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翌日, 蘇绮羅醒來的時候, 程羿已經離開了。
蘇绮羅起身穿好衣服,還未待用早膳, 小虎便跑了過來。
見他慌慌張張的樣子,春桃訓斥道:“有什麽事不能等小姐吃過飯再說?非要趕飯點!”
小虎苦着臉道:“花房裏的黃芝籽都落了。”
聽到兩人的對話,蘇绮羅走出房間道:“去看看吧。”說完,率先向花房走去。
待來到花房, 看到滿地的黃芝籽,蘇绮羅并沒有太過驚訝。她一直知道靈液能催熟花草, 之前養的墨菊便是如此, 黃芝提前成熟也正常。
黃芝籽有藥物作用,黃芝的枝葉卻沒有。這些黃芝都是用靈液灌溉長大,裏面含有大量的靈氣, 喂馬非常好。
蘇绮羅看向小虎吩咐道:“你将花盆裏的黃芝都拔了丢去喂馬,再将這些黃芝籽浸泡起來。”
頓了一下,蘇绮羅又道:“種子一發芽, 你便将這些黃芝籽都種下去,你一個人若是忙不過來, 就把那些護衛也叫過來一起幹。”
“種這裏?”小虎微微驚訝,“不種後山嗎?”
黃芝喜陰,蘇绮羅和小虎說過,在後山的海棠樹底下種黃芝正好。現在已經四月了,再過一個月,冰河開化, 就可以種了。
蘇绮羅解釋道:“這些種子太少了,種山上也不夠。”
小虎一共買了二百多粒雌籽,粗略估計,這些雌籽大概結了八|九百粒黃芝籽,去掉雄籽,能剩下五百個雌籽就不錯了。後山那麽大,上萬粒種子都能種下。
現在是四月,再種一茬黃芝,六月份就能結籽,那時再在山上種黃芝還是來得及的。
這般想着,蘇绮羅又對小虎吩咐道:“挑出來的雄性種子,你再拿去外面換一批黃芝籽回來。”
吩咐完小虎,蘇绮羅便轉身回房間吃早膳去了。
Advertisement
***
皇宮
下了早朝後,皇帝便将程羿叫到了未央殿。
雖然一直有探子向他彙報押送軍糧的細節,不過明光帝還是想從程羿這裏聽一下情況。
程羿絲毫不隐瞞,一五一十的将一路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當明光帝問起王冉是否可疑時,程羿也搖頭,如實道:“微臣沒有發現。”
明光帝知道程羿和王冉有過結,見程羿并沒有趁機說王冉的壞話,明光帝暗暗點頭。
待談完了正事,明光帝似是想到了什麽,忽然開口道:“程愛卿啊,你這年紀也不小了,一直不娶妻也不是個事啊,朕看魏武候的女兒不錯。”
魏武候英勇善戰,只有一女,被明光帝封為郡主。
幾個皇子如今都有了皇子妃,只有程羿年過二十五了,還未娶妻,怕魏家和王家結親,明光帝便想将程羿和魏武候的女兒湊做一對。
聽到明光帝的話,程羿知道皇帝這般安排,并不是真的着急他的婚事,只不過是怕魏家和王家勾結到一起。
如今黃芝已經種出來,自然不用再懼王家,只是結出的黃芝籽因為提前脫落,是否有藥用價值,能否種出黃芝,這些都有待考究。在這之前,自然不能冒然将事情告知皇帝,不然給了他太高的期待,到時發現那黃芝根本無法治療風寒,這便是欺君了。
“皇上,微臣暫時沒有成家的打算。”
明光帝皺眉,“因為那女人?”
程羿搖頭道:“現在外敵當前,內賊未除,微臣無心考慮婚事。而且臣身有殘疾,實在是配不上郡主。”
聞言,明光帝瞥了一眼程羿的腿,想到魏武候那女兒的性子,怕是真有可能嫌棄程羿的腿,明光帝揮了揮手,煩躁道:“行了,你退下吧。”
“是。”
***
京城蘇府
那晚,蘇佳遙被程羿關到程家的祀堂受了些涼,再加上程希遠的事,回來後,蘇佳遙便病倒了。
這日,蘇佳遙正在睡覺,迷迷糊糊中,聽到外面傳來丫鬟的交談聲,“你說她這病都多久了,天天湯藥灌着,怎麽還不好?”
