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主仆倆按照宋河指的路走,果然沒走多久就到了清河最熱鬧的地段。

前陣子家裏的事情,就像是在心裏蒙了層霜,如今到了蜀中,換了個壞境,阿襄輕松了許多。

她指着前面賣糖人、糖葫蘆,還有雜耍的,叽叽喳喳的如同一只小麻雀:“哇,小姐,原來蜀中也這麽熱鬧啊。哎,小姐小姐,你快看,那兒有賣風筝的,咱們待會兒去買個風筝吧!”

阮瑜應下了:“好,咱們先去藥鋪抓藥,等抓好了藥再買風筝。”

她是來替穆氏抓藥的,昨晚只是一時的緩解,後面還得跟緊治療。

她們斜對面便是一家‘謝氏藥鋪’,正準備進去,卻被一個穿的破破爛爛,身上髒兮兮的小男孩拉住了裙擺。

孩子約莫七八歲大小,臉上滿是污垢,唯有一雙眼睛黑白分明。他的樣子很可憐:“姐姐……可憐可憐我吧……我阿公病了,我沒錢給他看病……姐姐……行行好吧,給點錢吧……”

小孩指指角落裏躺着的一個骨瘦嶙峋的老人,老人瘦的只剩下副皮包骨,茍延殘喘着,叫人看了心驚。

阿襄吓的叫了一聲,向後退了好幾步,卻聽到阮瑜用軟軟的嗓音說道:“姐姐會醫術,可以給你阿公看病。”

天香樓內,宋河聽着狐朋狗友二人的話,臉色越來越黑。

“小嫂子還真不賴啊,模樣兒好看不說,人也嬌滴滴溫柔似水,尤其是那個說話的聲音,跟山裏的百靈似的。河哥,要不然你就從了呗?”狐朋孟子源擠眉弄眼,眼神當中滿是戲弄。

狗友謝聽不住點頭:“就是就是,我看你對她也挺有意思的,昨天不是說要給她個下馬威,讓她哭着打哪兒來回哪兒去麽?最後說什麽來着……啧啧……”

孟子源和謝聽的聲音同時響起,騷氣十足的模仿了宋河昨日說的話:“行吧,我是宋河,接你回宋家的。哈哈哈哈——”

接着便是一通捶桌狂笑,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不是他們的笑點低,實在是昨天宋河的行為實在是讓他們大跌眼界。去之前還氣勢洶洶的,可是一見到了人,立馬就改了态度,還要親自接她回家。瞧瞧,這還是他們的暴躁老哥,清河縣的宋小霸王嗎?

要說對方是個女人,所以宋河才嘴下留情,那也說不通啊。宋河這人嘴上不帶饒人的,也不是沒欺負過小姑娘,卻偏偏對那位阮姑娘,留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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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河的臉色黑成了碳,早知道昨天就不應該讓這倆家夥跟着自己一塊兒去,平白多出了笑料。

他朝他們二人各踹了一腳,冷着臉說道:“你們欠收拾了是不是?要不就下去比劃比劃?誰會喜歡她那種女人,嬌嬌弱弱的沒勁透了,說一說就要哭,真是個哭包。”

想起阮瑜,宋河沒好臉色,覺得用哭包來形容她還不夠,因為她不但會哭,還會騙人,竟然敢騙他把錦盒丢進湖裏去了!

關鍵是,他竟然還傻傻的信了準備下湖去撈。宋河心中懊惱萬千,覺得自己太丢面了,這事絕對不能說出去,否則他宋小霸王的臉往哪兒擱?

謝聽只當宋河是在掩飾,不屑道:“你就是嘴犟,嘴上說着不喜歡,其實心裏都愛慘了。宋河,你別說,你還真就是這種賤兮兮的人。如果你真那麽讨厭她,就把她趕走啊,那不就看不到她了?”

“謝聽說得對,你要真不喜歡,就趕她走,何必嘴上說着讨厭,又留她下來?”孟子源喝了杯酒,朝窗外看。

他們來天香樓總是會坐靠窗的這一桌,能看到樓下的熱鬧。

宋河惱怒,恨恨道:“你們懂個屁,說的好像你們多有經驗似的,還不是跟老子一樣從沒碰過女人?你們當我多想留下她似的,我聽祖母說她父母兄長皆亡,世上沒親人了,若是我将她趕走,她當如何?”

宋河咬牙:“我宋河雖然渾,也不待見她,但卻不能做那種不給人活路的人。”

話音剛落,就聽見謝聽指着下面說道:“嘿,嘿,宋河,你快瞧瞧,那不是你那個小媳婦嗎?”

