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眼前是一個縷空雕花烏木,上頭有一個精致的小鎖,歷經許久依舊色彩鮮明。公子扶蘇也有些奇怪:“我找了很多開鎖的巧匠,都沒能打開這個鎖,不知裏面藏着什麽。”

西陵把那烏木在手裏墊了片刻,擡手在上頭微微拂過,白光過處,仿佛被一個無形洞吸入,半點動靜都沒有,鎖依舊牢牢的扣在上頭。公子扶蘇訝然:“神君也沒辦法打開?”

葉霜燈看着這烏木,琢磨了一會:“文不行,來武的呗,直接砸開試試。”

公子扶蘇咳嗽一聲:“不瞞姑娘,扶蘇試過以劍劈開,但是用了多少力,就有多少力折回來。”

葉霜燈驚訝,忍不住想去摸一摸這個鎖,西陵卻先了一步把它收到袖中,看向扶蘇,淡聲:“這個東西,本君想帶回去看看,大公子可有異議?”

公子扶蘇默了片刻,自然只能答沒有異議。一回到房間,葉霜燈就開始對着大公子手裏的烏木發呆,據西陵說,這東西和她靈力相斥,她不能碰,所以她現下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西陵往上頭試了一種又一種的術法,依舊毫無動靜。

西陵甚至将荒辰劍祭出,對着那烏木劈了幾下,雖然沒有大公子所說的将力道反作用回來,卻依舊像是一個無形的洞,把西陵所有力量都給吞食下來,紋絲不動。

葉霜燈實在奇了:“這裏真的裝着你要找的手書,為什麽打不開?上頭的力量又是哪裏來的。”

西陵看着像是也有些訝然:“這個不是術法,更像是契約本身的力量?”

“本身的力量?”

“類似一種規則。”

葉霜燈似懂非懂:“那你現在拿到了,也還打不麽?”

西陵倒是不急,把盒子收了起來:“總歸已經在手裏了,不急。”西陵才堪堪收好,外頭慌慌張張跑進了一個人,正想上前說什麽,然而再看見一旁的葉霜燈,腳步驀然頓住,看着西陵欲言又止。

西陵向來不避着葉霜燈什麽事情,淡聲:“什麽事,說吧。”

早就聽說神君對身邊一位姑娘榮寵的很,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西陵既然如此說,侍從也沒回避着葉霜燈,只是聲音有些顫抖:“北昭所言邊境村民進入北昭境內打獵,和北昭人起了沖突,他們,他們借此出兵了。陛下正請神君大人過去議事。”

葉霜燈對此事沒什麽興趣,沒有跟着出去,只道是自己困了,需要再睡個午覺,西陵思量了一會,給她周圍再加了一層結界,便和那侍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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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去的時候,三公子也在,比起先前消瘦了不少,眼眶深陷,臉色也有些蒼白。他看見西陵的時候顯然比起扶蘇的尴尬更甚,好半晌才僵硬的沖着西陵一拱手;“……西陵神君。”

幾位公子總算對西陵放下芥蒂,今上也終于松了口氣,繼續方才沒完的話題。

三公子主張是正面迎戰,北昭本就存了這個心思,任何避讓都是一時的,一直這樣下去,也不知他們又會出什麽事情,還不如正面迎戰,也好探探虛實。

而公子扶蘇意思是雲澤許久沒有戰争,而北昭卻連年征伐,士氣已然不如,這時候正面交鋒,對雲澤着實不利。

公子喬松表示一直隐忍不是個事,但如今正面沖突也非上策,但具體哪個是上策,他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今上揉了揉額頭,對于這事他頭疼的很,可是朝中分為兩派,按雲澤現在的狀況,兵力太過松散,出兵的确沒好處,可是雲澤相安無事的過了這麽多年,若是讓出城池求的幾年安寧,他也做不出來,一時眉頭緊縮。

三公子接了一句:“陛下不必如此,即便雲澤兵力士氣不如北昭,我門總歸還有神君在,還怕……話音未落,今上看了他一眼,沉聲道:“便是因為太過倚賴神君,才會到了今天這個地步,萬事都求神君,還需你們幹什麽?!”

三公子被吼的一愣,可是不敢反駁,只得讪讪退下。

沉默間,西陵終于開口:“總歸本君不會讓雲澤再此時分崩離析,不過今後對于兵力,你們的确得注意。”

今上看起來有些疲憊,他撐着額頭,嘆了口氣:“我也沒想到……雲澤也會有起了戰事的一日,這些年……我們實在……”再嘆了口氣,終歸沒有再說下去。

其實西陵并沒有發表什麽意見,大多時候他都在漫不經心的聽着,一般來說,政事是不會驚動在西陵頭上的,不過是這次實在是太過特殊了。

另一頭,葉霜燈臉上以帕子折好,壓在了上頭,擋住了光線,睡的昏昏沉沉。人似乎在一片黑夜中浮沉,胸口像壓了一塊沉重的大石,連呼吸都有了困難,她不知費了多大的力氣才睜開眼。

一看到眼前的人,她猛地一愣。

眼前的人她認識,分明是許久不見的巫長息,不過西陵已經設了結界,他怎麽能安然無恙的進來?她捏了捏自己的手,不疼,原來這是一個夢。

夢裏的人仿佛猜到她的意思,開口:“這的确是你的夢,我是一個影子。”

葉霜燈醒不過來,也不再掙紮,夢裏的人沒什麽危險,她打算和他說說話,說不定夢裏豐富的想象力還能開闊些應對的思路:“好吧,為什麽我會夢見你?”

