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周善親口承認喜歡蘇棠，除了他身邊的幾個朋友以外， 沒有人聽到。
施杭真的去洗了眼睛， 回來的時候雙眼紅彤彤的， 一直到蘇棠她們班級的節目彩排完，都沒有再往臺上看一眼。
蘇棠換好衣服來到觀衆席， 坐在過道旁的劉一彬立刻給她讓出了位置。
蘇棠沒察覺到大家看她的眼神多了幾絲不一樣，倒是很開心地朝周善笑：“土豆哥哥， 我演得好不好呀？”
周善點頭，柔聲說：“好。”
得了誇獎的蘇棠笑得更甜了， 不害臊地問：“有多好？”
周善沉默，漆黑的雙眸裏滿滿的全是她的倒影。
良久， 他開口：“在我心裏， 沒有人比你更好。”
蘇棠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眸。
正式的表演是在第二天晚上七點開始， 蘇棠在學校食堂吃好晚飯就和同學們一起去了後臺準備。根據抽簽的結果，他們的話劇排在了第七個。
算了下時間， 至少得八點以後才能上場。
換好演出的服裝，邱婧提議最後再對一遍臺詞。
然而等到王子該說話的時候，他們卻猛然發現原本應該演王子的宋帥不見了。
“宋帥人呢？”邱婧着急地問。
宋帥平時在班裏不聲不響， 獨來獨往， 大家全都忽略他忽略慣了， 最近這段時間排練， 他該出現的時間每次都出現了， 也因此沒有人想到他居然會在這麽關鍵的時候玩失蹤。
大家找遍了後臺都沒找到他， 連男廁所也沒放過。
“你們誰有他的電話嗎？”邱婧問。
在場的人全都搖頭。
眼看着還有四個節目就要輪到他們上場了， 秦嘉說：“我去找班主任，她應該能聯系到宋帥。”
譚蓉蓉也很着急：“這個宋帥怎麽這樣啊，什麽時候不失蹤，我們都快上臺了他偏偏不見了，早知道這樣，一開始就應該讓別人來演。”
先前提議讓宋帥來演的男生愧疚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會這樣。”
“你不要內疚，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系。”蘇棠安慰他，“先等嘉嘉吧，希望宋帥只是臨時有事耽擱了。”
大家忐忑地等了片刻，過了一會兒，秦嘉回來了。
有人在她進來後跑到門口去看，張了半天都沒見到第二個人影：“宋帥人呢？”
“孫老師已經聯系到了宋帥，不過有一個不太好的消息。”秦嘉說，“就在一個小時前，有警察來學校帶走了宋帥，聽說是之前他打的那個混混出了新的狀況，警察要他協助調查。”
“……靠，這些都是什麽警察，早不帶晚不帶，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把宋帥帶走，那我們的話劇還怎麽演？”
“蓉蓉，你先別激動。”蘇棠拉着她坐下。
“完了完了，這都快輪到我們上場了，我們現在去哪裏找一個人來替補宋帥的空缺啊？”
“要不班裏随便找個男生來吧，反正我們在班裏演過，王子的臺詞也不多，只要記得臺詞就行了。”
“那怎麽行呢，王子這麽關鍵的角色，演不好我們整部話劇就毀了。”
“可是沒有人演也一樣毀啊……”
話音落下，在場的同學們都陷入了焦慮。
突然，譚蓉蓉開口：“其實，我倒是有一個人選，只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幫忙。”
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到了她的身上：“誰？”
譚蓉蓉看向蘇棠：“周善學長。”
