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整個下午,康詠純腦海裏始終盤旋着報紙上頭的那篇報導,心裏的情緒不斷翻瞠着。

報導說婦人的兒子因為詐欺将要被起訴,婦人吳坐在地檢署門口不肯離去。

她也注意到報導裏提到的地檢署,正好就是駱明熹工作的地方,其中的巧合讓她感到意外。

腦中不斷地湧觀各種想法,也讓她想起昨晚駱明熹突然問起她的那些話。

心情複雜的她從回來後就一直坐在客廳裏,對于時間的流逝渾然無覺,直到駱明熹下班回來。

他見犀裏的燈沒有開,以為康詠純還沒回來,一打開燈,才意外看到她坐在客廳裏。

他直覺問道:「怎麽不開燈?」

康詠純這才注意到外頭的天色已暗。

望着他,她不由得又想起他昨晚問她的那些話。

「怎麽了?個人坐在這裏?」

為什麽不說?她幾乎可以篤定他知道她母親的事。

她的臉色看來怪怪的。他走了過去,關心的問:「不舒服嗎?」

「你知道?」

「什麽?」他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所以昨晚才會突然間我?」

他頓了下,意識到她已經知道她母親跟弟弟的事。

「為什麽不說?」雖然心裏根本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知道,但是既然他早就知道,為什麽沒有說出來?

駱明熹看着她,擔心她是否因此受到傷害。

他的不語,令康詠純再次追問,「為什麽?」臉上的表情無法看出她此刻的心情。

他試着解釋道,「一開始只是覺得眼熟,不過沒有辦法确定,在査過你媽的名字後才确定。」

聽到他還查過,她突然湧起一股不開心,厲聲質問:「你憑什麽調查我?」她覺得自己的難堪被全部攤在他面前。

見她誤會,他連忙又說:「我沒有惡意,只是不想你受到傷害。」

他的話令她一怔,接着神口駁斥他,「是不是受到傷害由我自己決定!」

他想上前安慰激動的她,「我——」

「你憑什麽幹漣?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麽介入我的人生?」康詠純沖動地從沙發上起身。

明白她心情的駱明熹道:「不說出來就是不想你像現在這樣。」他是因為心疼她在知道消息後會受到的傷害。

一瞬間,她心底掠過一抹被了解的暖意,但随即被此刻的負面情緒所覆蓋,「會怎麽樣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你替我作決定。」

知道她需要個出口宣洩,駱明熹也不反駁她。

僅存的一絲理智讓他明白自己是在遷怒他,但眼下的康詠純還是無法克制自己,她企圖借着怒意掩飾不堪,「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不用你多管閑事!」說完用,頭回房。即便心裏再怎麽心疼她、想安慰她,駱明熹卻也明白此刻她需要的是獨處,一個人好好冷靜。

***

經過一夜,康詠純雖然還沒有想好要如何面對這件事,卻也明白自己根本沒有理由對駱明熹發脾氣,尤其在知道他的隐瞞全是為了她好。

如果可以選擇,她情願不知道這件事,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陷人矛盾跟掙紮之中。

明知道他不說是為了保護她,她竟然還不可理喻地對他發脾氣,以至于今早醒來除了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母親跟弟弟的事情外,也不知道如何面對他。

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換好衣服打開房門時,正好見到他也穿戴整齊地從房門裏走出來。

乍見到他的康詠純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即使心裏頭清楚己欠他一個道歉。

駱明熹自然能體諒她這會的心情,抛下她多年的母親突然出現,還是以這樣的方式,她會受到神擊也是理所當然的。

就在他打算打招呼時,康詠純先開口,「早。」試着表現出什麽事情也不曾發生的态度。

看穿她故作輕松的駱明熹無意說破,「要出門了?」

「對。」

她說着就想要出門,卻又聽到他道:「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沒關系。」她卻一口回絕。

但他不打算放她一個人出門,「走吧!」

見他執意送她,讓康詠純心裏更加過意不去,明明她昨天對他亂發脾氣,他為什麽還對她這麽好?

