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二塊小桃酥
蘇棠狐疑地看向他:“你搞的鬼?”
“怎麽會,館長幫我了一個小忙而已。”
“……”
沒見過有人幫“小忙”是關閉整個博物館的。
博物館緊閉的大門突然打開,厚重的金屬摩擦地面,發出“刺啦”的聲響,打斷兩人的對話。
一個兩鬓斑白、笑容和煦的老頭帶着三四個年輕人從博物館內走了出來。幾個人均帶着挂牌,大概是博物館的員工。
那老頭看到陸言修,帶着幾人向他們走過來,向陸言修熱情地伸出手:“您好,我是博物館館長陶柏志。感謝您捐的那塊石鐵隕石,對這次的展覽意義重大。”
陸言修收起逗弄蘇棠時唇邊镌着的笑意,換上往日那副彬彬有禮又有些疏離感的模樣,和陶館長握手:“不客氣,我兒子很喜歡自然博物館,這回給您添麻煩了,不好意思。”
“不麻煩不麻煩,孩子喜歡自然科學是好事,要從小培養。”陶館長笑容和藹,雙眼彎起,眼角多出幾條皺紋,“這位是我們館的講解員小吳,讓她帶着孩子參觀吧。”
陸言修瞟了眼站在陶柏志身側的女生,女生正低着頭偷摸摸地打量他。他微一含颌:“麻煩了。”
幾人稍作寒暄,陶館長帶他們最先去了特展區。
去特展區的路上,蘇棠問陸言修:“你到底捐了什麽啊?館長居然願意閉館帶我們參觀?”
陸言修單手插兜,懶洋洋地走在她身邊,笑得雲淡風輕:“一塊兒小行星碎片罷了,館長人太熱情,聽說我要帶孩子來,立馬清空館內游客。”
蘇棠不太懂這些,只覺得為了帶小桃酥逛博物館就麻煩這麽多人不太好:“以後不要麻煩人家了,我都不好意思再帶小桃酥來了。”
陸言修淺笑:“好,聽你的。”
特展區離着不遠,他們轉了幾個彎便走到了。那裏已經布置得差不多了,許多工作人員在做收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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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廳的大門口寫了一段文字,引用的是康德的話——
世界上有兩件東西能夠深深地震撼人們的心靈,一件是我們心中崇高的道德标準,另一件是我們頭頂上燦爛的星空。
順着那句話往前看去,便能看到展廳的天花板上懸挂的各個星球的模型,配着深藍色的燈光,如夢如幻,仿若宇宙。
展廳內的展覽櫃裏擺放着各類隕石,有大有小。這些隕石就不像那些模型抑或圖片那般夢幻美麗了,形狀迥異,酷似岩石,反正蘇棠看着沒什麽興趣。
唯一能吸引她的大概就是展廳中央那塊被圍起來的大隕石了。那款隕石的大小類似公園裏的石碑,表面呈光滑的黑色,凹凸不平。會吸引蘇棠,也只是因為它是展廳中體積最大、最顯眼的一塊罷了。
她走過去看了看旁邊的簡介,最下面有一行字——
北辰集團捐贈。
陶柏志看到蘇棠在觀察那塊隕石,走到她身邊給她講解,語氣激動:“這塊石鐵隕石商用價值和研究價值都非常高,陸先生願意無償捐獻給我們做展覽研究,實在是感激不盡。”
蘇棠睜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再次打量了下那塊隕石……剛剛某人,好像是用“碎片”來形容的吧?這片“碎片”……也太大了點??
在她的印象裏,所謂“碎片”就應該跟展廳旁邊那一圈擺在展示櫃中的隕石展品差不多大小才對啊!
陸言修也走了過來,他将蘇棠的震驚盡收眼底,笑意淺淺:“蠢糖,小行星的體積可沒你想象的那麽“小”。”
這就超出蘇棠的認知範圍了。這種超出她認知範圍的東西,她堅決不會深入讨論。
雖然她不喜歡這些,但小桃酥卻聽得津津有味。帶着他的小講解員長得又甜,講得又有趣,小桃酥聽得都入迷了。
看到小桃酥癡迷的模樣,蘇棠開始反思自己。
他學鋼琴的時候都沒有這樣的興奮過。雖然一開始覺得有趣,可很快那點熱情都被消磨沒了。
她從沒想過小桃酥會對自然科學這一類的感興趣。她雖然知道小桃酥喜歡侏羅紀喜歡看恐龍,可只當那是男孩子都熱愛的東西。
她沒想到他竟然可以和博物館的工作人員侃侃而談,說出很多她都不知道的知識。
她一直以為小桃酥沒什麽感興趣的事物,原來只是因為她不了解這方面,才沒發現。
要不是今天陸言修告訴她,或許她就錯過讓小桃酥去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的機會。
她有點感謝他。
陸言修立在她旁邊,也在看小桃酥,眼底含着無限的溫柔。餘光打量到蘇棠在看他:“我就說他會喜歡吧。”
“……”
蘇棠發誓,那一丁點感激此時已經消失殆盡了。
“我剛剛看博物館有舉辦針對3-4歲兒童的夏令營活動,我想給他報一個。”雖然不打算和陸言修道謝,但蘇棠還是想和他商量下自己的決定。
這回她不敢自己擅作主張了,陸言修在這方面似乎比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聽她這麽說,陸言修微揚起唇角,伸手撫了撫她略微翹起的淩亂發絲:“嗯,他會喜歡的。”
出了特展區,陶館長帶着他們一路參觀各個展館。蘇棠對這些都沒有太大興趣,頂多看到小兔子小狐貍标本時會指着那些毛茸茸的小動物,興奮地和陸言修說想要摸一摸。
其他的,她都提不起什麽興趣來。
他們一路走到史前動物展館。陸言修能看出蘇棠神色恹恹。
博物館的小姐姐正極為生動地給小桃酥講解劍齒虎捕食大唇犀的經過,他拍了拍蘇棠的肩膀,輕聲道:“我們去別的地方轉轉?”
