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冥婚(1)

原來是這個事情,最近被太多事情一攪,她幾乎真的就要忘記了。只得胡亂應下。西陵不再說話,合眼小憩,她覺得無聊,便掀了簾子看着外頭的景致。天空的煙花依舊再重重綻放,花燈重重連成燈海。先前那一道光路也似乎再漸漸淡去,然而歡聲笑語,絲竹琴音,輕歌曼舞,袅袅不絕,盛世歌舞,歌頌太平。

恍惚間,她的問題已經先于腦問出來了:“你每年都要這樣來一圈嗎,這就是祈福年年風調雨順?”

西陵沒有睜眼,淡聲道:“風調雨順若通過這樣幾個幻術就能完成,也太容易了些。”

即使是個否定句,葉霜燈緩了緩,還是聽出來其中不一樣的意思,她坐直了些,驚訝道:“……風調雨順真的你庇佑的?”頓了頓,她覺得自己說的不那麽準确,又補充:“我的意思是,術法真的能抵抗天災?”想了想,又覺得表達的不夠,繼續補充:“就是說,你的術法,能抵抗天災嗎,就算來了一場幹旱,也能通過術法下一場雨?”

西陵這才睜開眼,靜靜的看了她一會。看着葉霜燈滿是求知驚訝的眼神,撐起頤,慢悠悠道:“這麽想知道?”

葉霜燈使勁點頭。

西陵似乎想伸手揉揉她的頭,擡到一半似乎想到了什麽,重新後來回來,沉吟片刻,慢條斯理道;“這個麽,猜猜看?”

這種只有兩個答案的是非題,答錯也能知道答案,葉霜燈随口就道;“我猜不能。”

西陵不置可否,只問道:“為何?”

葉霜燈道:“術法再強我也不行能強過天道。”她想了想,忽然有些不确定:“……旱災澇災這種天災應該算是天道吧。”

西陵瞧了她一會:“我以為你會說人定勝天。”

葉霜燈拂開貼住眼睛的發絲,拖着下巴想了一會:“我相信一些事情可以人定勝天,也認為天災可以被人所阻止、抵抗。但是這種憑借一己之力就能阻止天災。”她收起手,坐直了一些,堅定:“我不信。”頓了頓,又尋求事情來給自己加論據:“雲澤妖可以和人締結契約,想獲得什麽就要付出什麽,不是不能締結,只是這種天災之事,我覺得沒有什麽可以稱為匹配,能與之交換的條件。”

西陵沒說話。

葉霜燈眨了眨眼,尋求答案:“所以我說的對不對?”

西陵看着她,面具下的那雙眼睛似乎可以穿透人心,葉霜燈莫名覺得有些心驚膽顫,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猜測起來,剛想說話。西陵已經別開了目光:“你說的不錯,即便是有,代價也十分巨大。以一人之力無法承受.”

雖然只是随口閑話的猜測,但是葉霜燈莫名緊張,一口子提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等到西陵親口确定,她才将那口氣咽了下去。她垂落的頭發別再耳後,看着外面燈海流光,像是自言自語:“……如果是契約,許下的願望什麽都能實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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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回家這個願望,可以用什麽樣的約定實現?

這一路,街道上始終是人來人往,寶馬雕車,笑語暗香,天空煙花接連綻放,形成一片霧霭萦繞,屋檐燈火連海,天邊的明月在這一片人間煙火之中也遜色了幾分。

風景很美,但是她看的卻有些漫不經心。加上天色也有些遲了,她覺得實在是困,回了房一沾床就睡了過去,等到一覺醒來,床邊已經放着秋瞳備好的衣服,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又想起昨日和西陵說的那事,抓了抓頭發,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認命的從床上爬起來。

葉霜燈一邊穿衣服一邊覺得自己被西陵威脅的把柄實在很窩囊,可是就如那些契約一般,得到什麽就得付出什麽,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物,又坐在妝臺前,摸過上頭排開的珠釵。

能在這裏輕輕松松的活着,不過是見幾個哪裏都無法避免的妖怪,實在是一件很劃算的事情。

她收拾了下心情,拍了怕臉頰驅除參與的睡意,推開門,閉上眼睛,做出懷抱陽光之勢,她抱了一會陽光,覺得心滿意足的睜開眼,差點一個站不穩就要摔下去。

院子裏有一個熟悉的人影,他正平平靜靜的坐在那裏,見她睜開眼,也只淡聲道:“醒了?走吧。”

葉霜燈幾乎想抽自己一個耳刮子,讪笑一陣,連忙跟着西陵後面出來。

馬蹄與車輪交織,村笛與雞鵝共鳴,組成不悅耳的樂章,顯然是在郊外道上行進。一路颠簸搖晃,外頭天色有些昏沉,偶爾吹過臉側的風似乎也帶着水汽,葉霜燈坐的及不安生,卻不好嬌氣叫苦,只得看着外頭的風景分散注意力。

她本以為總該準備一些東西才啓程,怎料想她才起來就直接被塞進馬車,随行的包裹也已在車廂中放好。萬事都已妥當。

一切妥當中,唯有郊外道路晃悠颠簸,她坐的十分不适。

偏頭一看,西陵正支頤坐着,一路過來,葉霜燈心中一直有個疑問盤旋,她忍了忍,最後沒忍住:“為什麽我們不禦劍呢?”