巫長息道:“是我來找你,西陵結界太牢固,只能用影子入夢,有陽光的地方,便有影子,即便是神,也不能完全的擋住陽光。”

葉霜燈心道這個夢做的還挺有邏輯的,便也順着他的思維繼續問:“那你來找我是為什麽?”

巫長息卻是嘆了口氣:“北昭與雲澤的交戰,帝君想來也不想見到,你覺得是魔是神,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嗎?”

夢裏這個人居然還能提出問題,葉霜燈覺得挺驚訝,可是她不打算回答,也反問:“你覺得呢?”

果然是夢境,巫長息回答她了:“善惡一念之間,曾經有堕神,也有我這種不願意傷人的魔,還有如澤蘭義父一樣,還會救人的魔。”

葉霜燈一愣,他既然提起了澤蘭那位父親,她立刻就問,也不管這個是她一心想象而出的夢境:“那個人是怎麽會是,為什麽要救人?”

巫長息看了她一會,卻是笑了:“他留了一個東西,現在你們不是拿到了?”

葉霜燈嘀咕:“光拿到有什麽用,又打不開。”

巫長息:“總有辦法打開的。”

葉霜燈也嘆了一口氣:“到底還是想象出來的東西,都是照着我的思維回答,沒意思。”

聞言,巫長息有些驚訝,反問:“想象出來的?”

葉霜燈不理他,掰了掰手指,正打算從睡夢裏醒來,然而卻忽然聽巫長息一句:“等下。”葉霜燈覺得有趣,這夢還想留住她不成,左右也沒什麽事情,也想看看自己還有什麽想法,便放下了手:“還有什麽事情?”

巫長息道:“你在做夢,我卻不是憑空的。”

葉霜燈“诶”了一聲。

巫長息無奈:“和你說了這麽多,你當真只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葉霜燈愣了好一會,總算警惕起來了,一時分不清這個到底真的是夢裏的人,還是巫長息的影子,她聲音沉了沉:“你想做什麽?”

巫長息笑了笑:“我一直覺得我還算是一個好魔,此番過來是告訴你一件事情。”不等葉霜燈回答,他又自顧自道:“帝君不是還差最後一分力量麽,你可能疑惑過他為什麽不找回來?而且即便我不說,你也應該早就知道。帝君并沒有心,你難道就不想知道帝君的心現在在哪?”

聽到這番話,葉霜燈的表情有明顯的松動。更加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什麽,西陵并沒有心跳,這個事情她很早就有察覺,後來他抱住着她的時候,她一直都沒能聽見他的心疼,這才真正開始确認。

人無心不可活,可是西陵是神,這個到底不一樣。

她不知道他過去有沒有心,可是如此戰争迫在眉睫,他少了一份力量,又沒有那顆心,當真會一點影響都沒有?

見葉霜燈有猶豫,巫長息知曉自己這裏說對了,又繼續道:“我現在不過是一個影子,不能對你做什麽,只是把這些事情告訴你,有些東西,你也得知道。”

他的聲音沉沉,像是在引導她的情緒,這個感覺有些熟悉,葉霜燈愣了愣,原本有些失去焦距的眼睛又逐漸明亮起來,她重新望向巫長袖,揚了揚嘴角:“的确,你過去除了這樣引導我的思緒,的确一直都沒害過我什麽。”

見到她居然從中出來了,巫長袖一愣,也忍不住笑了:“這些日子不見,霜燈的性子倒更堅定了不少。”

葉霜燈搖頭:“我本來就不太信你那些話,過去是對自己太沒信心了,才被幹擾了。”

說起這事,巫長息也忍不住想嘆息,原本是想勾起她心中對西陵的怨怼,沒想到半天也沒能勾出來,只是讓她陷入了糾結之中,如此心性的确是他平生僅見,怪不得一介魂魄單憑“信念”的力量,就能在世間行走這麽多時日。

葉霜燈只皺着眉,又道:“也不能說你騙我,不過是把一方面放大了說,雖然不知道今天你和我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不過我半個字都沒被影響,西陵不想找接下來的那份記憶,一定有他的理由,至于他有心沒心,又有什麽關系,你難道想說他因為無心,其實一直在騙我不成?”

巫長息聞言,一愣,像是無奈了,搖頭苦笑:“這次真沒這個意思。”

葉霜燈面無表情:“那你是什麽意思?”

巫長息感想開口,卻擡頭看了看,搖頭道:“快下雨了,我的影子存在不了多久,今天和你說的意思,的确沒有半分欺瞞。”他頓了頓,摸了摸鼻子,像是苦笑:“其實,我真的是個好人。”

葉霜燈反駁:“可是你不是人啊。”

巫長袖倒也不氣:“好,我是個好魔。”他的聲音越來越輕,直到慢慢消散在那片黑暗之中,唯有聲音在這片黑暗裏回蕩:“之後不會再見,我送你一個禮物。”随着話音散去,葉霜燈也看到前方有一抹亮光,下意識的拿手擋了擋,光芒卻遮擋不住,能穿透她的手臂和眼皮,下一刻,她便被這個光刺激的一下子睜開了眼。

透過淡紫的帕子,可以看見模糊的光線,是她回到現實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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