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過去篇)病人可以壞一點

村口大爺家的小黃鴨不見了,曾觀察過小鴨破殼成長的夏若螢一聽這消息,便立馬拿着畫好的小黃鴨肖像圖屁颠颠地找大爺:“爺爺,你看我畫的對不對?拿着這個讓大家一起找,一定很方面。”

大爺驚喜又感動地想接過肖像圖,可誰知小夏若肉嘟嘟的小手一伸,聲音奶萌:“要拿錢交貨。”

大爺瞬間石化。

看大爺愣神,小夏若以為他不不樂意。小脾氣也說來就來,扭頭就要走。

大爺立馬拉住她的小手:“別走別走,小夏若,這個多少錢?”

小夏若立馬轉怒為喜,“本來是200日元,現在漲價了,400日元吧。”

大爺,“……”

比我的鴨子還貴。

但看在小家夥可愛的份上,“爺爺我買了。”

後來這件事慢慢傳開,村裏的人知道她是個小財迷,就喜歡逗她,給她光顧小生意。

但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小夏若并不只是愛錢這麽簡單。

自己做不來的事她會嚴肅拒接,絕不會敷衍了事。

如果有一點難度,她會提前談好交貨時間,超過了交貨時間則一邊哭鼻子一邊讓大人扣錢,她說這是原則問題。

她很喜歡畫畫,在大樹下不起眼的石頭上,在壞的不明顯的木板上,在破掉的牆壁上……畫各種好看又可愛的圖案,或許是村裏的小動物,或許是書裏看到的靈獸。

剛開始的畫風很稚嫩,但大家都鼓勵她畫得很有趣,很有靈魂。在那小村裏,她被全部的大人寵着,一起鼓勵着成為有夢想的小畫家。

後來夏若爺爺奶奶說,很快就要把她接到東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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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爺爺說:“國光,以後多了一個小妹妹,你要當個好哥哥,保護好她。”

國光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等待小夏若來臨的那段時間,國光開始地收集她會喜歡的玩具。路過文具店會給她買一些用得上的畫具與書,東西不知不覺慢慢積累了一大箱子,比他自己的用品還要多很多。

她那時心中感慨,她生國光的時候損了身體,很遺憾不能為他多添一個妹妹。

所幸,現如今,一切都是命運最好的安排。

國光承擔起哥哥的責任,每天帶着小夏若去上學,督促她寫作業,盯着她不亂買零食,不讓她被班上的男孩子欺負……

而小夏若來了東京之後,國光就沒有一次是按時到家。

有時候牽着頭上頂着花圈,笑得開心的小夏若。有時候牽着挎着小臉,瞪着他生氣的小夏若。有時是他氣得在前邊走,一直在他後面哄着喊國光哥哥的小夏若。

他們在學校怎麽相處她不知道,只知道每次手冢爺爺問起國光,“國光,喜歡這個妹妹嗎?”

國光點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可卻忍俊不禁地笑了。

那副拿她沒辦法但還是要寵她的表情,簡直是他這麽大以來,露出最有層次感的表情。

她慶幸,也感激小小的夏若讓兒子體會到了更多同齡人的快樂。

可每到假期,小夏若都開開心心,沒有一絲留戀地跟他拜拜去找外婆。就算暑期打電話回來,也只是關心長輩,很少提起國光。

有次小夏若打電話過來,看着湊巧坐在一旁看書的國光,便問她:“國光哥哥在這裏,要跟他聊兩句嗎?”

國光翻書的手頓了頓,眼角的餘光出賣了他心中的期待。

小夏若說,“唔……彩菜阿姨,我偷偷告訴你,我不想跟他聊天,因為他好沒意思,比我認識的爺爺還要小老頭。”

手冢彩菜聽了這通描述,沒忍住笑了出來。

倒也合理……

國光黑着臉,捧着書上樓了。

她看着自家兒子落寞的背影,忍俊不禁:“國光哥哥對你這麽好,如果聽見你這麽說,他會難過的。”

小夏若本就心虛,一聽便更為愧疚了:“那……我該怎麽辦。”

手冢彩菜,“我把他的號碼給你,你打個電話給他好不好?”