飛翔是人類千百年來的夢想,先前在村落的時候,西陵帶着她在空中飛躍的場景她記憶十分深刻,至于昨日的拜月節雖然也是乘着軟轎,但是束縛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裏。對于只在想象中的禦劍而行,她還是十分期待的。

不曾想,西陵選了一個十分接地氣的辦法:直接走陸路,馬車

仿佛是回答她的話,她的話音一落,外頭頓時響起一個轟隆的雷聲,将她最後一個音恰好蓋住。

葉霜燈把接下來打算說的話都噎回去了:“……”

西陵掀了車簾看了看外頭,正是陰雲翻卷,落雨之勢,他回過頭:“你想淋雨嗎?”

馬車行的久了,葉霜燈也漸漸習慣了颠簸,車廂裏只有她與西陵兩人,極為安靜。只有外頭淅淅瀝瀝的雨聲。她聽着雨聲又覺得有些困了,抓着車窗昏昏欲睡。

在睡意完完整整襲來之前,忽然覺得馬車驟然停住,還好她反應快,及時抓住了車窗才免于摔倒。這一插曲,忽然讓她忘記了方才打算怎麽回話,見得車夫不走了,她很疑惑:“發生什麽了?”

“……冥婚。”車夫的聲音顯的倒還鎮定:“神君大人,前頭有人冥婚隊伍,小的換一條路走。”

葉霜燈掀了一半的手立刻縮了回去。關于冥婚她聽過不少故事和傳言,一直心存敬畏,但是聽說這冥婚都在深夜,何時會趕在下午進行了?但是不管是什麽時候,她都沒有打算圍觀的意思。

西陵掀開車簾,沉吟片刻,卻道:“不必,就在前面停下。”

車夫顯然懵了一些,過了好一會才繼續趕着馬前行。車夫沒問西陵,葉霜燈卻忍不住了:“為什麽?”

西陵給她周圍罩了一個結界,接着打了一把傘,掀了簾子準備下車,并未回頭:“前頭怨氣頗大,放任不管怕是為禍一方,我過去看看。”

西陵一說怨氣,葉霜燈就覺得周圍陰冷滲人,加之這淅瀝雨聲,更覺得毛骨悚然,幾乎都能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自己頸邊吹氣,她顫抖道:“早點回來。”想想覺得這句話有些不太對,補充:“我有些怕。”說完覺得更加不對,幹脆也提着裙子下去:“算了,我也一起。”

西陵将傘擋在她頭上,看着她提着裙子,毫不猶豫的一躍從上面跳下,看起有些驚訝:“我本以為你會害怕,不願意過來。”

葉霜燈看了看前頭的隊伍,嘆氣:“我覺得在車上更怕,還是和你一起放心一些。”

話雖然是這樣講,但是看見眼前的隊伍,葉霜燈還是白了臉,這樣一個隊伍,妝容古怪,悄無生氣。屏息而聽,她似乎能聽見軟嬌中有女子隐隐抽泣的聲音傳來,更為滲人。

很快,她發現那并不是自己的錯覺,轎子裏真的有姑娘在哭。

他撐着傘,如被吸引一般,一步一步走向那頂轎子,雖說是冥婚,但是娘轎子也後面也跟了一頂軟轎,想是跟着的陰媒。

西陵今日并未将這一頭銀發化去,在人群中極為醒目,轎子邊上跟着的那個丫頭顯然是認出了西陵,張了大了嘴,幾乎不可置信的看着西陵,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傘上劃下雨簾,低落腳下,雖行泥濘之中,那種獨特的威儀氣度卻分毫不改。

西陵一步步的走着,眼睛平視力前方。葉霜燈提皺了皺眉,忽然覺得這個場景有些不大對。

看着西陵幾乎要走到眼前了,跟着的那個丫頭才想起來猛的去敲陰媒的轎子,字句卻因為過于震驚而零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陰媒被吓了一跳,剛想開口斥責,可是才掀了簾子,就看見站在前頭的西陵,頓時也愣住了。

西陵平靜道:“此地陰氣怨氣彙聚,何故?”

西陵聲音不大不小,卻正好讓這一隊的人都聽到,原先在轎子裏哭的新娘也漸漸止住了哭聲,眼前出現一只白皙的手,柔若無骨,上面系着一朵白絹花,花瓣層層疊疊,白色純淨,伸出來的時候落了雨,如同冬日盛開的白茶花。

葉霜燈看着這幅場景極為熟悉,一個答案幾乎就要在心中呼之欲出。

西陵的目光定定的落在那個轎子上,不發一言。随之,車簾被那只柔荑掀開,從裏頭探出一張臉。

那是一張很美的臉,面色白皙,卻不顯柔弱,眉如遠山,雖然是滿臉淚痕,卻依然清冷堅韌。

西陵看了她片刻,和着這場雨,一向清冷聲音依舊沒什麽情緒,但一字一聲,幾乎敲在心上,他道:“這場冥婚,你可是自願?”

仿佛在心中重重的敲擊一下,葉霜燈終于想起來這種熟悉感是為何而來。

眼前的冥婚新娘,是澤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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