「你不需要這樣。」

明白她指的是什麽,他只鎖鎖表示,「再不出門就;要遲到了。」接着率先走出門。

他說的是實情,覺得過意不去,她也只能跟着他塊出門。

下樓的這一路上,她始終保持沉默,駱明熹也由着她,兩人就這麽靜靜的坐上車。

車子裏,沉默的氣氛繼續圍繞着兩人,駱明熹因為體諒她所以沒有開口多說,康詠純卻無法繼續裝作什麽事情也不曾發生,畢昨晚的事情是她無理取鬧。

要段路後,她終于按捺不住地開口了,「昨天……對不起。」聽到她道歉,他回頭看她,「不需要想太多。」除了對他,也包括她母親跟弟弟的事。

他的輕易原諒讓康詠純無言。重逢以來,他一直是這麽對她,就算不想承認,心裏也明白他對她的好,讓她漸漸對他不再排斥,甚至開始……依賴?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讓她在他面前覺得自慚形穢,不想讓他知道這麽令她難堪的事,所以才會對他發脾氣吧?!

「是,他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

她想開口問他,可話到嘴邊卻又遲疑了,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聽到什麽樣的回答。

最後,她只好繼續沉默。

面對她的搣默,駱明熹一方面慶幸她已經冷靜下來,另一方面卻又擔心她想太多,鑽牛角尖。

如果能夠,他希望能為她承擔。「要是你想見他們」

「我跟他們沒有關系。」聽到這話,康詠純立刻打斷他,語氣裏的篤定洩漏了她的無法釋懷。

就算因為聽到母親的消息而百感交集,但是在母親帶着弟弟抛下自己的那一刻起,她跟他們之間便已經是沒有任何關系的陌生人。

聽出她語氣裏強裝的不在乎,駱明熹雖然想安慰她,卻又不想說破,最後只能選擇尊重她。

「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跟我說。」

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她想開口向他道謝,卻又害怕被他發現己心裏的脆弱,于是她選擇沉默,沒有應聲。

車子裏的氣氛再度沉寂,就這麽沉默的抿達便利商店門口。

***

接下來兩天,駱明熹雖然擔心康詠純,卻因為她的故作堅強而無法名正言順地關心她。

雖然她嘴裏表示跟母親和弟弟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但是血濃于水的親情豈是說斷就能斷的?他看得出來,這兩天她外表看似平靜,然而總是不時失被,她內心受到的播紮跟煎熬,不是他能想象的。

可能的話,他希望自己能為她分擔,但是她選擇在他面前隐藏她真實的情緒,讓他只能無力地在一旁看她默默承受,這樣的情況讓他感到心疼。

因為這份心疼,也讓他意識到,自己對康詠純的情感似乎不再只是基于一開始的同情,随着時問過去,對她的感覺早已悄悄起了變化。

沉默了兩天之後,康詠純終于有了決定,在駱明熹打算就寝以前來敲他的房門。

聽到敲門聲,他雖然意外,但還是上前開了房門,站在外頭的康詠純臉上的表情有着明顯的猶豫。「怎麽了?」

看着他,她的眼裏依舊寫着掙紮,「可以告訴我對方的聯絡方式嗎?」

「你要跟他們聯絡嗎?」

「不是他們。」康詠純一口否認,「是提告的人。」他這才意會過來,「你要跟對方聯絡?」不明白她這麽做的理由。

康詠純點頭。

「如果是為了官司的事,我可以幫忙。」他主動開口。

「不要!」她想也不想便拒絕他。

駱明熹想再說什麽——

「如果真的想幫我,只要告訴我對方的聯絡方式就好。」她放軟了語調。

雖然她不斷告訴自己跟他們已經沒有關系,但還是無法完全狠下心來置之不理,才會作出這樣的決定。

駱明熹雖然不知道她打算怎麽做,卻也知道她表面上看起來冷漠,其實是個心軟的人,否則也不會因為救人而成為被告。

如今她會作出這樣的決定,必定是經過一番掙紮,他很想幫她,然而看得出來她想要自己去面對的心情。

最後,他才緩緩說道:「明天上班,我再打電話告訴你。」

聽到他的應允,,康詠純松了一口氣,「謝謝。」她知道以他的職務是不應該這麽做的。

「我說過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跟我說。」這麽說是希望她能依靠他,讓他為她遮風擋而。