小夏若猶豫了幾下,“那好吧。”

她不知道兩個小孩打了多久電話,只知道吃飯的時候,向來自律的國光,居然在她喊了三聲之後,才磨蹭地下來。

又是一個暑假,今年的暑假比以往都要炎熱。

三個老人又在閑聊。

夏若爺爺給夏若奶奶搖着蒲扇,“國一啊,今年這麽熱,跟我們一起去鄉下避暑嗎?”

手冢爺爺拿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疑惑道,“哪個鄉下?你們不都是東京城市戶籍嗎?”

夏若奶奶笑了笑說,“外婆家呀,昨天跟那個老太婆打了電話,她讓我們快點過去。說鄉下環境也好,氣候也好,吃的東西都很幹淨。螢寶還說,河裏的魚又新鮮又多,西瓜又圓又大,水果都很甜,不去就是損失。”

手冢爺爺很心動,但記挂柔術道館。可他的心思被好友一樣看穿,夏若爺爺道:“徒弟早就能出師了,你也該四處走走,到處看看了。”

夏若奶奶夫唱婦随:“年輕人的辦法和能力比我們更先進,咱們年紀都這麽大了,也該好好享受自己的福分。”

手冢爺爺握着手中的瓷杯轉了轉,點頭道,“我跟你們去走走。”

夏若奶奶想到自家玩得嗨翻天的小孫女,問起了同齡的手冢國光:“對,那孩子去嗎?”

手冢爺爺搖頭,“國光下個月有小學生網球競技賽,現在每天都要去俱樂部訓練。”

夏若奶奶遺憾卻又不出意外,“真不愧是國光。”

背着網球袋,準備去俱樂部的國光忽然頓住腳步,轉身走到茶室:“爺爺奶奶,我也想去。”

三位老人紛紛驚呆了。

這……

不應該呀。

不過,也行吧。

孩子嘛,有玩心是很正常的事。

一個月後,兩個每天都待在一起的小孩子明顯更親近了。

以前兩個人雖然也總待在一塊,但小夏若并不會主動分享自己的愛好。她總覺得在國光面前,她是個不務正業的孩子,所以不想影響乖學生。

但自那之後,小夏若會主動找他,在他打網球的時候會給他數一連串打了多少下,在他看書的時候會問書上說的是什麽……無論國光做的事有多無聊,她都可以耐着性子在他身邊呆着。

國光倒沒有太多變化,他們兩個人之間,最最開始走進的那個人是國光。他已經做到了認知內的全部,剩下的,就是期待着小夏若也走近他。

國光因手臂住院的那幾日,小夏若不理他。他焦心得睡不好覺,每天擔心記挂第一件事是:‘螢今天還不理我嗎?’第二件事才是:‘我的左手還能打網球嗎?’

幸運的是,手臂并無大礙,但他們之間的關系卻毫無進展。

國光提前出院之後,剛把行李放家裏就去了夏若家。要在她回家的第一時間跟她道歉,得到她的原諒。

不過道歉之後兩個人的關系并未緩和,小夏若躲着他,不想跟他說話。每天早早起來出門,放學回家吃完飯就上樓,關在屋子裏做自己的事。

無論國光去了幾次,都沒有開門見他。

他們的事大人看在眼裏,但卻束手無策,因為這兩個小孩都有自己的想法,他們不能橫加幹涉,否則事與願違。

沒過幾日,小夏若的态度緩和了,會跟他一起上學,也一起回家。

只不過國光的表情卻越來越沉重。

國光這一個月的睡眠狀态很不好,他父親好幾次起床喝水,都說國光房間裏的燈還亮着。她心裏難受又心疼,也找國光談過,但他總說沒事,讓媽媽擔心他很抱歉,以後會早點休息。

但她心裏明白,那只是口頭上說說。改變的是淩晨熄滅的燈光,不變的愁郁依舊令他側夜難眠。

她的兒子什麽都好,就是活得太累。小小年紀便習慣性扛起一切責任,也獨自承擔痛苦。

她不敢再對他說什麽,害怕不僅沒有開導他,反而還剝奪了他表達難過的權利。懂事的孩子為了不讓家人擔心,只會把情緒埋藏得更深,把自己刺得更疼。

說着說着,手冢彩菜險些心疼落淚,她按捺下情緒,只希望他們能和好:“阿螢,現在知道了嗎?你的國光哥哥,真的很在乎你,很珍惜你。”