“我看她這病十有八|九是裝的,這樣就不用離開青松園了。”
青松園是蘇家嫡出小姐住的地方,蘇佳遙是京城支系的,能回到蘇家主家,住在嫡出小姐的院子,完全是因為程希遠的關系。
如今蘇佳遙和程希遠的婚事吹了,蘇家自然不再像從前那般重視她了。本來蘇家想安排蘇佳遙搬到別的院落去住,不過蘇佳遙從程家回來後便病倒了,這事便這麽耽擱了下來。
這些下人都是有眼色的,主子不待見,她們伺候的時候自然也就不盡心。
院子裏的下人偷懶的偷懶,溜走的溜走,只有她們兩個近身伺候的離不開,心中自然怨念叢生。
“真當自己是正經八百的蘇家小姐了。”
“誰說不是呢?平日裏也不去給夫人請安,比我們小姐還有派頭。”
“哼,她裝不了幾天了?”
“怎麽說?”
“我聽雙雙說,夫人已經決定将她送給謝家三老爺做妾了。”
蘇佳遙無父無母,如今她在蘇家的地位連個庶女都不如,自然只有給人做妾的份。
只一牆之隔,兩人的聲音又不小,蘇佳遙自然聽的一清二楚。長這麽大,她還從來沒被下人這麽編排過,再想到兩人最後的話,蘇佳遙心裏氣的不行,她想起來教訓那兩個嘴碎的丫鬟,可身體不争氣,迷迷糊糊中又睡了過去。
這一次,她進入了一個非常真實的夢境中。
夢中,她和程希遠從蜀地來到京城後,便成了親。因為程希遠沒有去南山狩獵,所以他并沒有受傷。
婚後不久,程希遠參加科舉考試,雖然官職升的慢些,但是在三十歲時,也官居六品了。
再後來,大燕和越國停戰,兩國簽訂友好睦鄰條約。
越國派人來與大燕簽訂合約,并将大燕的公主娶回越國。
在這期間,她見到了越國皇子,也是她的表哥,那人是通過程希遠佩戴的玉墜認出她的。
越國皇帝知道她的存在後,将她封為公主,程希遠也因此被大燕國皇帝封為丞相。
雖然身居高位,成為了總理百政的百官之長,但是程希遠始終沒有納妾。
直到臨終時,兩人依然恩愛如初。
看着環繞在身畔的兒孫,蘇佳遙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開眼,蘇佳遙愣愣的盯着房頂看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想到夢中走馬觀花,卻大富大貴的一生,蘇佳遙擡手捂住胸口,那才是她的人生,可現在怎麽走到了如今這步田地?!
蘇佳遙皺眉仔細回想夢中發生的一切,發現一切的改變都是從蘇绮羅開始。
蘇佳遙大口喘息了一會,猛地掀開被子,她要去告訴大夫人,是因為蘇绮羅,程稀遠才會變成這樣的。
蘇佳遙走下床榻,還沒走兩步,忽然停了下來,告訴大夫人又能怎麽樣?她會信嗎?而且程羿回來了,想到那天程羿看她的眼神,蘇佳遙渾身一個哆嗦,臉上瞬間大汗淋漓,眼中也滿是驚恐。
不,不能去程家,可不去程家她又能去哪裏?難道真的要給謝家那個老變态做妾?
不,絕對不行!
***
黃芝籽用靈液浸泡三天,便能分辨出雌雄,雌|雄種子一分離出來,小虎便将雄種拿出去換了,這次他辦事效率非常快,到了藥店門口,四百多粒種子一氣便被同一個人全部換走了,小虎開心,蘇绮羅聽了,心下卻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那人說之前和我換過一次,知道咱們這黃芝籽比藥店出售的藥效好,所以這次便全包了,還多給了我幾十粒黃芝籽呢。”看出蘇绮羅的擔憂,小虎笑嘻嘻道:“就算真有什麽不妥,也有二爺擔着,二夫人不必擔心。”
聽小虎這般說,蘇绮羅便也沒再多想,她讓小虎将新換的黃芝籽浸泡起來,又組織那些護衛将之前泡好的雌籽都種上。
這一忙便忙了幾日,而這期間,程羿也因為公務繁忙,一天回來的比一天晚,每次回來時,蘇绮羅都睡下了。
沒時間給他按摩腿,蘇绮羅便讓李嫂子給程羿做奶羹,每次程羿回來,都讓他喝一碗,奶羹裏被蘇绮羅放了土屬性靈液,味道極好,口感又爽滑,即便是不太喜歡甜絲絲食物的程羿,每次都會将奶羹喝的一口不剩。
這日,蘇绮羅正在花房澆黃芝,下人忽然來報,王府的少夫人過來了。
蘇绮羅微微一愣,她和王府的人不熟悉,這少夫人來做什麽,難道他們種植黃芝的事,被王家發現了端倪?帶着疑惑走出花房,直到看到來人,蘇绮羅才知道這少夫人竟然是蕭青青。
兩人自從那次交易過後,再無交集,這次蕭青青忽然找上門來,自知十分唐突,不過好在蘇绮羅熱情的将她迎到客廳,這才免去她心中的尴尬。
蘇绮羅讓丫鬟給蕭青青倒了茶水後,便和她閑聊起來,并未尋問她的來意,倒是蕭青青坐了一會後,坐不住了,主動問道:“绮羅姑娘,你那裏還有‘玉蘭精’嗎?”說話時,蕭青青眼神閃躲,似是不敢和蘇绮羅的目光對視。
上次做完‘玉蘭精’後,蘇绮羅再沒做過了。不過因為多做了幾盒,如今和其他香料一起堆在了庫房裏。
聽蕭青青問,蘇绮羅道:“有的,蕭姑娘想要?”