她知道他是真心對她好,千言萬語只道出一句——

「謝謝。」

再次道完謝後,她轉身離開,駱明熹雖然想喊住她,卻也明白眼下自己沒有辦法為她做什麽而作罷。

***

就算沒有從康詠純嘴裏聽見她打算怎麽做,駱明熹還是很快就知道她找上債務人的目的。

她替弟弟償還了和欠的債務,那是她省吃儉用,加上先前打了好幾份工才好不容易存的。她要求對方撤回告訴,并且要求他們不可以将事情告訴母親跟弟弟他們。從撤回告訴的原告口中,駱明熹得知了這些事,尤其她囑咐債務人保密,應該是不想讓他們知道她的存在。

就像她說的,跟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系,這麽做或許是為了要徹底做個了斷。

即使如此,下班回家後,駱明熹見康詠純坐在客廳裏,還是開口告訴她,「早上對方已經撤回了告訴。」他猜她應該想要知道。聽到這話,她并沒有說什麽,只是在心裏告訴自己,跟他們的關系從這一刻起正式劃下了句點。

「我已經通知過他們,你媽知道後——」

「好了。」康詠純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冷謹地表示,「他們的事情跟我沒有關系。」像是不想讓自己的心情攤在他面前,她起身準備離開客廳。

将她回避的态度看在眼裏,駱明熹不蹙眉,不想她獨自一個人平複內心的傷痛。

因此,在她打算要經過他回房時,突然被他一把拉住,她還來不及反應,人已被他拉進懷裏。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到了她,「你幹什——」

「你不是一個人。」他将她抱在懷中許下承諾。

康詠純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

「你身邊還有我。」她聽了心裏掠過一股暖意,卻時找不到話回他。

「不需要在我面前刻意壓抑或者是掩藏自己的情緒。」

「我沒有——」

「就像現在。」這話令她一頓,無法反駁。

「知道嗎?」

被要求承諾的她猶豫了,不确定自己能否在他面前毫無掩飾地展現自己的內在一切?

「聽到我說的了嗎?」駱明熹再次确認,才終于讓她松口點頭,「知道。」聲音雖然不大,他還是聽到了,臉上因而揚起笑容。

他知道自己應該要放開她,卻不想這麽做。他發現自己真的喜歡上她了。

直到她因為被他抱在懷裏開始感到不自在,他才不得不松手放開她。

重新面對他,康詠純感到別扭,不知道該說什麽,下意識地回避他的目光。

「我去洗澡。」她不甚自在地表示,并沒有注意到自己根本沒有必要跟他報告。

他見她轉身回房,目光不自覺的追逐她的身影,臉上揚起一抹笑容,他終于明白了自己的心。

直到進到房裏将門帶上,康詠純才吐了口氣,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緊張什麽。

想到他剛才突然将自己抱住,她的兩頰不泛起潮紅,臉上口到現在還熱着。

***

一整夜,康詠純的腦海裏不時盤旋着駱明熹的那句話——

你不是一個人?

雖然知道他那麽說只是想安慰她,但她心裏頭還是無可避免地亂想一通,隔天清早一覺醒來,瞄子裏也還無法完全抛開他昨晚抱她的事。

想到他将自己緊緊抱在懷裏,她的呼吸便忍不住一窒,回過神方意識到自己緊握住牙膏。

「我在想什麽了我?」她放松力道揺了揺頭,将牙菅擠到牙刷上。

她才剛将牙刷含進嘴裏,就看到駱明熹走了進來,因他這麽早起而吓了一跳。

駱明熹也是,沒想到會在浴室裏撞?