夏若螢趴在她的肩膀,聽着聽着便淚流滿面,心裏似堵了很沉的石頭,沉甸甸的。可消化掉之後,又覺得那些積壓許久的委屈與難過,都随着石塊一道粉碎消散。

甚至,逐漸地、還滋生出反複回甘的甜。

她揉了揉眼睛,眼眸霧蒙,卻瑩潤閃熠:“彩菜阿姨,對不起,也讓你難過了。”

見她露出這樣的表情,手冢彩菜心裏也高興了起來,“你們快快和解,我就什麽事也沒有啦。”

夏若螢眨了眨眼,沾着淚珠的長睫如羽鴉拂過水面,“那看在彩菜阿姨的份上,我就重新跟他成為朋友吧。”

手冢彩菜亦笑了笑,釋然地緩緩呼出一口長氣。

這兩個孩子,總算和好了。

她終于也能睡個好覺了。

天色更晚了,手冢彩菜打算送她回家,但她堅持要陪夜。

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趴在床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看着那根根分明、又細又密的睫毛,她忍不住湊近幾分,半是嫉妒半是好奇地數。

發現比她多兩根。

哼!

憑什麽?

一個男生的睫毛比女孩子的還要多。

她又忍不住觀察起其他,他的皮膚很白,但他明明打網球經常曬太陽?可為什麽一點都沒被曬黑。

夏若螢偷偷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手感有彈性卻又細致,不像她的臉軟嘟嘟的。

她還想摸摸他的鼻子,這麽高挺卻又精致。

于是視線随着手,沿着臉頰慢慢往上……

手冢國光微睜狹長的清冽眸光,正柔和又直白地凝視她。

“!!”

夏若螢瞬間驚吓地收回手,但被他修長的手更快握住。他眼底滲出笑,似春日暖陽融冰化水,輕柔地、無聲地彙入汪洋。

夏若螢:“你都聽見了?”

手冢國光平靜地看着她,不說話,算默認。

夏若螢戳他的臉,“那你幹嘛裝睡?”

手冢國光又伸出另一手抓她,“我只是沒睜開眼睛。”

兩只手都被他抓住,夏若螢逃不掉,又覺得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便撇開眼:“你變壞了。”

這算變壞嗎?

那就再壞一點吧。

他側了側身,忽然将她霸氣又溫柔地攬上床:“睡吧,今天很晚了。”

他動作太快又很有力,一點都不像生病的人。夏若螢反應過來後,就已經躺在了他身邊。

她心裏不自然,可兩人才和好,不能太直白拒絕,便說:“媽媽說我們長大了,不能睡同一張床。”

手冢國光已經把被子蓋在她腹部:“我不告訴阿姨。”

夏若螢:“……”

這是告不告訴她媽媽的事嗎?

但看着他略有疲色卻堅持的目光,還是軟了心腸:“好吧。”

就當是可憐這個被她冷淡對待了一個月的家夥吧。

可她剛一乖順躺下就有些後悔,她不敢對上直直看着她的清眸,便望着窗外的月:“你不要看着我,我睡不着。”

手冢國光:“那我們說說話。”

夏若螢:“……”

她被手冢國光過于理所當然的态度繞了進去,“說什麽?”

手冢國光也不知道說什麽,他有太多話想跟她說,可似乎又什麽都不想說。

就想看看她,确認她是在身邊的。

可她的眼神怎麽一直落在別處?

難道和好又是騙他的?

手冢國光倏地湊近一分。

夏若螢一怔,目光轉了過來,睫羽輕顫:“你……幹嘛?”

那眼神,分明是害羞的。

手冢國光輕輕笑了一聲,眼神幽邃,卻又清澈。

夏若螢不懂他要說什麽,可心卻漏跳了幾下。這種陌生的情緒令她慌張,她不要跟他呆一塊。

手冢國光一直拽着她的手,察覺她要起身便用力按着,還說她:“騙子。”

誰?

我?

夏若螢莫名其妙就背負了‘騙子’了罪名,她委屈又氣呼呼地瞪他:“我怎麽就成騙子了?”