“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無論臨時找誰，都不可能演出原來的效果。但是周善學長不一樣，他小時候和糖糖一起演過戲，而且又和糖糖從小 一起長大，他們之前的默契是任何一個人都比不上的。我相信，也只有周善學長，才能演好這個角色。”
她說得一點都不錯。
邱婧哀求道：“糖糖，這一次我們班能不能度過難關，全都靠你了。”
蘇棠：“……”
蘇棠覺得現在她肩上的擔子簡直比演公主這個角色還要重。
在身旁一大群人期待的目光下，她撥通了周善的電話：“土……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周善到的時候正好要輪到他們的節目上場了。
所幸公主和王子都要等到第三幕才出場，這給周善争取了足夠的時間換演出的衣服。
蘇棠擔心他不知道臺詞，他在裏面換衣服，她就拿着劇本站在外面給他念。
周善開門出來，看到小姑娘一臉認真地低着頭給他念臺詞，不由有些好笑。
他伸手把她手裏的劇本抽走：“你就那麽不相信我嗎？”
蘇棠有點懵：“不，不是啊。”
她沒有不相信他，只是快輪到他們上場了，他連一遍臺詞都沒看見，她擔心他上了臺不知道要講什麽。
“那就別擔心我了。”周善把劇本扔在一邊，“我記得你要先上場的，是不是快到你了？”
是該輪到她了。
她得先上去被紡錘紮死，王子才能登場。
蘇棠還是不太放心，一步三回頭：“你還有時間，記得再看一邊劇本哦。”
周善笑了笑：“知道了，不就是親你麽。”
有什麽難的，他早就在腦子裏演練過很多遍了。
“……”
蘇棠被他說得臉一紅，又羞又急，連忙糾正，“不……不是親我，是借位的。”她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總之，一會兒你只要低個頭就可以了，不……不用碰到的。”
到底是不用碰到，還是不要碰到？
周善沒有問。
他怕再問下去，等會兒小姑娘就演不下去了。
第二幕舞臺上只有蘇棠演的公主和郭依媛演的女巫。
“在國王和王後小心翼翼地呵護下，公主健康快樂地成長起來。很快，就到了她十六歲生日的那天……”
在旁白男聲低沉的嗓音中，身着着藍色公主裙的蘇棠歡快地登場：“親愛的同學們，請問你們有看見我的小貓咪嗎？”
臺上女孩子清脆動聽的嗓音透過麥克風傳到了會場的每一個角落。
臺下的老師和同學們都是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劇情的，不由全都為她捏了把汗。
與此同時，在舞臺的另一端，頭戴銀發、身着黑色舞裙的郭依媛正坐在一臺織布機前，緩慢地織着上方的一匹布。
“可惡的國王和王後，竟然下令燒毀了全國所有的紡錘。不過沒關系，幸好我早有準備，這點小事是難不倒我的。哈哈哈哈——看吶，我們美麗的小公主來了，今天就是她的死期。”
郭依媛咬牙切齒地說着這句話，幾乎要讓臺下的觀衆們相信了她是一個真正的女巫。
蘇棠假裝推開門走進來：“老婆婆，請問你有看到我的小貓咪嗎？”
郭依媛笑着說：“看到了，你在這裏等一會兒，它馬上就會回來了。”
蘇棠好奇地站到紡織機前：“老婆婆，這是什麽呀，我怎麽從來沒見過它？”
“這是紡織機，上面那個是紡錘，有魔力的紡錘。”郭依媛說，“不信你碰碰它，你就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了。”
單純的小公主果然上前，當她的手碰到紡錘的同時，現場突然響起一道震耳欲聾的音效。
“啊——”
小公主倒地不醒。
女巫哈哈大笑： “可憐的公主，最終還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第三幕終于輪到王子出場。
一開始燈光打得很暗，大家都看不清楚王子的臉，只是猜測公主那麽美，王子肯定也不會差。