「我在刷牙。」康詠純脫口表示,彷佛要掩飾自己見到他的心慌。

見她在用浴室,駱明熹技射性的要退出去,卻又像是想到什麽的突然打住。

正要松口氣的康詠純見他停住步,忍不住間:「你幹什麽?」忘了自己嘴裏還含着牙刷。

看她這副模樣,駱明熹存心鬧她似的,走向她,「刷牙啳!」

理所當然的回答讓她怔愣了下,「可是我還在刷。」他應該要等她用完浴室再盥洗才對。

「那就一起吧!」

什麽?!康詠純一怔,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已經走到她身旁,重起自己的牙刷準備刷牙。

她雙眼睜得大大的瞪着他。

不但他昨晚的舉動讓她感到錯愕,連現在也是。他到底想幹麽?

路明熹居然又神着他一笑,讓她頓時傻住,發覺自己失常,她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不知他今早是吃措什麽藥了,怪怪的,她只好将目光停在洗臉槽前的鏡子,不料,他也正注視着面前的鏡子,兩人的視線再度在鏡子裏相遇。

一瞬間,她又別扭了起來,只好佯裝低頭要将嘴裏的泡沫吐出來。

她并沒有發現,鏡子裏的駱明熹因為她不自在的樟樣而好紀竽容,叽兩人像視在這樣在俗宰荦一铵刷5F,心荦有鐘幸福感受。

她卻像屁股着火似的,匆匆刷完牙漱完口就要離開。

看着她頭也不回地走出浴室,駱明熹臉上的笑容更大了,樂于看到她因為自己而受到影響,更期待她會越來越在乎他。

***

或許是因為被駱明熹的态度轉移了注意力,一整天康詠純并沒有花太多時間繼續将自己困在對母親複雜的情緒上,尤其是晚上回來見到他時。

她一再告訴自己,在他面前表現得自在點,但她還是會不自覺地想起他昨晚跟今早的怪異态度,所以連這會洗完澡要從浴室出來都有些擔心會碰到他。客廳裏的電話在這時響起,駱明熹關掉電視接起話筒,「嗯。」聽到那頭傳來母親的聲音,「媽怎麽會打來?」才剛要踏出浴室的康詠純碰巧聽到,冷不防地想起了駱母,雖然只在小時候見過面。

因為不知道駱母為什麽會打來,她下意識地打住了要出浴室的步。

駱母在電話那頭說起,「這個周末回家一趟。」

「這周末嗎?有什麽事?」雖然說回家不是什麽大事,但是母親特地打來叮囑,多少讓他感到意外。

「星期天中午,我請你備安徘了他們醫院裏的實習女醫生,要讓你們見面。」

「什麽?」

躲在浴室的康詠純不知道他聽到了什麽,會用這樣訝異的語氣響應。

「要不是那天明傑提醒,媽還沒想到。記得要早點回來。」

「可是媽,我沒有打算相親。」

相親?!康詠純對于自己所聽到的事感到驚訝。

「還是說你有對象了?」

突然聽到母親問起,駱明熹一時答不上話,但腦海裏已浮現康詠純的身影。

駱母在電話那頭自顧自的道:「你都二十六歲了,工作也很穩定,是差不多應該要有交往的對象。」

「對象我自己會找。」他希望母親能打消念頭。

「聽你爸說對方長得很秀氣,你就先回來看看。」

「可是——」

「先認識交個朋友,再說也不一定就會看對眼,總之你這個周末先回來一趟。」

「可是我的工作——」

「檢察官周末也早要放假的,這個星期天中午,別遲到了。」駱母交代完,也不等兒子再表示意見便徑行結束電話。

電話這頭的路明熹雖然還想再說什麽,卻發現母親已經斷線,只能抓着話筒。

康詠純聽到這裏,忍不住悄悄地将門重新帶上,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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