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兩人都折騰了一個通宵, 尤其是林草草, 剛結束十幾個小時的天空飄就忙着給自家母老虎送驚喜, 結果受了這麽大的刺激,再加上時差的緣故, 這一覺自然睡得沉。

等到醒來時, 房間裏是一片靜悄悄的黑漆漆, 林草草迷迷瞪瞪地躺在床上愣了半天的神, 才想起自己現在身處何處,揉着眼睛爬起來,在床頭櫃旁摸索了半天才找到開關。

随着“啪嗒”一聲,房間裏立馬亮堂起來,對剛睡醒的林草草來說,水晶吊燈的光有點刺眼,她眼睛眯了一會,才慢慢适應。

床頭櫃的鬧鐘因為她長時間不寵幸, 連何時沒電的都不知道,林草草瞥了一眼, 又去翻找自己的手機, 好不容易從自己的背包裏找到了, 才發現手機也早已沒電關機了, 她充上電, 一邊打着呵欠一邊去拉遮光窗簾,她才發現外面早已是點綴在一片夜色中的萬家燈火。

“怪不得覺得這麽餓,原來我睡了一天了。”林草草拉開推窗, 站在外面狹小的陽臺上伸了個懶腰,自言自語地感慨了一聲,又轉身進了屋,洗漱好就精神抖擻地出了房間。

“可算醒了。”蘇姨一聽到“蹬蹬”地下樓聲,立馬回頭同林草草打招呼,看她一副精神飽滿的模樣,她就看得舒心,“餓不餓?”

“就是餓醒的。”林草草打了個呵欠,又一步跨兩個臺階地跳了下來。

“哎喲,我的姑奶奶,你可悠着點,小姐的腳已經這樣,需要人照顧了,你要是還……”

“蘇姨,草草寶貝兒好想你啊。”不等蘇姨話說完,林草草飛快地朝她奔了過來,對坐在沙發上的顧堯岑故作視而不見,摟着蘇姨的脖子笑嘻嘻地撒嬌,“想蘇姨做得香辣雞翅,麻辣小鱿魚,辣子雞丁……啊,蘇姨,我快要餓死了……”

“飯菜都備着,蘇姨做的都是你愛吃的菜,快去吃飯吧。”顧堯岑快蘇姨一步回了她的話,見林草草還扒拉着蘇姨不放,她抿了下嘴,又對蘇姨道:“蘇姨,快去準備吧,我也餓了。”

蘇姨心領神會,把林草草拉開了,“行了行了,慣會油嘴滑舌。你想念的這些菜啊,小姐都給你記着了,等會讓你吃個夠。”

林草草對着顧堯岑用鼻子哼了一聲,“沒想到顧總還記得我等的喜好,可真讓本草受寵若驚了。”

對她的陰陽怪氣,顧堯岑就故意裝作沒聽到,兩只眼睛目不轉睛地看着電視,假裝地十分認真了。

林草草撇撇嘴,在心裏罵了一句,就準備直奔餐廳去了,“蘇姨,我去吃飯啦。”

蘇姨趕緊拉住她,朝沙發上的顧堯岑努了努嘴,“小姐這腳崴得不輕,再加上沒及時抹藥,今天上醫院,發現她這腳傷得挺嚴重的,喻醫生說,起碼得一周不能落地,你快跟我把小姐扶到餐廳去,我老了,不中用……”

“……”又是這樣,林草草對蘇姨翻了個白眼,“咱們顧總能是這麽缺錢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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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蘇姨一時沒跟上她的思路,“不缺錢啊。”

“都說了腳不能落地,直接住院不是更好,找個VIP病房,咱們顧總只要躺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就好了,況且人家護理還專業,你說何苦到家裏來折磨我們?”

蘇姨看了一眼面色難看的顧堯岑,又看向林草草,張了張嘴,可她竟覺得林草草說得十分有道理,完全無言以對。

短暫的尴尬沉默後,顧堯岑冷冷地開了口,“我還沒到癱瘓的狀态。”

“顧總,天地良心,我可不敢說這個話。”林草草一臉浮誇的表情,“我就是覺得像顧總這麽有錢的女人,值得更好的。”

這話雖然說得陰陽怪氣,但奇異地讓人覺得還挺動聽。

顧堯岑神色緩了緩,“我不喜歡醫院。”

林草草聳了聳,“您開心就好咯。”

說完,她也就把蘇姨的話當耳旁風,蹦蹦跳跳地一個人去了餐廳。

蘇姨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看着顧堯岑幹笑,“看來這回氣有點大啊……”

顧堯岑心裏莫名就悶着一股氣氣,連帶着看蘇姨也不順眼了,朝她擺了擺手,“我不吃了,蘇姨也去吃飯吧。”

“多少吃一點吧?要不我給你打一份端這裏來吃?”