“這裏到處都長滿了荊棘，真是一個陰森又可怕的地方。”
随着臺上的聲音響起，坐在臺下的觀衆們有一瞬間愣神。
“這個聲音我怎麽聽着那麽耳熟……”
“好像……好像是周善？”
“周善？怎麽可能，這臺節目不是高一的嗎？”
“哦，那大概是我聽錯了吧。”
臺上所有的燈都亮了。
王子轉身的那一瞬間，全場屏息。
有個激動的聲音：“你看你看，我就說是周善！”
“天吶。”剛才還不相信的人發出了不可思議的驚嘆，“周善怎麽會去幫高一的演話劇？”
“不是說高一十一班的那個校花蘇棠，是周善的妹妹嗎？”
“你真的相信他們只是兄妹？”
“要不然呢，這是周善親口承認的。”
“反正我是不信的。”
正當她們聊天的時候，王子已經把女巫打敗了。
舞臺上出現了一張大床，美麗的公主正閉着眼睛躺在上面。
王子帶着随從們走向床邊，扮演随從之一的李霄說：“聽說公主被下了魔咒，只有真愛之吻才能讓她蘇醒。”
聽到這句話的蘇棠心裏無端一緊。
她的手抓着床單，眼皮輕輕地顫了顫。
按照劇本，下一步王子就應該要吻她了。
和宋帥搭戲時她都沒有過這樣緊張的感覺，明明現在身旁站着的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人，她卻覺得好像心都快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耳邊有衣物摩擦的聲音。
那是他在靠近。
她的手指緊緊揪着床單，呼吸逐漸急促。
正在這時，有個輕笑聲在頭頂上方響起：“別緊張，借位而已。”
這是……
他在跟她說話嗎？
蘇棠差點就要睜開眼睛跳起來了，劇本裏根本沒有這句臺詞，他怎麽可以随意加呢！
只是這個聲音聽起來不太對，不像是從音響裏傳出來的，而是他平時說話的聲音。
所以他是特地把麥克風關了才和她說的這句話嗎？
蘇棠紊亂的心稍稍安定下來，只是下一秒，突然感覺到有個溫熱的物體貼上了自己的唇。
僅僅只是一觸即離，可是那樣的感覺，分明就是……
吻啊。
蘇棠下意識地睜開眼睛，白皙的臉頰慢慢染上一片緋紅。
而原本應該歡呼着說“公主醒了”的兩個随從全都怔住了。
他們一定是看錯了，是的吧？
除了他們兩個，剩下的觀衆都隔得遠，就算是坐在第一排的校領導們，也因為距離和角度的關系沒看清臺上發生的事情。
舞臺上忽然寂靜，站在後臺的邱婧急了：“什麽情況，李霄忘詞了？為什麽不說話，說話啊！”
其他人也替他們捏了把冷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忽然間，周善笑了。
“我的公主，你終于醒了。”
他扶着蘇棠坐起來。
小姑娘顯然是被剛才的吻弄得懵了，傻乎乎地盯着他看，連自己的臺詞都忘記了。
周善忍着笑，執起她的右手，低下頭，在她的手背上又輕輕地落下一吻。
他笑着問：“你願意跟我一起回我的國家，将來當我的王後嗎？”
臺下的學生們 全都坐不住了。
啊啊啊啊——親了親了！真的親了！
他們的男神當衆親了他們校花的手，哪怕只是假的，也讓他們很激動啊！
蘇棠這下徹底傻眼了。
如果說剛才的吻是她的錯覺，那麽現在的這一個，卻是真真實實的她親眼看到了。
被他親過的手背仿佛烙鐵般滾燙。
她本能地想要把手抽回來，卻被他握得緊緊的。
幸好潛意識裏她還記得自己現在是在演戲，她羞赧地開口，聲音軟得不像話：“我……我願意。”
畫面在這一刻靜止了。
周善垂眸凝視着她，夜空般璀璨的雙眸裏，染上了從未有過的笑意。
隔着觀衆的幕布被放了下來，左右兩邊湧上了很多人要把道具給撤下去，接下去還有很多表演。
蘇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的後臺，她的衣服脫起來有點麻煩，等她回過神的時候，譚蓉蓉正在更衣室裏幫她解背後的拉鏈。
