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冤家路窄
第三十章冤家路窄
“刑嗣枚啊?”康誓庭上班後,尤弼然便霸占了後院的藤條椅,她盤腿而坐,搖搖晃晃曬太陽,手裏還剝着個新鮮大黃橙,“她還能怎麽樣,小公主天塌了呗。”
刑懷栩坐在她對面,兩條腿惬意一伸,腳丫子躲到她懷裏取暖,“找人盯着些,別讓她出事。”
她停頓稍許,自言自語道:“她應該和她媽媽一起出國,或者去美國找她哥哥。”
“你把老婊那點醜事全曝光了,現在她爸不是親爸,她哥也不是純哥,”尤弼然剝下一塊橙皮,斜斜砸向刑懷栩,“我要是小刑妹妹,我也沒臉面對他們。”
刑懷栩仰頭望天。
這座城市開始入冬了,天藍得發寒,雲白得像雪。
刑懷栩靜默片刻,忽然開口,“尤弼然。”
“唔?”尤弼然咬下一口鮮橙,溢出的汁染上她殷紅的指甲。
“去找一家合适的公司,安排我實習。”刑懷栩說:“不要康家,也不要你的。”
“為什麽不要康家?”尤弼然翻白眼,“你都替康誓庭收購刑家股權了,幹嘛不去他公司替他明目張膽地賺錢?別做婊.子還立牌坊啊,我最讨厭這種人了。”
刑懷栩蹬她,“這世上的女人在你眼裏只有婊.子和非婊.子的區別嗎?”
尤弼然吃橙,識趣地不和她辯。
等吃完整個橙,尤弼然又忍不住問:“你只剩最後一學期了,以後打算怎麽辦?要繼續念書還是從商?”
刑懷栩反問,“你說呢?”
尤弼然振振有詞道:“我當然希望你趕緊親自去打理你那些破玩意兒,但是如果你想念書我也不反對。”
“說了等于沒說。”刑懷栩腹诽,果然是不夠聰明,“那些破玩意兒都在你名下,是實實在在屬于尤弼然的,不屬于刑懷栩。”
尤弼然嘿地笑了,“尤弼然的不就是刑懷栩的嗎?”
她抽張紙巾擦手,邊擦邊笑,“我啊,就連這顆心的三分之二都是你的。”
刑懷栩一臉木木。
尤弼然拿紙團扔她,半氣半笑,“下次遇到別人向你告白,勞煩你至少說聲謝謝!”
“謝謝。”刑懷栩立即說。
尤弼然哭笑不得,心中暗暗可憐康誓庭——攤上刑懷栩,喜憂參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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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冷空氣南下,庭院牆頭清晨結起的薄霜被初陽融化的時候,刑懷栩接到段琥的電話,弟弟欲言又止,只讓她盡快回家一趟。
刑懷栩匆匆趕回段家,剛進門就被段琥拉到廚房,他緊張兮兮道:“姐,你做好心理準備。”
刑懷栩還未問是什麽心理準備,廚房門哐當被拉開,刑嗣枚滿面怒容的出現在那兒。
“刑!懷!栩!”刑嗣枚咬牙切齒,一字一字念她的名字。
刑懷栩驚詫地看向段琥,想不明白這大清早的,刑嗣枚為何會出現在段家。容不得她細問段琥,刑嗣枚已經氣勢兇悍地朝她撲來,“刑懷栩!你為什麽要害我!”
她緊緊抓住刑懷栩大衣衣領,手剛揚起,瞧見刑懷栩額頭上的傷疤,又憤恨落下,改為用力搖晃她的肩膀,“你說啊!你為什麽要害我!”
段琥見刑懷栩毫不反抗,怕她吃虧,忙插到刑懷栩身前,左右各抓住刑嗣枚的手,嚴嚴實實擋住她,“喂!說好不許欺負我姐的!”
刑嗣枚矮了段琥一個腦袋,掙不開他的禁锢,氣得擡腳踹他。
段琥扭動身體躲避,樣子頗為滑稽,“喂!刑嗣枚!你瘋啦?再鬧我不客氣了!”
刑嗣枚一口咬住段琥手臂,嗷嗚嗷嗚像只小狗。
段琥疼得尖叫,“我操!刑嗣枚!再不松開我揍你了!”
刑嗣枚閉上眼,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段琥騰出另一只手捏她後頸,男人手勁大,刑嗣枚被捏得龇牙咧嘴,直接松了牙。段琥也不和她客氣,矮身一馱,把刑嗣枚麻袋一般扛在肩頭,一溜煙跑回自己卧室,把人一扔,又匆忙關上門,從外頭反鎖住,這才晃晃胳膊,罵咧咧,“屬狗的啊!”
刑嗣枚在卧室裏踹門,“刑懷栩!放我出去!”
刑懷栩追過來,皺眉道:“怎麽回事?”
段琥解釋道:“我昨晚在同學家打通宵游戲,早上五點想回宿舍睡覺,在路上遇見她了。”他忽的壓低嗓門,“她好像是從酒吧出來的,一個人,那時天還黑着,她在街上亂走,我怕她出事,就跟了一段路。”
刑懷栩的眉皺得更深,“然後呢?”
