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自成婚後, 太子便很少在東宮處理政事, 倒是和莊懷菁一起看過東宮的賬本, 把庫房的鑰匙都交給了她。

琴擺在書房中, 這把琴本是太子送給莊懷菁的, 随她一起來了東宮。

太子坐在案桌前面, 他琴藝很好,只是輕輕撩|撥幾下琴弦, 便讓人聽出淡淡的韻味。莊懷菁躺在貴妃榻上, 單手微微撐起頭, 雙眸靜靜望他, 聽他的琴音,有些入了神。

她輕輕撫着平坦的肚子,腦中突然産生了一個想法——他們孩子出世之後,是像她, 還是像太子?亦或者是兩個都像?

軒兒出世的時候,她那時候才十歲出頭, 只記得小孩皺皺巴巴, 整張臉都是紅的,看不出是像父親還是像母親。

她那時還想弟弟可憐, 日後要多疼他些, 沒想到他現在慢慢長開後, 眉眼間也漸漸看得出一些莊丞相的影子。

莊懷菁精致的眸眼微微垂着,心裏想着事,連太子停了下來都沒發現。

“你要孤撫琴, 卻又不認真聽,是在想些什麽?”

太子背手而立,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莊懷菁微微擡起了頭,看見他擡手,讓殿內伺候的人都下去。

紫檀木貴妃榻鋪着絨毯,攢金镂空銅爐從庫房找了出來,放進些燃着的碳火。

她坐起身來,纖細的身子前傾了些,輕輕摟住他的腰,擡頭問道:“殿下希望孩子像誰?”

“嗯?”

她又叫他殿下。

莊懷菁紅着臉道:“夫君希望孩子像誰。”

太子輕撫她柔順的長發,看她如水的雙眸,心覺像誰都好,他只想要個男孩,立為太子,丢給太傅,日後便不必再折騰他們兩個。

但這個回答明顯不是莊懷菁想聽的,他沉聲道:“鼻子像你,眉毛像孤,這樣最好。”

Advertisement

莊懷菁笑了笑,只搖頭道:“這般詳細,怕是難做到。”

東宮中知道莊懷菁有孕的,只有太子和一個禦醫,她逐漸有了做母親的欣喜,平日卻不能和人談起這種事,心中總是有些悶。

太子輕道:“若是覺着在東宮悶了,不如替孤做件中衣,等孩子穩定一些後,孤再陪你出去逛一逛。”

她剛想說話,不知怎麽回事,耳畔突然微微紅了許多,她擡頭看一眼太子,話都有些含糊不清:“現在是說正事。”

銅爐中的碳火在慢慢燃燒,不時會發出啪啦的聲音,地上鋪的絨毯很厚,底下還有地暖,太子在天轉涼時便讓太監弄上了。

他開口道:“來一次?”

莊懷菁臉色緋紅,真不知道他們方才明明還在談正事,他怎麽莫名其妙又、又這樣!她今天早上已經幫過他一次,天天這樣下去,哪成樣子?

太子的手卻慢慢撫過她瑩潤的嘴唇,停在她喉嚨處,和她道:“不如打個賭?你贏了,聽你的;你輸了,聽孤的。”

他話中有話,比起莊懷菁從前,可謂不分上下。

天慢慢黑了,外面挂的風吹在人身上,有種刺骨的寒冷,不少人都加了衣服,有太監在隔扇門外禀告,說侍衛有事求見。

太子淡淡應了一聲,讓人進去。侍衛事情顯然很急,否則也不會這時候來找太子。書房一旁的黃花梨木案桌有隔板,擋住下方。

侍衛進去的時候沒看見莊懷菁,他也沒聽人說太子妃在,只以為她在別的院子,便跪在地上禀報道:“皇宮傳來消息,柳貴妃去求了陛下,陛下心軟,把二皇子的禁足解了。”

太子的雙手搭在扶手椅的扶手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慢點着扶手,他閉着雙眼,樣貌出塵,如谪仙入世般,一句話未說,心中似乎在想對策。

