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遇

壁合廣告正式運營第一天，易佳明聚齊全公司上下十餘人召開誓師大會，滿腔熱血要在兩年內，做到廣告行業龍頭。還拉着公司二把手，也就是宋明珠宋總監，一起跟他舉着拳頭宣誓，只差找來幾碗雞血一起幹掉。

宋明珠和苗苗背着他吐槽，覺得他應該轉行去做傳銷。

話雖這樣說，但工作還是要開始。如今廣告行業競争激烈，別說是籍籍無名的新公司，就是在行業裏做了多年的大公司，都不那麽好混，除非像是美欣這種處在金字塔頂尖的品牌，才不會擔心客戶源，甚至有很多商家想用美欣，還得排隊候着。

易佳明一早畫下的大餅，說壁合的目标是美欣。但他自己也明白，凡事得一步一步來。

只不過他回到江城當了霸道總裁後，就暴露了富二代的本性，所有工作全部交給宋明珠，自己整日忙于私人應酬，也就是吃喝玩樂。

宋明珠決定從基礎做起，先租了幾塊公交站臺的燈箱廣告位。然後低價招标，一來是從最普通的客戶入手，二來在燈箱廣告上署上壁合的名字，也算是給公司做宣傳，邁出壁合廣告的第一步。

初創公司沒有那麽多職務和部門的分門別類，從拉客戶到廣告創意到投放甚至效果反應收集，宋明珠和她的新拍檔們，都得一手完成。

公交燈箱并沒有那麽好租，繁華地帶的燈箱基本上被大公司大品牌壟斷。宋明珠聯絡了好幾天，才敲下了幾處城鄉結合部的公交燈箱位，而且價格還算不上讨喜。

燈箱租下來後，就在網上投放招标廣告。這種位置的廣告，感興趣的商家不多，一個多星期後，才勉強聯系到兩家，兩家都是小破醫院，一家專治不孕不育，一家主攻無痛人流。

宋明珠讓苗苗調查了一下，在确定兩家雖然規模很小，但都是手續齊全的正規醫院後，她斟酌了半日，最後定下了人流那家。

苗苗奇怪問：“一個是助人，一個殺人？你咋就把我們第一個客戶給了殺生這家呢？”

宋明珠笑道：“你想想看，我們的燈箱位置都在城鄉結合部一帶，這些地方居住的人多是受教育程度不高的本地人，以及外來務工人員。城鄉結合部犯罪率高你知道吧？”

苗苗點頭：“那當然，就數那些地方治安最不好了。”

宋明珠道：“那你知不知道，這些地方的流産率也比較高。”

苗苗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這是在考慮廣告受衆。”

宋明珠點頭：“是，尤其是平面廣告的投放，一定不能忽略受衆群體。你看看雜志上，時尚雜志多是奢侈品，新聞刊物上多見一些電子和文化類産品。雖然我們這個燈箱廣告是小廣告，但也要在有限的條件下，考慮廣告帶來的效果。”

苗苗笑：“明珠，我要被你認真的精神感動了，感覺我們壁合離美欣又近了一步。”

宋明珠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就算近了一步，那也是地球跟月球的距離，人家做的廣告都是世界名牌，她這兒還在無痛人流呢。

只不過，她跟向懷遠似乎又冥冥之中扯上了千絲萬縷的一點聯系。

苗苗看她嘆氣，問：“你怎麽唉聲嘆氣的，這可是咱第一個廣告。”

宋明珠笑着搖頭：“你一提美欣，我就覺得任重道遠。”

苗苗道：“咱偉大的易總說了，不想當将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在咱廣告業，不想朝美欣看齊的廣告公司它就不是個好公司。”

宋明珠點頭：“易總所言極是。只不過我回頭得問問他，他這一當上總裁了，就啥都不管了，整天花天酒地，這像是個創業公司的老板麽？”

當然，說是這樣說，畢竟易佳明是財神爺，宋明珠也不可能真的去管他到底在幹什麽。

因為是壁合的第一個案子，也是宋明珠獨立經手的第一個廣告，她做得很用心。在設計創意的時候，不僅在文案和圖案設計上下了大工夫，還特別考慮了投放地點，受衆人群。總之設計圖出來，衆人都贊不絕口，覺得這設計基本上脫離了常見的無痛人流小廣告所散發出的低級趣味。