“還能怎麽樣。”段琥聳肩,“出事了呗。有兩個酒鬼纏上她了,把她吓的!幸好她知道我是誰,沒把我一起當壞人。”
王堯和刑懷栩親近,對段琥一直照顧有加,刑嗣枚從小喜歡粘着王堯,自然也認識段琥。
“她家出了那些事,她看起來很不好。”段琥說:“我不敢留她一個人,又不能帶她去宿舍,就只好帶她回家了。”
刑懷栩奇怪道:“她願意跟你走?”
段琥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一開始不肯,還罵我來着,我說帶她來找你,她就來了。”
刑懷栩左右張望,“段叔和媽呢?”
“媽和爸出去買早餐了,買了快一小時。”段琥更無奈了,“姐,我是不是不應該自作主張帶她回來啊?”
許珊杉是怕刑嗣枚尴尬,這才頂着外頭的寒氣出門,段琥知道媽媽的身體情況,很是不安。
“你放她出來。”刑懷栩拍拍他的肩,吩咐道:“不管她罵我還是打我,你都別管。”
段琥乖乖去開門,門剛打開一條縫,刑嗣枚立即擠出一只手,緊接着,一條腿也擠出來,同時大叫,“段琥!你再敢關我試試!”
“哎小心夾到你手指!”段琥也是無可奈何,“我怕了你,你出來吧,但不許打我姐,否則我還關你!”
刑嗣枚從門縫裏偷看刑懷栩,氣憤道:“你們姐弟都不是好人!”
段琥揮拳頭,作勢要彈她腦門,吓得刑嗣枚立即縮回門後。
刑懷栩拉開段琥,隔着門板輕聲道:“我确實不是好人,你罵我是天經地義。”
門後,刑嗣枚良久沒出聲。
刑懷栩又道:“想必你已經見過我媽媽了,她身體不好,今天很冷,她不能在外面呆太久。任何時候你想找我出氣都可以,只是現在請你出來,我送你回去,好讓我媽媽回家來。”
刑嗣枚探出半顆腦袋,嘟哝道:“又不是我讓她出去的。”
“這世上非你所願的錯誤有很多,你不用一一負責,但真到要追究你責任的時候,你除了像現在這樣發脾氣鬧委屈,你還能做些什麽?”刑懷栩說話的口氣總是淡淡的,語速也慢,像是耐心十足,但又隐隐不耐,“我是壞人,那就去維護你心裏的好人。”
刑嗣枚垂下眼眸,神情黯淡,“我媽媽說這些都是你處心積慮一手造成的,但是,你和三嬸都沒有說謊,對不對?”
夏薔走得倉促,根本沒時間和漩渦中的女兒好好談談,刑銮治又深陷離婚風暴,也是自顧不暇。刑嗣枚憋着全世界的恥笑與指責,卻連真相都一知半解,她無人可問,無人可慰,到最後,能追問的竟然只剩下刑懷栩一人。
“我真的不是爸爸的女兒嗎?”她扶着門框,半露出來的臉被痛苦和陰郁填塞,眼裏卻亮晶晶的,全是滾動的淚花,“我真的是媽媽*的私生女嗎?”
刑懷栩短暫猶豫後,點頭道:“那份鑒定書是真的。”
刑嗣枚癟嘴,淚水撲簌而下。
刑懷栩不會安慰人,段琥只好插嘴道:“哎……雖然身世是假的,但至少你是真的嘛,英雄不問出處……”
他說了兩句,再無話可說,悻悻去捧了抽紙來,索性讓刑嗣枚哭個痛快。
刑嗣枚只抽了兩張紙堵住眼,便開門站出來,抽抽噎噎道:“我回家了,你們讓阿姨回來吧……”
“我送你。”刑懷栩正要帶路,刑嗣枚卻拉住段琥衣袖,抽泣道:“你一起。”
段琥目瞪口呆,“為什麽呀?”
刑嗣枚哭道:“我不想和刑懷栩獨處啊!”
段琥不可思議道:“可我要去找我媽啊。”
刑嗣枚嗷得嚎了嗓子,吓得段琥立即擺手,“行行,我們一起送你!”
刑懷栩率先下樓攔出租車,順便給段和祥打電話,讓他趕緊和許珊杉回家。許珊杉聽到她的聲音,搶過電話叮囑道:“栩栩,嗣枚怎麽說也是你妹妹,好好照顧她。”
刑懷栩答應後,轉身就見段琥和刑嗣枚一前一後下了樓,寒風冷冽,段琥穿了件深棕色羊羔絨短外套,他已經成年了,個頭卻還在蹿,兩條腿又長又直,就是瘦了些。
再瘦,也能一把扛起刑嗣枚。
這大概就是男人與生俱來的力量。
刑懷栩忽然想起自己騎在康誓庭脖子上時,身下的人也穩如泰山。
三個人搭乘一輛出租車往刑園去,自從刑懷栩在刑園被打後,段琥對這園子戒心極重,只讓車子停在大門口,便催刑嗣枚自己回去。
刑嗣枚剛下車,外邊一輛銀白色緩緩駛進刑園路,停在出租車前方。
刑嗣枚當即變了臉色,迅速躲回出租車,把自己藏到段琥身後。
段琥讷然,不自覺壓低聲音,“誰呀?”
刑嗣枚不敢出聲,刑懷栩卻是淡然,“那是我三叔,刑銮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