‘小媳婦’這個形容讓宋河狠狠的踹了謝聽一腳,走到窗前一看,下面那人果然是阮瑜。一個衣衫褴褛的小孩拉着她的裙擺,似乎是在向她讨錢,而她傻兮兮的竟然還真的給了。

宋河氣的牙癢癢,這蠢貨,肯定是被騙了。

那個小孩在城裏都讨了那麽久的錢了,次次都說他阿公病重,掏錢是給阿公治病。可是這病治的也太久了吧?都快半年了。

總不好,也不死,不是騙人是什麽?大家認定了這小孩是來騙人的,估計那個老人也是裝病,每天往那一躺,就來了錢,多自在。逐漸的,大家都不怎麽給小孩錢了,可誰知道阮瑜這個外鄉人一來就被騙了。

眼看着阮瑜還要去那個老人那裏,估計還得再被騙一次。宋河翻了個白眼,在心中罵她蠢貨。

宋河最見不得人受騙,心中湧起一股煩躁,不等孟子源和謝聽跟上,快速的下了樓。幾步走到他們跟前,宋河沒給小孩好臉色,一腳踢翻了他拿來讨錢的破碗:“小子,上回不是警告過你,不要在小爺的地盤騙人嗎?怎麽?你把小爺的話當耳旁風,如今連我的人也敢騙了?”

說到最後,宋河差點咬到舌頭,話說太快,一時沒注意把阮瑜歸為他的人了……

破碗‘晃蕩’倒地,碎成了兩半,裏面僅有的幾個銅板散落一地。小孩見到宋河,吓得臉色發白,眼中噙着淚卻不敢哭出來,顫抖着雙唇說道:“沒……我,我不敢……我也沒有騙人……”

宋河雙目一瞪,臉色難看,像拎小雞仔般拎起小孩:“你還敢撒謊?”

另一邊,阮瑜已經給老人家把好了脈,發現他果然是病了。不是什麽多嚴重的病,一直不好的原因是藥用的不夠,或者說開藥的人故意為之,拖着病人的病,好多掙幾次錢。

以前在揚州跟父親一起問診時,她也見過這樣的人。

她走到宋河身邊,正要讓他把小孩松開,就聽宋河說道:“你究竟有沒有長腦子?這來來去去的那麽多人都知道離這個小騙子遠一些,偏偏你就要受他的騙?是不是你們揚州人,都是這麽蠢?”

宋河語氣并不好,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阮瑜因為宋河的話,白淨的臉被氣的紅了紅。她咬唇,水霧般的眸子看向宋河:“我們揚州人蠢不蠢我不知道,但我卻想問問你們蜀中人是不是都像你這般蠻不講理?這孩子沒有撒謊,他說的都是真話,他阿公的确病了,你憑什麽一來就要說他是騙子?”

她有些生氣,盡管知道宋河不好惹,還是反駁。

宋河被阮瑜的話氣的差點背過氣去,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愚蠢的女人,他見她受騙,好心好意替她教訓騙子,結果自己反倒成了沒理的那個。

“他說的是真話?清河縣那麽多人,誰不知道這是個小騙子?就你相信他!行,你願意被騙你就管,爺懶得管你。”宋河松開小孩,轉身便要走,卻看到了孟子源和謝聽二人,他們一直都在附近看戲。

見宋河發現了他們,二人互看一眼,假裝沒看到他們這邊發生了什麽。

宋河冷哼一聲:“走了,還愣在這裏幹什麽,好心幫人還被說成多管閑事,蠻不講理,上樓繼續喝酒去!”

一行三人紛紛上了樓。

阮瑜張張嘴,想要再說些什麽,但一想起宋河的霸道□□便抿唇一言不發了。

她彎腰親自将銅板撿起來給了小孩,語氣溫柔:“你別怕,姐姐知道你沒有騙人,你阿公是真的生了病。現在你帶姐姐去你阿公平日買藥的醫館,好不好?”

小孩當着宋河的面不敢掉眼淚,聽了阮瑜的話,眼淚卻像不要錢似的一顆顆掉落。到底只有八九歲,是個孩子,經不得什麽事。

他點了點頭。

樓上,謝聽陪着宋河一杯杯的喝着酒,孟子源卻看着樓下的動靜。見阮瑜跟着小乞丐走了,趕緊說道:“嘿,嘿,他們走了,這是要去哪裏?宋河,你小媳婦該不會被賣掉吧?要不然咱們跟過去看看?”

回應他的是宋河摔酒杯的聲音:“看什麽看,她那人活該被騙!”

見宋河真不想管這事,孟子源不說話了,也坐過來陪他喝酒。

謝聽想起什麽似的說道:“萬一他們真是拐子,那小嫂子豈不是很可憐?上回破的那個案子不就是一個大姑娘被拐了,救回來的時候雙腿都被打斷了,啧啧……”

宋河喝酒的動作頓了頓,他知道謝聽說的那個案子。

發生在清河縣,就在他爹手裏頭破的案,他見過那個姑娘,蓬頭垢面的看起來可憐極了,聽說已經瘋了。

他心中一緊,跟着湧起一陣擔憂。

後來孟子源和謝聽再說些什麽,他也沒太在意了。随便喝了兩杯酒,他捂着肚子說道:“我肚子不舒服,去趟茅房,你們倆慢慢喝,酒錢我來結。”

宋河轉身走了,孟子源和謝聽沒怎麽在意,只當他真去了茅房,卻不知道他從後門出了酒樓,尾随阮瑜幾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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