次被人用“含情脈脈”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

時黎從不是什麽傳統意義上的灰姑娘,她只是一腳踩空樓梯的公主,只要有人朝她伸出手,拉她一把,檫幹眼淚她又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公主。

水晶燈璀璨,無數光暈灑在時黎的裙擺上,她操作着銀制刀具,背骨挺得筆直。

黑色的卷發散在肩頭,每一絲發都是精心打理過的。時黎就這樣,慢悠悠品嘗盤子裏的鵝肝,時不時用餐布抿一下嘴唇,禮貌與爵士夫人搭話,話題無疑就是各大品牌的服飾,爵士笑眯眯品了口紅酒朝着陸商眨眼睛,眼神的意味陸商也能明白。

贊賞他有個體面的夫人。

陸商也學着時黎的樣子,低頭咬住刀尖,除了鵝肝細膩的口感,還有從胃袋中翻湧而上的酸澀。

是啊,時黎很高貴,是他的夫人。可他,配得上她嗎?

陸商從來不想承認,陸鶴川與時黎站在一起時,他既憤怒又無助。陸鶴川似乎與時黎很登對,同樣高傲像只天鵝,而他只是一個從泥中翻滾、好不容易爬起來的醜鴨子。他也明白,若不是陸鶴川消失,陸氏與他無關,即便他遠比陸鶴川聰明,可出身決定一切,他只是一個私生子。

是啊,所以陸鶴川敢搶走屬于他的東西,并告誡他,他的追求與愛會讓時黎苦惱。

“既然神已經做出決定,那你就該遵守這個決定,離開時黎,越遠越好。你能給她什麽?”

陸商又咬了口鵝肝,垂下眼睫,始終保持溫和的表情,手指繃得緊緊,他卻一言不發。

他能給時黎什麽?

。……他有的,一切。

“怎麽?”

一勺魚子醬淋在牛排上,時黎湊近,親熱地用叉子戳了顆櫻桃,喂到陸商嘴邊,像逗小孩子,“啊——張嘴。”

喂完,她朝着爵士夫婦很燦爛一笑,背地裏卻伸出手狠狠擰陸商的大腿。

聊天還那麽心不在焉,爵士重複三遍都得不到答案,害得時黎只能秀恩愛緩解尴尬的氣氛,順便提醒一下一直開小差的陸商。

腿根疼痛,時黎并沒有用太大勁,也許是感覺出陸商動了一下,時黎忙想縮回手,陸商卻攥住她的手腕,緊緊地,攥住。

手掌的溫度順着腕臂蔓延至全身,時黎不自然想要縮回手,卻礙于有人看着,不敢太大動靜。

“松開……”

迎着爵士夫人好奇的目光,時黎勉強露出毫無破綻的笑容,用擱在臺面上的左手,輕輕捏着酒杯,灌了一口,然後繼續笑。

“松開!”

這一次,時黎的聲音帶着一絲不耐煩,報複性用腳去踢陸商的小腿。

陸商還是沒有放開她。

兩人的手緊緊貼着,熱度彼此傳染,慢慢,有濕潤的液體順着指腹紋路一點點鋪開,時黎感覺到熱、燥、臊,整個人耳鼻口都是灼熱的,一團火,由內到外,要将她燒淨。

就在她不知所措時,陸商松開了手。時黎也在失去桎梏的那瞬,将右手壓在膝蓋上,用力擦滲出的手汗,一遍遍,直到耳朵通紅,才手足無措地攏住餐盤,低頭慢吞吞咽着食物。

爵士夫人起身向廚師解釋什麽,就在她裙擺搖晃的那一眨眼,陸商親了親時黎的臉頰,對着微笑的爵士道:“veryluscious。”

非常……甜美?

時黎的臉燙了起來。

午餐後是運動時間,爵士夫人本打算約時黎打高爾夫,不曾想,時黎直接摟住她心愛的茉莉的尾巴,一臉懇求地望着她。

好吧,蠱惑人心的中國美人,茉莉今天屬于她。

陸商看着一身騎裝的時黎利落翻身上馬。

這是一匹漂亮的純種母馬,四蹄用力,體型高大,時黎志得意滿地騎在它身上朝着陸商揮手,白色的手套在陽光下揮成一道白線。

缰繩收攏,時黎踢了下馬腹,黑馬立即撂開四蹄奔跑起來,漂亮整齊的鬃毛迎風晃動,宛如一塊完整的綢緞。

陸商看着時黎一點點變小,牽着的淡金色公馬不住地噴着響鼻,不耐用後蹄蹬草坪。

“你也想奔跑?”

陸商摸了摸它的頭,手臂用力,幹脆地翻身上馬。

他騎的這匹馬很有名頭,是爵士的心愛之物,也是一匹正宗的“汗血寶馬”。

時黎微微伏下身,颠在馬背上渾身酸軟,她挺長時間沒騎過馬了,雖然動作不曾生疏,可身體還是吃不消這樣的颠簸,看着四周的風景迅速後退,微涼的空氣竄進鼻子,整顆心是自由的快樂。

聽到身後有人追來,時黎側過頭,發覺是陸商。

從來不知道陸商會騎馬,還騎得那麽好,時黎放慢速度,安撫拍了拍馬背,任由陸商追上來與她并駕齊驅。

“喂——”

時黎開口,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她有挺多的話想問陸商,譬如“你為什麽會騎馬”“你什麽時候學的”,但仔細一想,又覺得冒犯。

陸商的這匹馬不老實,被人騎着還總想歪着腦袋咬母馬的馬嚼子,發。情般繞到母馬身後嗅它的味道,母馬被煩得煩不勝,擡起後蹄就要踹它,又被它躲了過去。

時黎不得不抽出神安撫憤怒的母馬,陸商突然伸出手,按上時黎的肩膀,像讀懂她腦子裏的好奇,一字一頓,慢慢說:“馬術是在大一學期末學的。”那時候陸老先生剛好興致來了,帶着他去應酬那麽一次,就是這一次,他學會了騎馬。

時黎根本抽不出心思應付他,她身下的馬兒越來越煩躁,公馬略略撩。騷,母馬不受控制轉過頭想要脫離糾纏,就這麽小跑起來。

時黎被颠得措手不及,好不容易穩住身體,又轉過頭拿陸商開玩笑,“你騎的這匹馬好舔狗啊,人家小公主都不願意理它,它還舔得樂此不疲。”

陸商表情依舊很淡,任由身下的淺金馬上下蹦跶,追着時黎轉圈子。

天空中,太陽的光芒破開雲層,暖洋洋照熱地表溫度,時黎就在一片光中朝他笑。

“陸商,不是說好了拍婚紗照嗎?咱們什麽時候換衣服,說好了,婚紗照一定要是白色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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