“不想吃。”

蘇姨有些尴尬,在原地愣了一會,只好自己去了餐廳。

被餓醒的林草草正在大快朵頤,右手裏拿着一個雞翅,左手夾着一筷子鱿魚須往嘴裏送,唇邊和嘴角都是油。

“不知情的還以為平日舍不得東西,又沒人跟你搶……”蘇姨看着不由好笑,走過去時看到桌上盛好的飯時,又愣了一下,“你不是不喜歡吃冬瓜嗎?”

林草草把雞翅啃完了,才往外面努了努嘴,“好歹咱們顧總是個傷殘人士,我作為她的妻子,盛個飯布個菜,好像也是應當的。”

蘇姨立馬明白過來,端着那盛了冬瓜排骨的碗就往外面去,“那我趁熱給小姐送過去。”

林草草假裝沒聽見,邊吃鱿魚邊喟嘆,“蘇姨做的飯,我感覺我能五百年吃不膩。”

蘇姨笑罵了一聲,端上盛好的飯菜拿上筷子就往客廳去。

顧堯岑耳力好,再加上林草草剛剛又沒特意避着她,所以蘇姨把飯菜端出來,她并不意外,但還是擺了擺譜,“都說了我不想吃。”

“林小姐給你盛的。”蘇姨心裏暗笑,面上卻是一臉語重心長,壓低聲音道:“你就算不給我面子,你老婆的面子不能不給吧?你看人家林小姐多貼心,給你夾的都是排骨了,冬瓜也是你愛吃的。”

“她是不好意思一個人先吃吧。”顧堯岑睨了一眼蘇姨,“我是真不想吃。”

“你要是不吃,等會林小姐又以為你是不吃她給你準備的。”蘇姨繼續好言相勸。

看着別扭的顧堯岑,蘇姨覺得愛情可真是奇妙,陷入愛裏的人也很奇妙。就像她從小照顧到大的小姐,從前是個多麽高冷不做作的女強人啊,現在別扭起來,陌生地像回爐重造過了一樣。

顧堯岑根本就不知道蘇姨此刻的心中所想,還自以為自己僞裝地天衣無縫,沉默了幾十秒,才勉為其難地接過了蘇姨手中的筷子,“那我吃點吧。”

“嗯,吃點吧。”蘇姨十分配合她,“那你在這裏慢慢吃,我也去吃飯了。”

“去吧。”顧堯岑十分矜持地夾了一塊冬瓜,然後十分矜持地咬了一口,等蘇姨進去了,才開始捧着碗扒拉飯。

餓死她了。

林草草又餓又能吃,蘇姨做的又是她喜歡的菜,吃了三碗飯,掃光了兩個盤子的她撐的整個人都坐不正了,但還是要把剩下的三個雞翅吃了才甘心。

雖然一向知道這個看着小小的林小姐能吃,但蘇姨還是被她今天的食量吓到了,“您可歇歇吧……肚子撐破了,我可負責不起。”

吃撐了肚子脹得難受,吃完最後一個雞翅後,林草草就抱着肚子在那哼哼唧唧,“蘇姨,家裏有沒有健胃消食片啊……”

“這會擔心消化不良了?”

“我不是擔心消化不良,我想要快點消化一下,太撐了。”

“這會知道撐的難受了。”蘇姨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又有點心疼,“你別坐着了,站起來走動走動?”

“我不想動。”林草草哭喪着臉,“我還好渴,但我現在不敢喝水,怕肚子更撐了。”

“吃撐了不能這樣坐躺着,我扶你去沙發上坐一下,找來消食片吃了,我帶你去外面轉轉。”蘇姨邊說邊走過去把她扶起來。

林草草不情不願,但撐着又實在難受,只好跟着起來了。

客廳裏一個人吃飯的顧堯岑看到兩人出來,朝她們看了一眼,一看林草草這副模樣,就猜到了幾分,“又暴飲暴食了。”

林草草沒理她。

“貪嘴咯。”蘇姨戳着林草草的太陽穴,搭了一句腔,“估計是這段日子都真沒好好吃過飯了。”

林草草抱着肚子哼哼唧唧了一聲,“我還騙蘇姨嗎?雖然媽媽帶我去外面的中式餐廳吃過飯,但還是沒有我們這裏的原滋原味。”

蘇姨對這話,倒沒有反駁,又笑着揉了揉她的那撮呆毛,然後去找消食片了。

蘇姨一走,林草草就對着顧堯岑翻白眼,“看我幹什麽?幸災樂禍?”

“以後別暴飲暴食了,對腸胃不好。”

“要你管?”

顧堯岑看着她,“嗯,我管。”

林草草被她這話蘇地心裏都發麻,瞪了她一眼,不知道說什麽,假裝要看電視,從桌子上拿了遙控器就準備換臺,餘光掃到她空空的碗,頓了一下,才兇巴巴道:“你吃飽了嗎?”

