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少年估計想不得這個買主這麽執着,懵了好一會,這東西是他偷偷拿出來的,哪敢真的帶人去問,只得把自己僅知道的說了出來:“我就知道這個東西是兩百年前我祖上留下的,怎麽來的我不清楚,可是祖上曾交代,說是以後看見和另外一個和它一模一樣的玉佩,拿出來對方就懂了。”
西陵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你祖上曾在宮中任職?”
少年大驚失色:“哥哥,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西陵面不改色的扯謊:“這玉佩是兩百年前宮中的樣式。”
西陵的表情太過鎮定,少年看了一會,沒看出什麽破綻,接受了這個說法,再嘆了一口氣:“……姐姐其實不知道我拿這個出來賣了,否則她一定打死我的,這位哥哥,你看……話沒說完,他擡頭的時候不知看見了什麽,立刻把錦盒背到身後,臉刷的一下白了。
眼前,正站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手中拿着個藤條,冷笑着看着那個少年:“我以前是怎麽教你的,現在皮硬了,都敢把它偷出來賣了,說,賣到哪裏了?”
少年嗫嚅:“……我沒有。”
女子看着他手上的茶點,沉聲:“那這個哪裏來的?”
少年連忙把茶點往西陵身上一丢,快步走到女子身邊,紅着眼眶:“我沒有換吃的,我是擔心阿姐的病,這個玉佩終究是個死物,賣了有什麽關系,死物還有性命重要嗎?”
女子聞言微微一愣,想拍他腦袋的手終究輕輕的落下來,在他發上撫了撫,嘆息:“……我沒事。”
西陵淡聲開口:“雖然年頭久了一些,也不過是一個尋常的玉佩,你覺得,比起性命來說,那些完全與你無關的承諾更加重要?”
女子朝着西陵微微的點頭,态度不卑不亢:“既然是祖上遺命,自無不遵循之理。”
西陵聲音平靜:“只因是遺命,就甘願不問緣由?”
聞言,女子有些失神,這個玉佩他們一家守了很久,再困難的時候都沒想過賣了它,雖然不知何故,可是既然長輩都一直都這樣守着,自然也不能斷在他們手裏,如今聽得眼前這人一說,她才驀然反映過來,這是一個遺命,一個不知何故的遺命,原本就是和自己無關的約定,為什麽要無關的人一直遵守?
西陵邊上枝葉微微顫動一陣,之後他伸出手,手中是另外一枚的玉佩。
女子看清西陵手中的東西,神色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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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霜燈坐在椅子上,掰着手指算了一遍又一遍,這距離西陵已經離開了五天。算完之後又托着腮想了一會,腦海中盡他的臉,唇角也漸漸浮起笑意,她過去覺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說法實在誇張,如今才知故人誠不欺人。
說來,後頭這三日雲澤接連降雨,洗去酷熱,否則她真的都沒法出門了,至于這幾日她都有好好吐納打坐,估摸着等西陵回來,打坐就穩了。想起這事,她此處翻了翻,從架子上把那本冊子抽出來,前頭的字雖然看不懂,可是想來這個應該有簡易圖例說明的,當時她看了幾頁就沒看下去,也不知到底是什麽功法。現在她穴位也認清了不少,想是對着圖例也能明白幾分。
于是,她抱了一些堅果小食,配上了酸梅湯,施施然躺在床上,一頁頁翻開起那本書來。
她一手抓着零食,一手施着靈力将書浮在半空,前面幾頁都是密密麻麻的字,看不懂,翻過,翻過,翻過。
等到這本書翻了大半,她終于看到了圖例。看到上面的畫面之後,頓時,靈力失去控制,那本書迎頭砸下,直接蓋在她的臉上,另外一只手的花生殼被她捏的粉粹,她深吸一口氣,把臉上的書拽了起來,平複了下心情,閉了閉眼,又重新翻了一頁。
等到再看清之後,她整個人臉都快紅成一個櫻桃,又快速的翻了幾頁,發現自己的确沒看錯,上面的圖例還挺形象生動,一些地方标了紅點,想是穴位,如此,這書是什麽已經昭然若揭。回憶起先前和西陵說起這東西時自己說的話,她的臉色更紅。
如此停了片刻之後,狠狠把軟枕望床上一砸,悲憤地、羞惱地打算吐出五個字:“西陵!”然而魂淡兩個字壓在口中還沒有吐出來,便慌慌張張的跑進來一個侍女,推開房門,在她身前跪下,緊張道:“姑娘,那個魔頭澤蘭今天早上死了,現下秦少俠和大公子起了争執,您快過去看看吧!”
