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二天清晨，青中的開學典禮上，周善作為學生代表上臺發言。

他往臺上一站，十二班的同學們幾乎立刻就認出了他。

底下一片交頭接耳，就連十二班的班主任孫蓮見了，也是驚訝萬分。

周善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作為學生代表，他在上學期的期末考試裏刷新了他們學校歷年高一統考的最高分數。

在上一屆高一的統考裏，全區有兩個人打破了區裏的紀錄，一個是周善，另一個則是九中的薛翊。

周善這個名字，在青中如今的高二年級還是比較出名的。

少年肩膀寬闊，挺直着身板，矗立在臺上，低沉的嗓音仿佛有穿透力，搔刮着底下人的耳膜。

蘇棠站在人群裏仰起臉，遙遙地望着他。

他不知道，他低頭認真讀發言稿的模樣有多吸引人。

即便只是耳熟能詳的開學動員，可是一旦從他的口中念出來，好像就變得不一樣了。

蘇棠歪着腦袋，眼神有些癡迷。

發言稿并不長，念完後，周善沒有任何停留地下了臺。

眼前忽然多出一只手。

譚蓉蓉笑眯眯地推搡了下她的肩膀，低聲說：“別看了少女，人都走了。”

回過神的蘇棠臉一紅，臺上空空如也，她趕緊收回目光，口是心非地否認：“我……我哪有看他！”

人家在講的時候差點沒把眼珠子貼人家身上了，還說沒看呢？

譚蓉蓉捂嘴偷着樂：“英俊魁梧的周教官突然搖身一變成了陽光帥氣的周學長，連我們的小美人都把持不住，啧啧，當真是紅顏禍水啊。”

蘇棠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回教室的路上，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班主任孫蓮把蘇棠叫住。

說實話，蘇棠還是有點怕她的，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

孫蓮走着走着，身邊的人就不見了，正奇怪，回頭一看，卻見小姑娘小尾巴似的和自己保持距離。

孫蓮愣了一下，然後朝她招了招手：“來。”

蘇棠沒辦法，只好向前幾步，步伐有些拘謹。

“別怕，我今天找你不是為了罵你。”孫蓮在心底嘆了口氣。

她知道自己在軍訓時給小姑娘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因此對她總是比其他學生更和顏悅色一些。

“我們班級的同學們才剛剛聚在一起，目前還群龍無首。我看了你初中的檔案，你之前的班主任對你的評價很不錯，所以我想暫時安排你當我們班級的班長，你覺得怎麽樣？”

蘇棠哪裏想到班主任會和她說這個，頓時被吓到了：“老師，我、我我……”

“不行”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像是知道她要拒絕似的，孫蓮笑了下說：“你先別急着推辭，嘗試一段時間，如果不能适應，我們開班會的時候再重新競選班長。”

“可是……”她從來沒當過班長啊。

“做不好也沒關系，就當時鍛煉一下自己。”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蘇棠實在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她無奈，只能先點頭答應：“那好吧，我試一下。”

回到教室，蘇棠和譚蓉蓉說了這事。

昨天下午班主任給學生重新排位置，沒有動她們倆的，她們現在算是真正的同桌了。

譚蓉蓉聽說蘇棠成了他們班的班長，比自己當班長還要高興：“真的呀，你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恭喜你呀糖糖！哦不，應該是班長大人。”

蘇棠卻沒有那麽高興。

班長這差事一聽就很累人，她懶，從小到大都沒有當過班幹部，也沒想過有一天會當上班長。

“話說，糖糖， 你知不知道周善學長他也是班長？”

經過了一天一夜的适應，譚蓉蓉已經接受了教官就是學長的事情，改口改得倒是很快。

這個蘇棠還真不知道。

譚蓉蓉就猜到她不知道，八卦的小宇宙又開始熊熊燃燒：“我聽說他入學時成績就很好，高一每次考試，無一例外，都考了年級第一。上學期期末考試還考了全區第二，是典型的學霸中的學霸。所以今天的開學典禮學校才會請他發言呢。”

事關她的土豆哥哥，蘇棠聽得很認真。

等她說完，好奇地眨眨眼睛：“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譚蓉蓉嘿嘿笑：“不瞞你說，我暑假認識了個學姐，都是她告訴我的。”

她得意完繼續給蘇棠八卦其他的，“學姐說周善學長人長得帥，學習成績又好，大家私底下都偷偷喊他男神。九中那個校草薛翊你聽過吧，在我們初中時就挺火的，隔三差五老能聽到他的名字。周善學長和他認識，聽說他們兩個人還經常一起打球，關系可好了。”

譚蓉蓉自顧自地絮絮叨叨，末了撐着下巴感嘆：“一個是青中男神，另一個是九中校草，這兩人站一起，簡直就是我們區高中部的神話嘛。”