“糖糖，你和周善學長演得實在是太好了，我果然沒有看錯人！”譚蓉蓉得意洋洋地說，“我有種預感，今晚的第一名一定會是我們班的節目。”
“噢。”蘇棠心不在焉地應道。
譚蓉蓉幫她換完了衣服，奇怪地問：“你怎麽啦，從臺上下來以後都不怎麽說話，不會緊張壞了吧？”她說着忍不住笑了，“別緊張啦，都演完了，你演得特別棒，真的。”
她們兩個走出更衣室，隔壁的那扇門也開了。
看到那雙熟悉的球鞋，蘇棠好不容易才安靜下來的心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動了。
周善從裏面走出來。
譚蓉蓉沒察覺出蘇棠的異樣，笑着對對面的人說：“周善學長，你演得太好了，謝謝你幫了我們這麽大一個忙。”
周善難得也朝她笑了下：“應該是我謝謝你們才對。”
譚蓉蓉聽不明白：“嗯？為什麽要謝我們？”
周善不答：“你們過會兒有時間嗎，我請你們去吃東西？”
譚蓉蓉微訝，轉頭看了蘇棠一眼，又轉回來，不可置信地問：“學、學長，你是打算就請我和糖糖，還是我們全部人？”
周善的目光落在一直不肯看他的小姑娘身上：“都可以。”
譚蓉蓉懂了，她當然不會厚臉皮到覺得他只打算請她和糖糖兩個人吃東西，所以這個“都可以”的意思是要請他們所有人一起吃？
可是他們加起來要二十來個演員，幾乎是半個班級的人了，他這麽大方的嗎？
譚蓉蓉想了想說：“那我去問問我的同學，學長你還不走吧，要不讓糖糖陪你說會兒話，等我問好了，馬上給你答複？”
周善點頭：“好。”
譚蓉蓉一溜煙地跑了，更衣室外只剩下了周善和蘇棠兩個人。
小姑娘始終低着頭。
周善只好上前一步，問她：“在想什麽？”
蘇棠哪裏敢想什麽，她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沒、沒有。”
“沒有？”周善重複她的話，又往前一步。
二人之間僅剩的距離都快沒了，蘇棠沒辦法，只能往後退。
只可惜過道太小，她只退了一點點的距離，後背就抵在了冰冷堅硬的牆壁上。
她退無可退，可偏偏他還在往前。
“土豆哥哥，你……你別過來了。”蘇棠伸手推他。
她手抵上他胸膛的時候，倏地被他握住。
蘇棠吓了一跳。
“糖糖。”周善好笑地看着小姑娘的反應，想不明白怎麽平時看着挺機靈的一個丫頭，在這方面的反應卻是如此的……遲鈍。
他先前總擔心自己表現 得太明顯，會再次把她吓跑。
可是經過這一次的事件，讓他忽然間又明白了另外一個道理。那就是他如果再不采取點行動，放任她傻乎乎地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那麽遲早有一天，她會被人搶走的。
他以前一直以為他們青梅竹馬，她就不會輕易地喜歡上別人。
然而宋帥的出現讓他開始有了危機感，這個神秘又接二連三敢挑戰他的少年，如果他不能在他之前把糖糖占為己有，那麽他将來一定會因此而後悔。
所以昨天下午彩排，施杭在問他喜不喜歡她的時候，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就袒露了自己的心聲。
他的心已經不允許他再繼續等待下去。
那個少年的行為也在強迫他做出選擇。
當他看到少年俯身去親吻他的小姑娘時，心裏有一塊地方簡直就快要炸裂。
于是他決定了，他不要再繼續往下等了。
就算他的小姑娘心裏還沒有他，大不了他就追她呗。
周善垂眸，目光灼熱地凝視着蘇棠，握着她手的力氣不減反增，語氣也和往日不太一樣：“你就沒有什麽想要問我的嗎？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