二皇子的禁足沒人敢提,提了的皇帝也只是當做沒聽見,柳貴妃此前也求過幾次情,都沒有什麽結果。

這次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就松了口。

太子手慢慢攥住椅子扶手,微微摩|挲了許久,遒實的手臂微微露青筋,渾身的氣勢壓得侍衛不敢說話。

誰都知道二皇子和太子的關系,東宮的侍衛更是知道在舒妃刺殺之前,二皇子曾調遣過人。

世人都知皇帝偏寵太子,但他一直養在膝下的這位二皇子,他的寵愛也不見少。太子雖不在乎這些虛的,但那個位置,太子還是要的。

良久之後,他才緩緩睜了眼道:“父皇老了,不想他受苦而已,也罷,下去吧。”

侍衛擡頭,似乎還想要再說什麽,等見到太子冷淡的眼神後,身子後背冒冷汗,抱拳道:“屬下遵旨。”

太子的手依舊攥着椅子的扶手,他微微往後靠,閉着雙眸一動不動,要不是修長的手指一直在摩挲扶手,他就好像睡着了一樣。

……

莊懷菁從前便知太子那方面要求大,若非腹中有了孩子,新婚那夜,她恐怕連床都起不來。

晚上的事太子和莊懷菁都心照不宣,或許是尴尬了些,誰也沒有多提。莊懷菁倉促喝了口茶水,太子在旁看着她的臉,她只能輕輕咽了下去,連漱口也不敢。

宮女從外邊端來熱水,放在來面盆架,換上幹淨的帕子後,退了出去。屋內四處都暖和,連窗外的風都變得有些柔和下來。

太子站了起來,他走到面盆架旁邊,拿過帕子,浸了水,又擰幹淨。莊懷菁雙眸盯着腳尖,不敢擡頭。

半年前的她擔得上娴雅二字,現在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遇上太子,人便像變了樣,整日沉浸在這些烏七八糟的事裏,便是兩人再怎麽樣契合……也實在要節制着些。

太子站在她面前,道:“擡起頭。”

莊懷菁貝齒輕輕咬着唇,慢慢擡起了頭。太子皺了皺眉,讓她松開,莊懷菁聽了話。

他才捏着她的下巴,拿溫熱的帕子,輕輕給她擦臉,只字不提方才發生的尴尬。

莊懷菁輕聲問:“你……明日幾時出去?”

太子仔細輕拭她的臉道:“和往常一樣。”

莊懷菁腹中胎兒月份太小,即看不出存在,也容易出事。她安胎藥喝了不少,伺候的丫鬟不知道這些,還以為她身子差,在喝補藥養身子。

“殿下從前為什麽不願住在東宮?”莊懷菁找話說,“縱使城西的宅子也不錯,但總比不得住在這舒适。”

她下意識叫了殿下,太子知道她尴尬,這次也沒糾正她。

“盯着的人太多,孤嫌麻煩。怎麽?是覺得東宮住得不舒服?”太子想了想,“搬出去也行,先等幾日。”

她若住得不舒服,他也不想待着。

莊懷菁說:“不用,只是有些好奇。”

“孤倒也有些好奇,你是怎麽查到的那間宅子?”太子幫她拂去頭發上的東西,似乎只是純粹發問,“那地方隐蔽,孤住裏宅,外宅同普通人家無異,從沒人查到過。”

“偶然之下得知,也說不太清。”

那次确實是意外,若是太子自己露了個面,她的人也不敢确認。

“嗯。”

他們說完這話之後,陷入了片刻的沉默,燈光微微搖晃,莊懷菁咳了一聲,打破平靜道:“我有些累了,不如早些歇息。”

太子點了頭,只提醒道:“二皇子禁足解了,你這些天最好別出去,要是你出去,他到時定會來找你麻煩,對你不利。”

莊懷菁心想太子應該沒怎麽仔細查過她和二皇子,二皇子雖說有些莽撞,但害她的事從沒做過。

柳貴妃與上次刺殺無關,照他的性子,确實會和她解釋一番,不利二字,卻是談不上的。

但她也不會傻到在太子面前說二皇子好話,這種話說了也沒用,他們間的隔閡一直都在。

她只是點了頭,道:“我記下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