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姐,你為什麽要特地跟宋少爺說這些啊,他那人我行我素慣了,聽不進別人的勸告。小姐明明是為了他好,才跟他說這些了,你瞧瞧他,不念着小姐的好就算了,還生小姐的氣了。”阿襄氣鼓鼓地說道。
她真是不明白,小姐為什麽要關心宋少爺。知道他被蟲子咬了不肯擦藥,就特意過來找他,還跟他講一大堆的道理。
細想之下,她倒吸了一口氣,震驚地看着阮瑜,問道:“小姐,你……你該不會是喜歡上宋少爺了吧?小姐……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宋少爺這人可不是個良配……”
阮瑜見阿襄瞪大了眼睛,滿臉着急的模樣,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說道:“你難道忘了當初我在父親、母親和兄長墳前是如何起誓的?”
阿襄回想了一下,那是一個雨夜,阮府只剩下她跟小姐了,出喪那日也只有她們兩人,冷冷清清,戚戚苦苦。因為老爺的罪名,所有人都視她們如猛獸,不敢靠近。
當時小姐身上被雨水淋的濕透,她就跪在小姐旁邊,看着小姐面無表情的朝老爺、夫人還有少爺的新墳磕頭,并且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讓他們沉冤得雪。
也是那一瞬間,她覺得從前嬌弱,遇上事便偷偷哭鼻子的小姐長大了。大到能夠以一人之力撐起整個家,在那些欺阮家無人,只剩一介孤女,過來霸占阮家僅存的錢財時,是小姐護住了整個阮家。
別人或許不知道小姐從前是怎樣的性子,但是她七八歲便被賣進阮家,同小姐一起長大,她是知道的。
小姐性子軟弱,自小便得父母、兄長嬌寵,是阮家所有人的掌中寶。她知道,小姐自小便有愛流淚的毛病,可是如今的小姐真的變了好多,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小姐哭過了。
卻反而,更加心疼了。
她寧願小姐還是從前愛哭鼻子的小姐,不要有堅硬的軀殼将她包裹。
這些都是阿襄所知道的,可是阿襄不知道的是,在父母、兄長墳前,阮瑜在心中起誓,若一日不替父兄翻案,便一日不嫁人,若永生無法翻案,便永生孤身一人。
因為她心中明白,她自己獨身一人時,可以為了父兄的案子傾盡所有,只為他們能得到清白。可若是她嫁了人,生了孩子,牽挂便多了。她或許會因為夫君、孩子而貪生怕死,她怕自己哪一天甚至會忘記當初家破人亡的慘痛。
阮瑜不知道阿襄心中回想了許多,又繼續說道:“阿襄,我有些想我兄長了。兄長當初以錯殺人的罪名被抓起來,随後家中就出了事,後來父親和兄長同時被發現在牢裏‘畏罪自缢’。阿襄,你說巧不巧?”
阮瑜從不相信會有這樣湊巧的事情,或者說她從一開始就沒相信過,父親會害的骊貴妃落胎,兄長會打死人。她隐隐能猜到,他們家被人給盯上了,只不過朝他們出手的人是誰,她并不清楚。
所以她一直都在查證,哪怕如今人已經到了蜀中,也沒忘記尋找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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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襄,你知道嗎?人心是很可怕的,你永遠都不知道對方會用什麽腌臜手段來對付你。所以遇事之前定要三思而後行,不要給別人留下對付你的把柄。”阮瑜呢喃道,似乎是在說給阿襄聽,又似乎是在說給自己聽。
又或許,是說給逝世的父親與兄長聽的。
回到府中,阮瑜這才想起自己忘記把藥膏給宋河了。自己特意過去找他,可不就是為了哄這位宋小爺擦藥麽?可不能白費一場。
阿襄內急,先去了茅房,阮瑜一個人去找宋河。
門開着,應該是宋河特地給她留了門。她敲了敲門之後便聽到宋河的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門又沒關,你敲哪門子的門?”
