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故地重來何所見(二)
既說要回京,也不能就這樣稀裏糊塗地回去。如何安置舊仆,帶哪些人上京,什麽東西留,什麽東西不留,這些都要仔細度量。
當年流珠遠嫁,帶上了被逐出府的娘親連氏,如今流珠要回去,連氏卻是個包子性格,不願再與舊人見面,且推說路途遙遙,舟車勞頓,寧願待在這偏遠的小地方養老,絕不肯再動一步。
流珠并不勉強。對于她這個便宜娘親,流珠的感情十分複雜。從心理上來說,她不拿她當娘,只當她是個可憐女人。
勳國公年輕時英俊倜傥,能文能武,這寵妻的名聲在京中無人不曉,娘子的肚子頭六年沒動靜,他也不提納妾的事兒。等娘子懷第二胎時,卻突然多出了一房妾室來,便是這連氏。人都說是連氏爬床,可流珠卻知道,分明是那表裏不一的色鬼借着酒意硬把連氏拉上了榻。
連氏性子軟糯,被正房馮氏欺壓得擡不起頭來不說,自己被折磨得在鬼門關來來回回了好幾次。流珠之前,時常受她連累,對她不是沒有怨氣,但為了責任,還是要贍養才對。
不過連氏雖可憐可恨,為人卻是極善良的,與國公府中的許多舊仆關系不錯,和其中一二丫鬟多年來一直通信。按理說來似這般下等人該是不識字的,可宋朝尚文輕武,王孫公子們喜歡吟詩弄月,大家族裏的丫鬟被調教得文采都不錯。
見流珠不得不回京,連氏拿了與要好丫鬟婆娘的信,道:“仆人們不好在信裏對主子說三道四,可字裏行間,還是透出了不少事兒。娘聽說官家對你姐姐已不複從前寵愛,國公府在朝上也受了不少打壓,京中早有流言,只是傳不到咱們這窮鄉僻壤罷了。娘還聽說,大臣們屢次上書,勸皇上廣充後宮,再行選秀。若是國公府還像從前那般威風,這些牆頭草哪裏敢上書?只怕是官家的示意呢。”
流珠見屋子裏只母女二人,笑了笑,柔聲道:“自離京時,兒便下了決心。嫁夫從夫,國公府興也好,敗也好,兒不去理它,只盼着它也不要來惹兒。”
當朝女子皆以奴為自稱,不論貴賤。用兒自稱,也十分普遍。
連氏點了點頭:“這般也好。”頓了頓,她眼中又有了幾點神采,高興道,“娘聽說,汴京近幾年又出了新花樣。夏天,街上有賣冰食的,這吃冰是什麽滋味,娘還真不知道。還有那鴻福樓的廚子,據說也做了不少新菜。”
流珠道:“等女兒安頓下來,派人來接娘。”
一聽這話,連氏眼睛一亮,随即又一暗,有些怯怯地搖了搖頭。到底還是怕那些舊人。流珠看着,心上一澀,暗暗一嘆。
啓程的日子愈發近了。
流珠別了娘親,帶着尚且年幼的兒子瑞安和女兒如意,坐着馬車,向着故地越行越近。車聲辘辘,流珠聽着這令人有些心煩意亂的聲音,又見光影在車簾與車壁上不住流轉,心中不由得又思及往事。
她的父親,勳國公阮鐮,出身自鼎鼎大名的阮家。大名府阮氏,族中多出燕颔書生,能文能武,阮鐮便是其中之一,既有功名在身,又立下了赫赫軍功。先帝頗為倚重阮鐮,許其國公爵位。
若沒有阮鐮及其一黨助推,當今的官家,是絕對登不上九五之位的。她這皇帝姐夫,當年只是個母妃早逝的皇子,十分不起眼,既沒有煊赫母族,也不得先帝寵愛,可最終的勝利者卻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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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流珠不甚清楚,只知道在傅辛剛剛登基時,民間曾有流言,說他殺父弑母,擅改遺诏。後來傅辛用鐵血手腕,将反對派通通打壓,這流言便也無人提起了。
流珠的嫡母,馮氏,出身名門望族。她看着膚白眼細,十分和藹,可卻是個淩厲性子,容不得人。
馮氏生了一女二子。女兒阮宜愛,當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