“小桃酥在那兒呢,去別的地方做什麽?”
陸言修伸手掩唇,表情有些游移:“這裏人太多,我們兩個找個清靜的地方透透氣。”
寬闊的史前動物展館裏只有他們幾個人,展館內的空調開得很足,仔細辨認,還能聽到空調機“呼呼”的聲音。蘇棠不知道他這個“清淨”和“透氣”是怎麽定義的。
“不去,小桃酥找不到我會哭的。”
“怎麽會,這麽多人陪着他,哪兒想得起來你。”
“……”蘇棠看着小桃酥和講解的小姐姐聊得熱火朝天,根本不往她的方向看一眼,沉默了。
“走吧,我知道個地方,我們去逛一逛,很快回來。”
蘇棠狐疑地看了看他。她一直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覺得他不是單純為了帶小桃酥逛博物館,此時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了。
一個堆滿了動物标本和骨架的博物館被陸言修硬生生變成了約會場所,蘇棠敬佩他。
他們一路穿過各個展館,陸言修似乎目的性很明确,每一個分叉口都能毫不猶豫地做出選擇。
蘇棠認識這條路,這是他們來時走過的那條路線。
但是這條路并不通着出口,唯一通到的地方是隕石展所在的展廳。
“你要去哪裏?”
“馬上到了。”陸言修雙手抄兜,慢悠悠地走在前面,只留給蘇棠一個背影。但他的步子不大,似乎是在遷就蘇棠的步伐,走得很慢。
很快,他們再次走進了特展區。只是這回陸言修順着通道往更裏面走了些:“看他們布展的時候發現了這裏。”
他一邊說着,一邊撩開一旁的黑色絨布簾子,示意蘇棠先進去。
那是一個并不寬闊的小展廳,展廳四周呈球形,擺了寥寥幾只椅子。走進展廳視線非常昏暗,只有人造的星星閃爍着細碎的光芒,鑲嵌在深黑色的穹頂之上,一條淡淡發光的白色長河橫跨而過。天花板上的小亮點緩慢變化,有如流水般清澈的女聲從頭頂的音響傳來,慢慢講解着參宿四、北鬥、織女……
蘇棠眨眨眼,恍然想起某個夜晚,星辰也是像這般閃耀。
和外面那些原始又有些駭人的展覽相比,這個展廳确實顯得神秘又夢幻。
陸言修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蘇棠托着腮看屋頂的星宿遷移,時間都仿佛慢了下來。
她覺得自己能在這裏坐一整天。
“你就是為了帶我來看這個的?”
“不然?你不喜歡嗎?”陸言修長腿交疊,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他很珍惜這樣安靜又惬意的時光,即使它很短暫。
陸言修總是喜歡抛給她這種問題。蘇棠撇撇嘴,靠在椅背上擡頭望着浩瀚星辰。這麽漂亮又安靜的環境,她怎麽可能不喜歡。
“蘇棠,你說宇宙這麽廣袤,能遇到一個真正喜歡的人不容易,遇到了就該抓住是不是?”背後是音響中緩緩輕柔的講解員的聲音,陸言修低沉清朗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蘇棠突然想,讓他做背景的配音或許效果會更好吧,還助眠。
但他說的每一個字,她都不想搭理。
見蘇棠裝作沒聽見的模樣,陸言修也不惱,眼神淡然地望着天花板上變幻的星河。
隔了良久,蘇棠突然問道:“陸言修,哪個是織女星?”
陸言修指給她看。
蘇棠看着那個織女星沉吟良久,緩緩開口:“你聽沒聽說過牛郎織女的故事?我覺得你就是那個織女,我是牛郎,你遲早有一天會被天帝抓回去,故事很美好,結局很凄慘。”
陸言修被她的詭異理論氣笑了,他牽起她的手,給她指牛郎星在哪裏:“你看到那顆星了嗎,還有那兩個,那兩個是天鷹座β、γ星,他們連成的線指着的就是織女星。蘇棠,牛郎織女的故事你是不是沒聽過後半段?就我所知,他們的愛情感動了喜鵲,每年七夕都會為他們搭建一道鵲橋,讓他們相見。”
蘇棠嗤笑一聲:“怎麽着,你還打算一年見我一次?”