阮瑜咬咬嘴唇,心中哼了一聲。門的确沒關,可她又不知道他在裏頭做什麽,萬一在換衣服,不方便見客呢?在宋河這兒,小心謹慎也成了多此一舉。
“喏,這是藥膏,你記得每日擦上三次。我也不知道你被咬的有多嚴重,但謝公子說的挺吓人的,你不能小瞧了這些蟲子,有些蟲子可是很毒的。”阮瑜再三交代。
宋河靠在桌子上,單手支着下巴盯着阮瑜看,根本就沒聽清她到底說了些什麽。她的嘴唇殷紅,十分好看,他突然覺得自己喉間發癢,難耐。心想,難道自己不止是胳膊被蟲子咬了,就連喉嚨也被咬了。
不對,還有他的心,也酥酥麻麻的,像有蟲子在噬咬。
阮瑜見宋河吊兒郎當,一副把她的話當做耳旁風的模樣,臉色一板,有些生氣地伸出手指頭在宋河的額頭上戳了一下:“宋河,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呀!”
“我沒有啊。”宋河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将他的腦子堵的滿滿當當,說的話倒是實話,“你跟我說了也是白費,我不會擦藥,你給我擦。”
“……”阮瑜氣的簡直沒有脾氣,知道跟他說再多也沒用,還不如自己親自給他演示一遍。想罷,她伸手直接将宋河的胳膊拽了過來,然後開始撸起他的衣袖。
宋河面對阮瑜突如其來的‘輕-薄’,皺着眉頭問了句:“你這是要做什麽?終于忍不住要對本少爺下手了嗎?”
他是嬉笑着問的,阮瑜知道他是在說玩笑話,沒有在意。只是盯着他白淨的胳膊嘟囔:“不是說你被蟲子咬了,胳膊紅了一大塊嗎?怎麽什麽都沒有?”
“……”宋河嘴角抽搐了一下,略微無語的把這只胳膊收回去,把另一只伸了出來,說道,“阮大夫,你搞錯了,是這只胳膊。”
掀開袖子一看,阮瑜倒抽了一口氣。發現他的胳膊上果然好大一片的紅腫,有些觸目驚心。她的心裏又難受又氣,哪有宋河這樣的傻子,若真要等她去哪裏等不好,偏偏要在芭蕉樹下等,被蟲子咬成了這樣,還不知道走。
他還總說自己蠢,到頭來最蠢的人反而是他。
“你這個有些嚴重,光擦藥不行。”阮瑜皺着眉頭說道,“你稍等,我去拿藥箱過來。”
阮瑜很快就回來了,她用銀針消毒之後在宋河腫起的地方戳了一個洞,然後用力的慢慢從上往下的擠壓,沒過多久,一些黃水被擠了出來。之前腫脹的地方已經沒有那麽腫了,如此反複幾次之後,阮瑜才給宋河上藥。
涼涼的藥膏碰觸到了熱辣的傷口之後,宋河舒服的眯起眼睛來,輕哼了一聲。
阮瑜見他這幅不痛不癢的樣子,實在沒忍住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說道:“以後可千萬別再沒事的時候去芭蕉樹下賞景了,那兒的景色如何我不知道,但蟲子可不少。”
宋河‘嘶’了一聲,看着阮瑜背着藥箱離開的背影,抓抓腦袋,他怎麽覺得她好像話裏有話?但他沒管太多,只是朝她說道:“明天別忘了給我擦藥啊,你剛剛怎麽跟我說的來着,一天三次,差一次都不行。”
阮瑜的身影頓了頓,回頭看她一眼,見他嬉皮笑臉的沒個正形,淡淡回道:“知道了。”
阮瑜的醫術的确很好,就方才這樣一弄,他胳膊就沒了之前的酸脹疼痛感了。
他重新躺回床上準備午憩,夢裏他夢見自己跟阮瑜成親了,非但如此,他們還生了個孩子,孩子也生了孩子,他在逗孫子的時候,看到他的乖孫頂着一張吳常的臉追着他叫‘爺爺’,吓得他狠狠一腳揣在吳常的臉上。
夢醒了,他摸了摸後背,衣裳都被吓濕了。
太他娘的吓人了。
宋河:害怕怕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