蕭青青點頭,有些羞赧道:“是的。”
一晃,蕭青青嫁給王五郎已經三個月了。這三個月裏,那男人也只碰過她一次,還是在大婚的當晚,當時他也只是草草了事,完事就離開了,都沒在她房裏過夜。
因為那狐貍精的丫鬟過來尋他,說那女人的肚子疼。
世家間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凡是新婚夫妻,尤其是正妻還沒懷孕的,男子每個月至少去一次正妻的房裏過夜,可後來的兩次,王五郎都沒有碰過他。
蕭青青懷疑第一次他之所以和她圓房,只是想讓那喜帕子見紅,好向王氏交差,不然根本不會碰她。
說心裏話,蕭青青對第一次的印象十分不美好,甚至心生抵觸,她真的不想再經歷那麽凄慘的一幕,可是在這樣的大家族,要想站穩腳跟,必須有孩子,尤其是在那個女人生了兒子以後。
那女人正在做月子,現在正是好時機,她必須想辦法與那王五郎歡|好。可想到那次的經歷,蕭青青就渾身發抖。
每月初一王五郎都會過來,眼看着日子越來越近,蕭青青心裏也越來越煎熬,就在陪嫁嬷嬷再次給她講女人要怎麽收住男人的心時,蕭青青忽然想到了蘇绮羅,她不知道蘇绮羅現在的住處,但是她知道最近生意特別紅火,在世家女郎中口碑特別好的‘芙蓉坊’是蘇绮羅與姜琳雪合開的。
她去‘芙蓉坊’時沒有看到‘玉蘭精’,向姜琳雪打聽一番,知道蘇绮羅如今的住處後,便貿然尋了過來。
本來以為那‘芙蓉坊’沒有出售‘玉蘭精’是因為沒有貨,現在聽蘇绮羅說還有,蕭青青心裏頓時松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
雖然還沒用過‘玉蘭精’,但是‘芙蓉坊’其他胭脂水粉,唇脂這些效果都很好,所以對這‘玉蘭精’的作用蕭青青也是絲毫不懷疑的。
待接過‘玉蘭精’,聞着還是那樣的味道後,蕭青青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绮羅姑娘,現在這‘玉蘭精’怎麽賣?”
蘇绮羅拿起茶杯輕啜了一口,淡笑着道:“蕭姑娘,這‘玉蘭精’我都是私下銷售,并不拿店裏去賣,因為制作麻煩,原料緊缺,經常斷貨。你這瓶還是我為自己留的,若不是見你尋過來,我也不會拿出來的。”
蘇绮羅說了半天,最後道:“現在價格是五百兩一瓶。”
“這一小瓶就五百兩?”不是蕭青青大驚小怪,實在是這一小瓶只有大拇指粗細、長短,裏面真的裝不了多少精油。這樣一小瓶要五百兩,實在是太貴了。
蘇绮羅解釋道:“蕭姑娘有所不知,制作‘玉蘭精’的很多原料京城沒有,我之前從蜀地帶過來的那些原料都用沒了,現在需要去蜀地進貨,你也知道如今蜀地的情況,不方便不說,風險也非常大。”
蘇绮羅說的這些自然是胡謅八扯的,她之所以狠宰蕭青青也是知道這人不差錢,再一個現在程羿每天要喝奶羹,花費巨大,想從程羿身上撈回本的話,至少要等九月份黃芝大片收割的時候,還要近半年的時間,這段時間,蘇绮羅自然要想些其他的賺錢方法。
蕭青青拿着瓷瓶猶豫一番,最後終是取出五百兩銀子,将‘玉蘭精’買走了。
***
這段時間程羿每天早出晚歸,一直沒抽出時間和蘇绮羅好好相處。
這日,程羿下朝比平時早,他剛想坐馬車回去,卻被程家的小厮攔住了,說家裏發生了大事,讓他回去看看。
馬車剛一駛入程府,老遠的,程羿便聽到女人的吵鬧聲和哭喊聲,他頭大的按了按眉心。這段時日一直休息不好,聽到這些聲音,腦殼一抽一抽的疼。
待程羿走進屋裏,聽程海說了前因後果後,才知道原來是兩個小侄子出事了。
徐姨娘一共生了兩個兒子,一個中毒身亡,另一個得了羊癫瘋,時不時的就抽搐,口吐白沫,看起來十分吓人,那徐大夫看了也是無可奈何,說随時都有喪命的風險。