陸言修笑着搖頭,卻和她十指相握,握得更緊了些:“我想說的是,不論什麽困難,我們都可以一起克服的。”
蘇棠低着頭,微斂着眸。她不得不承認自己被他動搖了。
沉吟良久,蘇棠轉頭看他,昏暗的光線下她的一雙眸子亮盈盈的,深褐色的瞳仁中是他的倒影:“陸言修,我給你兩個月,如果你能處理好家裏的事情,我就重新考慮,可不可以。”
陸言修兀自揚起唇角,輕輕捏了捏她柔軟的掌心:“好。”
兩個月的時間,足夠了。
兩人不知道在小展廳裏坐了多久。
蘇棠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有些擔心小桃酥看不見她會着急:“我們回去吧?”
陸言修很失落,但那抹失落從他眼底一閃而過。他知道兩人獨處的時光會很短暫,雖然結束得很快,但他很珍惜。
他握着蘇棠的手輕輕收緊,隔了幾秒,舍不得地松開。
“好,我們回去吧。”
他們站起身,往門口走。
蘇棠忘了進門時門口有個小臺階,展廳又黑,出門時她一腳踩空,差點摔倒。
“站穩些。”陸言修下意識将她拉住,力道沒控制好,蘇棠跌跌撞撞地進了他的懷裏。
蘇棠被他摟在懷裏,昏暗的視線和背後星星點點的銀河更是給整個氣氛平添一絲暧昧。
“咳,我站穩了,你可以松手了……”
陸言修輕揚唇角,似乎是沒聽到她的話似的,只微垂着眸,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蘇棠覺得自己心髒跳得厲害,此時此景,如果再不推開他,不發生點什麽她都覺得不合适。
她推了推,發現自己根本使不上什麽勁,有些慌了:“陸言修,你別亂來!咱倆現在什麽關系也不是,你不許動手動腳!”
他的視線向下游移,落在她微啓的唇瓣上,嘴角依舊挂着笑意:“那我不動手動腳,動別的可以嗎?”
“不……”話還沒說完,他便微俯下身,吻住她的唇。蘇棠大腦“轟”的一聲,直接進入短路狀态。要是他的态度強硬一點,她或許還能留存一絲理智進行反抗,可他的動作溫柔而深情,毫無攻擊性,一瞬間瓦解了她全部的理智,她情不自禁,一點一點地回應他。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蘇棠被他抵在牆角,呼吸變得細碎而粗重。她隐隐約約能聽到一群人走進展廳的聲響,慌亂地推了推他,緊張地像個做壞事被抓的孩子:“有人來了。”
陸言修不悅地皺起眉,輕輕“嗯”了一聲。但他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反而伸手将小展廳的門關上,反鎖起來。
“不會有人打擾了。”他的聲音低沉暧昧,似乎剛才的一切還不夠餍-足。
有腳步聲越來越近,蘇棠聽到門把手被轉動的聲音,隔着牆,有人說了一句“門鎖了。”
她覺得自己心髒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可陸言修卻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外面傳來亂糟糟的說話聲,沒一會兒,腳步聲變遠了。蘇棠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等人走後,她使出全身力氣推開陸言修,擰着眉問道:“好玩嗎?”
陸言修松開摟着她的手,擡手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襯衫,無辜又無賴地笑道:“剛剛是你自己投懷送抱的。”
“你!”蘇棠被他搞得又氣又羞,不想理他,“陸言修,請明确自己追求者的身份,注意言行!”
“那你什麽時候答應我?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
“想的美!這輩子你都別想了!”蘇棠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這個人真的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兩人回到小桃酥身邊,小桃酥看展覽看得癡迷,根本沒發現兩個人之前“失蹤”了。
正巧講解員帶他看到一處原始社會人們生活的場景模拟,他看到一個衣-不-蔽-體的女性抱着懷中的孩子,眼底滿是溫柔,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媽媽。
他一颠一颠地跑去找蘇棠,想拉着她一起聽講解。
他拉着蘇棠的手,滿臉疑惑地看着她還未消卻溫度的臉頰:“媽媽,你怎麽臉紅了?”
蘇棠臉更紅了,目光變得游移:“這裏太熱了……”
小桃酥更加疑惑了。這裏冷氣開得那麽足,她剛剛特意幫自己拉上了外衣拉鏈,讓他不要着涼的呀!
他又望向陸言修,想問他媽媽怎麽了,他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望着陸言修看了半天,指了指自己的下巴:“爸爸,你這裏有髒東西。”
陸言修用指腹抹了下,擡手一看,是一道淺淺的紅印,和蘇棠今天抹的口紅色號一模一樣。他掩住唇,裝模作樣地清咳了一聲。
小桃酥眨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兩人。
今天爸爸媽媽好奇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