葉霜燈心下詫異,但還是跟着那侍女去了。
這一路上,和侍女把事情大致了解了下,原來是魔族舍棄了可從灰燼中複生,所以這骨灰也不能留着,需要分散四處。但是秦桑認定,澤蘭只是半魔,并無複生的可能,希望公子扶蘇可以網開一面。
一進地牢,葉霜燈就覺得全身被壓的難受,不過她不願意矯情,只能運氣壓了下來,一路走到關押澤蘭的地方。此時,公子扶蘇已經屏退了左右,只有秦桑一人,看見葉霜燈,公子扶蘇似乎有些尴尬,對她略微颔首。葉霜燈被他這麽客氣也有些受寵若驚,先前扶蘇對西陵十分有意見,如今看來卻是尊敬了不少,想來是今上和他說通了。
西陵有這麽多特權,還有今上的禮遇,在不清楚的狀态下,只當是神君一手遮天,神權君權混亂。
可是,西陵卻是真正的一個神,哪個凡人可以承受神祗的叩拜,西陵能在雲澤橫着走了這麽多年,還是十分有道理的。
目光向秦桑身上瞟了瞟,方才道:“秦少俠執意留下這魔頭的骨灰,莫非是想她複生?”
秦桑轉向葉霜燈,還沒來得及開口,她便皺着眉先聲:“魔族會從灰燼裏複生?這事情你一開始可沒告訴我。”
話音一落,公子扶蘇也有些驚訝,因為這個差不多已經算是一個常識了,未曾想葉霜燈卻不了解,秦桑也顯然有些懵,怪不得她之前答應的這麽痛快,原來是不知這件事情。
眼前的澤蘭雙眸緊閉,再無呼吸。眼看着一個認識的人在自己眼前了無生息,說沒有一點觸動那是假的,雖然明白澤蘭是另有所圖,但畢竟也認識了一段時間,經歷過一些事情。
秦桑微微垂下眼:“澤蘭是半魔。絕無從灰燼中複生的能力。”
公子扶蘇甩袖,顯然不信:“我怎知她是否半魔,你又如何能确定?”
對于這事,葉霜燈并不了解,不敢妄加評定,先琢磨了一會,望向秦桑:“澤蘭現在魂魄在哪?”
秦桑道:“此地有先生的陣法,澤蘭……魂魄還被困在身體裏。”
葉霜燈望澤蘭那邊快速的看了一眼,又馬上移了回來,想了片刻,忽然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先前我們知道澤蘭一切的資料都是假的,你說送她還鄉,你知道她真正家鄉在哪裏,又是如何得知的?”頓了一會,聲音沉了一些:“送他骨灰還鄉,這是澤蘭要求的?”
估計想不到葉霜燈會一下子問出這些問題,秦桑有片刻的失神,公子扶蘇也立刻接了過去:“秦少俠,若你真的只是想要她的骨灰,這些事又為何隐瞞?”
秦桑躊躇了一會,沒能開口,僵持間,忽然外頭傳來一個冷淡的聲音:“半魔不能從灰燼裏複生,這個話是誰告訴你的?”
西陵說自己十日便回來,今日其實才第五日,葉霜燈也有些沒想到他會回來這麽早。公子扶蘇也沒料到西陵突然過來。看見他的時候明顯一愣,之後才上前行了一個半禮,聲音都有些僵硬,态度卻和之前有天壤之別:“神君。”
西陵淡淡的嗯了一聲,在兩個皆各懷心思目光閃爍的人中,從容的走到葉霜燈的邊上,扣起她的手,平靜問道:“怎麽出來了?”
被西陵這樣一握。葉霜燈只覺得周圍的那種壓迫力盡數卸去,她瞅了瞅秦桑:“問你學生。”
秦桑轉過神,頗有些猶豫,過了一會才回了西陵一開始問的話:“此事是學生從一出典籍中得知,莫非傳言有誤?”
西陵聲音平靜:“你說的沒錯。”不等秦桑把那口松了的氣完全吐出來,他又接了一句:“她給了你這個腰佩,讓你把她送回家?”
秦桑尚且還沒回答,扶蘇會意,目光在兩人身上一轉,卻也沒繼續聽,尋了個借口離開。
待得扶蘇離開之後,秦桑緩了好久,才找回了聲音,将手攤開放在西陵眼前,手中是正是之前那個腰佩,他盡量當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先生說的,可是這個?”
西陵不發,一反手,手中也挂下一個腰佩,宮縧已經破損殘舊,看清的時候,秦桑猛然一驚:“先生……這個腰佩哪裏來的?”西陵手上的腰佩雖然殘舊,但是上面玉石分明與秦桑手中的是一對,他看見這個腰佩的時候便知是一對,可是當時澤蘭卻沒說明另一個到底在誰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