她說的這些，這些蘇棠都沒聽說過。

她小學畢業後就轉去了同市其他區的學校，整個初中四年，也都不在這裏上學。因此無論是青中還是九中，對她來說都是很陌生的存在。

她只記得上小學的時候她的土豆哥哥就很優秀，每次考試總是第一名，而她呢，永遠都是被他甩了幾條街百名開外的成績。

“不過我挺好奇的，周善學長怎麽會給我們當教官呢？”

蘇棠：“學姐沒有告訴你嗎？”

譚蓉蓉搖頭說：“學姐說她也不知道，除了和周善學長玩得比較好的幾個男生，他很少和別人說自己的事情。要不是教官們的合照發在校園網上，連他們的班主任都不知道周善學長居然也去當教官了。”

蘇棠的思緒回到了九歲的那一年。

那年她剛過完九歲生日，還在上小學三年級。

周善只比他大一歲，他的外公是軍人，為國奉獻了一輩子。周善從小跟着外公長大，十歲那年暑假被他外公送去了部隊。

臨行前一晚，她還去他家裏送他。

只是沒幾天，那個本該在部隊裏的男孩子突然出現在她家樓下。

蘇棠穿着粉色的卡通小兔子拖鞋下樓的時候，男孩子滿頭都是汗，短短兩天，他就比她前一次見到時黑了一圈，頭發也被剪成了寸頭。

看到她過來，他往前走了幾步，腳步似乎有些軟。

“土豆哥哥！”蘇棠看到他很開心。

她手裏還拿着沒來得及吃的棒棒糖，小姑娘開開心心地把棒棒糖遞給他，“你要吃嗎？”

平常這個時候，周善總會笑着搖頭，讓她自己吃。

他不怎麽喜歡吃甜食。

然而今天，看了一眼她手裏的東西，他沉默地接過。

小蘇棠上前一步，離得他更近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土豆哥哥，你黑了好多哦。”

周善抿了抿唇，看着她笑意盎然的雙眸，沒接話。

“土豆哥哥，你的訓練結束了嗎？”

小姑娘興許是剛洗過澡，身上香噴噴的。靠近了，他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兒。

他的嗓音有些幹澀：“還沒有。”

“啊？”蘇棠睜大眼睛。

媽媽說土豆哥哥去部隊訓練了，沒結束之前都不能再陪她一起玩了。

可是他現在出現了，還來找她了。

蘇棠下意識就覺得他的訓練結束了，這會兒聽他說沒有，不由詫異 極了。

看着小姑娘圓溜溜的眼睛，周善垂在身側的手臂緊緊地捏住自己的衣角。

他憋得臉都紅了，生怕她會看不起自己：“我……我是溜出來的。”

過了許久，蘇棠才聽到他輕聲說了這句話。

她又“啊”了聲，茫然道：“為什麽呀？部隊裏不好玩嗎？”

單純的小姑娘心裏還是只對好不好玩感興趣。

怎麽會好玩呢？周善心想。

他雖然算不上真正的兵，但是他進去後就和那些新兵們吃住在一起，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出早操、訓練，有時深夜了還會被哨聲吹醒。

別人都在美美地睡覺了，他們卻還要站在操場上操練。

他到底只是一個剛滿十歲的孩子，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苦，幾天下來也有點受不了了。

所以趁着今晚哨兵換崗，他偷偷溜了出來。

他不敢去見外公，被外公知道他當了逃兵，一定會生氣的。

也不敢見爸爸媽媽和妹妹。

所以只能來這裏找她。

“糖糖，你……你喜歡軍人嗎？”他問得有些艱難。

他想她如果說不喜歡，那他就不回去了。那裏面的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白天站在太陽底下曬，晚上睡覺連空調都沒有。還要各種聽命令，不聽就受罰。

但如果她說喜歡，那……

心裏這個念頭還沒來得及思考，只到他肩膀那麽高的小姑娘彎了彎漂亮的眼睛：“喜歡呀。”

去年國慶，爸爸和媽媽帶她去b市看了閱兵式，當時她就被兵哥哥們給震撼到了。

周善緊緊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判斷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良久，緊握的手指漸漸松開，他垂下眸，低聲說：“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呀？蘇棠不解地歪了歪小腦袋。

周善擡眼：“我可能還要一個月才能回來，你……”

你不要和其他男孩子一起玩好不好？

最終這句話，他也沒有問出口。

他來了沒一會兒就走了，順便帶走了她的棒棒糖。

在這之後的兩天，蘇棠無意中聽到媽媽和爸爸對話。

他們說他回到了部隊，但是因為擅自離開，被罰跑了五公裏。

年紀尚小的她并不知道五公裏究竟是有多遠，只是在聽爸爸感嘆連他都跑不了的時候，她心裏覺得她的土豆哥哥真是厲害，比她爸爸都厲害呢。

作者有話要說：  周小善：媳婦兒喜歡兵哥哥，那我還是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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