宋明珠雖然挂了個總監頭銜，但小公司總共就幾個人，凡事還得親力親為。等到廣告海報圖制作出來後，她帶着兩個手下兩個小夥伴，踩着夜色一個點一個點地去安裝。

選擇晚上安裝，一來是避免打擾乘車人，二來是看燈光下的效果。

兩個小夥伴，一個是苗苗，另一個是剛畢業的小夥子，名叫張可樂。總共十幾個站點，雖然都在同一個區，但分布點四散八落，三人開着一輛小面的，從夜幕剛降臨的八點開始，到了晚上十點才在最後一個點結束。

穿着工裝的張可樂，将最後一個廣告安裝好，收好工具，拍了拍手，舒了口氣，上下打量面前的燈箱廣告，道：“明珠姐，白天看還沒什麽感覺，現在在燈光下一看，我才覺得你這廣告做得特別好。首先，這配色就很溫馨，在燈光下，晚歸的人，肯定會忍不住多看一眼。雖然這廣告産品本身很low,但看起來卻很高大上。試想我是一個未婚懷孕又被男朋友甩了的小姑娘，晚上在公交站臺看到這則廣告，說不定會再次點燃了對生活的希望。”

苗苗哈哈大笑：“可樂，你這麽有代入感，是不是曾經搞大過小姑娘肚子，又不認賬？”

張可樂道：“去你的！我是在以專業的眼光談明珠姐的這個廣告設計。”

宋明珠道：“別貧了，忙了一個晚上，趕緊回去休息。”

苗苗卻不幹，伸了伸懶腰：“急什麽？這裏空氣不錯，又是江邊，反正都來了，幹脆溜溜彎賞賞夜色再回去。”

當了一晚上安裝工人的張可樂對這個提議表示擁護。

十點多說起來倒也不算太晚，宋明珠也只能尊重民意。

這個站點，雖然也是城郊，但跟之前的幾個站點不同。此處臨近江邊，而那江邊有有一處蘆葦灘。宋明珠并未來過這裏，但也知道許多小情侶，一到夜黑風風高之時，就愛往蘆葦叢裏鑽。

當初她和向懷遠在一起時，曾提議過晚上來這裏約會，被向懷遠義正言辭地否決，說什麽不是正經人來的地方。

三個人下了江堤，宋明珠眼見走在前面的苗苗，要往那處蘆葦叢裏去，趕緊喚住她：“你幹什麽？”

苗苗頭也不回道：“去裏面看看。”

宋明珠：“你不是吧，天這麽黑，小心裏面有蛇啊什麽的。”

其實她想說的是，小心看到什麽不該看的畫面。

但好奇害死貓的苗苗，已經沿着小道大步走進了那一人多高的蘆葦叢。宋明珠和張可樂只得跟上。

只是兩人還沒走到蘆葦叢的入口，苗苗已經匆匆忙忙折返。

宋明珠借着月色，看她一臉慌慌張張，奇怪問：“怎麽了？”

苗苗拍拍胸口：“我去，裏面真有人，而且是一男兩女，這口味臣妾受不住，趕緊跑了。”

宋明珠笑：“我就讓你別進去，打擾人家好事多不人道。”

苗苗揮揮手：“走走走，咱上去。”

三人折身往江岸走，身後卻也響起了腳步聲。

苗苗下意識轉頭看去：“我去，有點眼熟啊！”

宋明珠聽苗苗這樣說，也随之轉頭。此時雖然夜色已深，但空中月亮又大又圓，光芒灑落下來照在大地上，倒也有幾分亮度。

隔着二十來米的距離，宋明珠幾乎一眼就認出這一男兩女中的那個男人。

她愣了愣，向懷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重口了？一拖二玩野戰□□？難怪把人家陳翠拖到三十還沒結婚。

男人有錢就變壞，真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苗苗還想停住步子看清來人，被張可樂扯了扯袖子：“八卦有風險，別好奇了。”