顧堯岑順着她的視線看向自己空空的碗,莫名覺得有些羞恥,“吃飽了。”過了兩秒,再度開了口,“其實我沒什麽胃口,但蘇姨都端過來了,浪費糧食不太好。”

林草草對她的話嗤之以鼻,“那我也不是暴飲暴食,是覺得浪費糧食不太好了。”

說着,林草草拿着遙控器對着電視胡亂按了一通,但肚子撐的實在難受,根本就提不起興趣看電視,又把悶氣發到了顧堯岑身上,“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麽故意的?”

“我琢磨着你是想撐死我。”

“???”

“你明知道我是‘久旱逢甘雨’,還讓蘇姨給我做這麽多好吃的菜,要是不做這麽多好吃的菜,我能吃這麽撐嗎?”

“……”果然,被人讨厭了,做什麽都是錯的。

“你看,你都默認了。”

“……我沒有。”

好在蘇姨拿着消食片過來了,不然顧堯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應付這胡攪蠻纏的不良少女了。

吃了消食片之後,林草草就被蘇姨拖着出去散步消食了,獨留顧堯岑在家裏。

因為喻瑪麗把顧堯岑腳傷說得還挺嚴重,顧堯岑也不敢放松,林草草和蘇姨出去後,她依舊老老實實地坐在沙發上。電視看過來看過去有點無聊,她又把手機重新開了機。

關機的原因是不想面對洛雪。

電話一開機,就滴滴響了好一會才停下來,顧堯岑對着亮起來又黑下去的屏幕看了好一會,才把手機解了鎖。

短信有好幾封,顧堯岑也沒點開,猶豫了一陣,把信息全部删了。未接電話有幾個陌生電話,她一路掃了過去,全部删了,最終在宮毓琇的未接來電上停了兩秒,回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但兩人都沉默,最終還是顧堯岑率先開口,“如果你是想跟我說洛雪的事,抱歉。”

“阿岑……她只是想跟你見面,好好聊一聊。”

“沒空。”

“阿岑……”

“對了,我還沒正式介紹我妻子給你們認識,你還出國嗎?”

電話那邊沉默了小會,“短時間內,大概不會吧。”

“嗯,那我問問瑪麗,到時重新攢個局,我帶我妻子來。你呢?現在有心儀的人了嗎?”

“阿岑……”

“秀秀。”顧堯岑看着林草草那只破舊的甲殼蟲抱枕,心裏很平靜,“我很清楚自己現在在做什麽,也知道自己現在在說什麽。我和你說這樣話,并不是因為還在生洛雪的氣,故意擺姿态給她難堪。也許……五年前,不,三年前,我這些話都還是我沖動。但現在,不是,我現在很冷靜。”

“她當時一時負氣一聲不響就走了是不對,但她也沒做錯什麽……她以為你會挽留的……再說了,當年要不是阿姨跟她……”

“我也沒做錯什麽。”顧堯岑打斷了她的話,“我也明白我媽媽的為人,也許她會質疑我們合不合适,但我相信她絕對不會羞辱洛雪。我媽當年和她說過什麽,我沒問過我媽,現在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是她先放手的。”

“她現在知道自己做錯了……難道你們就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

“挽回?”顧堯岑輕笑了一聲,“那樣,我妻子做錯了什麽?憑什麽要為她的錯買單?”

電話那邊一陣沉默,過了很久,宮毓琇的嘆息聲才傳過來,“既然……你都想好了,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顧堯岑揪了揪甲殼蟲的觸角,垂下眼,輕聲道:“你是我的朋友,也是她的朋友,如今我和她不在一起了,我們依然是朋友,你們也依然是朋友。秀秀,別再摻合我和她的事,我和她不可能了。”

又是一陣沉默,宮毓琇打了一聲招呼,主動挂了電話。

顧堯岑放下手機,枕在了那只甲殼蟲上,那些有關洛雪的昔日青春年少時光在腦海裏走馬觀燈地過了一遍,洛雪說得香樟樹道,她沒忘。

洛雪說的選修課,她也沒忘。

洛雪說的喜歡,她也沒忘……

她都沒忘,但是她知道,回不去了。沒能遇一人就終老,年少的怦然心動沒能以白頭偕老收場,從前是不甘,現在不甘慢慢被磨去,最終也只是把曾經自以為的驚天動地變成了長嘆一聲的惋惜。

惋惜之餘,更多的是決心選擇放下的釋然。

宮毓琇說得沒錯,其實洛雪沒做錯什麽,當時只是因為青春年少,那麽驕傲的人容不得人的質疑和猜測,所以負氣一走了之。在愛情裏,這不算錯,頂多是不成熟。

可惜,那時不成熟的洛雪遇上的是同樣驕傲不懂妥協退讓的顧堯岑,對方以為她會挽留,她以為對方不會走。

到底,是她們太自以為是了。

在昨晚看到林草草縮在家門口的那一瞬間,顧堯岑突然間就明白了。

愛不僅是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給對方,而是願意示弱——你願意把你的脆弱給我看,而我也願意成為保護你脆弱的铠甲。

多年後的今天,她終于從林草草身上,明白了愛的意義。于是,也明白,她和洛雪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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