她的眸光閃閃,總是瑩潤,稍微生氣就容易紅,像是要哭。

手冢國光卻莫名更愉悅。他想,他果然變壞了。

夏若螢等了半天都沒等到他說個為什麽,煎熬之中,又從委屈變成愧疚。

他是無心之舉,可她卻是真的說了很絕情的話。

手冢國光不需要說很多話,夏若螢總是自己摸摸索索就把他的意思摸透。

她抿了抿唇,認真地發誓道:“我保證,只要你不惹我生氣,我以後一定不跟你絕交!”

手冢國光:“……”

他又笑了,這回卻有些氣笑的成分。

這個笨蛋,發誓都不會說一些好聽的話哄人。

他欣賞了一輪她自我苦惱的表情,終于開口,聲音混着變聲器與生病的沙啞和磁性:“重新發誓。說,就算我惹你生氣,你也永不絕交。”

他好沒道理,只許他惹人生氣,不許她也……生氣嗎?

但其實,他對她總是很好,從未氣過她。而就算惹怒了她,也是萬萬上不了絕交的層面。

她把人氣進了醫院,理該說句話哄一哄。

可當月光被烏雲遮蔽,這句話忽然在陰影中多了幾分令人心驚肉跳的宿命感。

夏若螢手指抖了抖,有些不敢。

要是說了,總覺得以後……

手冢國光面露疲倦,扭開頭咳了一聲。

夏若螢:“我發誓,就算你惹我生氣,我也永不……”

手冢國光虛虛抵着唇,餘光卻一閃不閃地落向她。

夏若螢被盯得心裏發虛,見他眼底的期翼一點點黯淡,夏若螢頭腦一熱,竟是抱住了他:“我……我可以發誓。但是你以後必須要聽我的!”

手冢國光幾乎沒有思考就回擁住她。

少女的氣息溫暖,發間溢着馨香,風一吹,便從鼻尖竄入了心海。

他用力摟緊,又着汲取她的溫度,在她耳畔說悄悄話似地,“好,什麽都聽你的。”

夏若螢耳根一熱,泛癢地閃躲了一下。

手冢國光卻還是追着她的耳朵,“以後手冢國光都聽夏若螢的。”

夏若螢耳根紅了一圈。

手冢國光忍不住笑,卻還在說:“聽清楚了嗎,沒有我就再說一遍。”

夏若螢受不了,心跳很快,她擡手擋開他,又掙開了他的懷抱:“聽清了聽清了。”

“嗯。”

這聲“嗯”顯然也帶了幾分催促之意。

夏若螢只覺這個誓言需要鼓足她一生的勇氣,她深吸了一口氣,閉着眼:“我夏若螢發誓,不管手冢國光是否惹我生氣,我都不絕交!”

清脆的話音落下,明明四周寂寥,卻又有什麽不知名的東西被濺起萬丈高。

夏若螢悄悄睜開眼,去看他。

少年的目光清幽若潭,卻也沉靜如淵,好似輕易便能把人拽下去。

夏若螢眼睫亂飛,不敢再看。

手冢國光又笑了,胸腔都在愉悅地顫動。

他是病人,總覺得還可以再放肆一些。

他一根一根地捏住她的手指,總是清冷克制的面容上浮現了幾分促狹:“我沒聽清,怎麽辦?”

夏若螢:“……”

他肯定聽清了。

她的勇氣只夠說一回: “我不管,反正我說了。”

手冢國光才不放過她,他把她拉過來,誘哄似的:“螢,我病了,耳朵不好使。”

今夜的他是逾越,也是令人臉紅心跳的。

夏若螢眸光潋滟,忽然就被蠱了心神,她學着他,在他耳邊小小聲地說:“我發誓……”

夏若螢以為壓低聲音會沒那麽害羞,可說完臉頰卻更紅了。

手冢國光:“再說一次。”

夏若螢氣惱:“……你還聽不清啊。”

手冢國光輕笑:“聽清了,還想再聽。”

“那,我再說一次……”

窗外星河萬裏,微風恰如正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一念小天使的兩瓶營養液~

謝謝支持,我會繼續努力

——

這糖,可還行?(*^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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