苗苗回過頭，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我是真覺得有點眼熟，就是天太黑，看不清楚。”

宋明珠呵呵笑了兩聲。

三人回到公交站臺，又欣賞了一下壁合廣告出品的大作，果然有種溫馨的感覺。

張可樂拿出手機：“來來來，咱們在明珠姐的大作前合個影。”

宋明珠用白眼表示拒絕，但卻被苗苗強拉硬拽站在廣告前：“明珠，我跟你說，別看不起這個小廣告，這可是我們壁合的第一步。”

宋明珠無奈地跟這則無痛人流廣告合了一張影。三人正欣賞合照，本來只有他們幾個的站臺，出現了另外三個身影。

這回有了廣告燈箱明亮的光，苗苗一擡頭，就看清了三人的樣子。她先是為這三人的顏值驚了一下，繼而又因為認出了那英俊的男人，眼睛驀地睜大。

然後她就有點尴尬了，撞到業內大神晚上野戰，還是□□這種重口味。這多少有點那啥吧？！

她擡手擋住臉，轉過頭對同樣假裝看夜色的宋明珠，悄聲道：“我去，是向懷遠。”

宋明珠嘴巴未張開，幾乎是用腹語道：“所以呢？”

苗苗道：“他應該不認識我們吧？不對，你之前不是跟他吃過飯麽？”

張可樂一頭霧水：“你們在說什麽？”

而這時本應最尴尬的向懷遠，卻直接走了過來，輕笑道：“宋小姐，這麽巧？”

宋明珠幹笑着轉頭對上他，目光瞥了眼他身後的兩位美女，道：“向總，真巧。”罷了，又道，“這麽晚了，好興致！”

向懷遠臉上本來不多的一絲笑容，因她這句話而消失殆盡，在燈光下露出一張冷冰冰的臉，目光淡淡瞥了眼旁邊的廣告牌，問道：“你做的廣告？”

宋明珠還未回答，旁邊的苗苗見向懷遠并未在意被人撞見一拖二這種事，立刻湊上來笑嘻嘻道：“天啦！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向總。沒錯沒錯，這是我們明珠設計的廣告，也是我們壁合廣告的第一單廣告。”

宋明珠扶額，苗苗卻繼續巴拉拉道：“難得遇到我們廣告圈的大神，要不然您幫我們點評一下這廣告設計得如何？”

向懷遠看着宋明珠，笑了一聲，又轉頭去看廣告牌，然後用他那低沉磁性的嗓音，輕描淡寫将那廣告詞念了出來：“選擇好一點，放心多一點，無痛人流，健康無憂。”

這廣告詞被他這一本正經地念出來，別說是宋明珠，就是沒皮沒臉的苗苗，和狀況外的張可樂，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而她身後的兩位美女，則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宋明珠腹诽兩句，板着臉面無表情道：“苗苗可樂，時間不早了，我們走。”

說完，也不等兩人反應過來，轉身就往不遠處的面包車走去。

苗苗在後頭呵呵笑道：“向總再見，後會有期。”

三人鑽進破面包車，張可樂邊啓動車子邊奇怪問：“那人是誰啊？你們認識？”

苗苗敲了下他的頭：“你是不是學廣告的，連向懷遠都不認識？”

張可樂卧槽一聲：“他是向懷遠啊！不是吧？他可是我職業上的偶像，我竟然沒認出來。”

苗苗道：“我也想不到向懷遠看着人模狗樣，竟然帶着兩個美女鑽蘆葦叢。果然才貌雙全的人就是任性，老娘喜歡。”

宋明珠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道：“你們難道不該為他剛剛對我大作輕蔑的态度發表點意見？”

苗苗揮揮手嘿嘿道：“拜托，人家經手的都是頂級品牌，還指望一個無痛人流的廣告能入他的法眼。咱這也是丢人現眼。”

宋明珠道：“丢人現眼你還讓人點評？上趕着讓人打臉？”

苗苗道：“作為一只廣告狗，丢人本來就是家常便飯，啪啪啪一點都不疼。”

宋明珠對她的厚臉皮甘拜下風。

“完了！”

伴随着車子忽然的減速，開車的張可樂冒出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