見程羿回來,那徐姨娘哭的更歡,她指着程大夫人道:“是她,就是她害的。自己的孩子昏迷不醒,便見不得別人好,現在開始來害我的孩子。”
程大夫人也抹着眼淚道:“我沒有,你休要含血噴人。”
“含血噴人?”徐姨娘冷笑,尖聲道:“徐大夫說我小兒是中毒身亡,喝奶的人,長期聞降真香便會窒息而死,他房裏的降真香便是你派人送去的。”吸了一口氣,徐姨娘又道:“我大兒一直身體健康,好端端的忽然得了羊癫瘋,也不知道你從中做了什麽手腳。”說到這裏,徐姨娘簡直快崩潰了。
發現大夫人要害兩個寶寶後,想到程希遠如今半死不活的,若是趁着這個機會,犧牲掉身體虛弱的小兒子,讓一直看她不順眼的大夫人失去當家主母的位置也值得。哪裏想到大兒子忽然得了羊癫瘋,這真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越想徐夫人越哭的撕心裂肺。
而程羿在聽到徐姨娘的話後,想到自己最近一直在喝奶羹,眼皮不由狠狠一跳。
徐大夫嘴角也是一抽,這女人,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直接把他供出來,這不是把他賣了嗎?這次他算是将程大夫人徹底得罪了。
兩人在這裏心思百轉,大夫人卻是尖叫一聲,“你大兒子得羊癫瘋和我一點關系沒有,你別污蔑人。”
受了一連串刺激,如今大夫人已經有些瘋瘋癫癫,說話也是颠三倒四,她不知道自己這句話算是間接承認自己害了那小兒子。
大兒子昏迷不醒,兩個小兒子一個中毒身亡,一個得了羊癫瘋,一共三個兒子,如今都這樣,程海正心痛難當,聽到大夫人的話,更是震驚又憤怒,擡腿便向程大夫人狠狠踹了一腳,“來人給我拿筆墨,我要休了這狠心的婦人!”
“啊!”程大夫人疼得尖叫一聲,整個人跌倒在地。
這一腳正踹在膝蓋處,程大夫人感覺自己的腿斷了,疼得直抽氣,再聽到程海的話,眼淚流的更兇了。
見程海動手打女人,程羿不贊同道:“大哥,有話說話!”
聽到程羿的話,程大夫人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她撲到程羿腳邊哭喊道:“二爺,你要為我做主啊。”知道自己洗脫不了罪名了,程大夫人幹脆道:“我在程家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為了一個女人,現在要将我休了。你們出去打聽打聽,哪個當家主母手裏沒有幾條人命,也沒見誰被休了,他這不是寵妾滅妻嗎?!”
程海正在氣頭上,聽到程大夫人的話更加生氣,他臉色鐵青的對外面的下人喊道:“把大夫人給我拖下去,關到祀堂裏去。”
還不待人進來,程羿便勸道:“大哥,我大嫂這麽多年也沒做過什麽錯事,這一次她下手确實是狠了點,但也皆因為你。你若是不納妾,也不會發生這些糟心事。不如就先将她關到佛堂,讓她靜心理佛,為希遠和兩個小的祈福吧。”
聽到程羿的話,程海一陣無語,他納妾天經地義,哪個男人不納妾,何錯之有?!要錯就錯在他納妾太少,導致程家人丁單薄,現在三個兒子都出了事,程家要是無後怎麽辦?程羿雖然還姓程,但是他并不是程家人啊。
似乎是料到了程海的想法,程羿又道:“我院裏有幾個剛送過來的女人,我正打算把她們送走呢,明天讓她們來伺候你吧。”
現在程希遠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女人多了是禍害!可他大哥的情況不一樣,年紀大了,三個孩子都出了事,現在只能多收幾個女人,廣撒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