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預謀救人
這邊一行人歡歡喜喜的用飯,另一邊,宋維恒下了車便徑直向書房走去。九年,他不動聲色的等了九年,就是怕會出什麽差錯,如今終于又見到了,和前世一模一樣的場景,連小姑娘說話的語氣都不差分毫。只是這一次他要先把她牢牢的抓住。
上輩子他因為她這一句話處處針對她,小姑娘卻總是笑眯眯的,最多躲着他。她笑起來的樣子那樣好看,她的眼睛像盛滿了星星,他不懂自己為什麽越是見她這樣就越想欺負她。
直到她十五歲及笄嫁給了她早有婚約的表哥李明毅,她和他表哥在一起的樣子真礙眼。他覺得心裏難受極了,正好他家還住了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表妹,又是一個想嫁表哥的。他心裏冷笑,便推了她們一把。她那個表哥人真是好啊,對誰都是一樣好,他看着兩人的感情越來越疏遠,心裏堵着的那口氣才算舒了點。可是他又見不得她悶悶不樂的樣子,正好京裏有事要他回去,他就回了本家,這一待,就是整整一年才回來。一回來便得知她兩個月前難産去世的消息。
是啊,生産原本就是去鬼門關走一趟的事,更何況,丈夫天天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她心情不舒,生産兇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而他,他來這裏只是修養身體,回本家之後就算再也不回來也是再正常不過了,就這樣,他甚至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那個被她欺負了也軟乎乎不反抗的姑娘。他突然就有些後悔,也許他當初不該給她和她表哥使絆子的,可是他表哥怎麽敢!怎麽敢讓她就這麽去了。
宋維恒原本就因為生病性情有些暴戾,盛怒之後更是直接把李家的生意都折了,李明毅想考舉人,他直接給他按個作弊的名頭,永世不得參加科考。還有那個什麽表妹,他的小姑娘都死了,她憑什麽還好好的活着。
宋維恒一面瘋狂的報複着李家上下,自己原本就多病的身體也迅速的衰敗下去,撐了三年便再也撐不住了,一場風寒便讓他永遠的告別了那些痛苦。
閉上眼的那一刻他是覺得解脫的,豈料他再睜開眼的時候,不是在傳說中的閻羅殿,反而是回到了他十歲高燒的時候。
他是興奮的,能再次見到她,可是他又怕自己輕舉妄動會改變一切,于是他便靜靜的等了九年,直到他父親讓他來豐城修養,直到他清明出門,一切果然還是這樣。
宋維恒拿出一幅畫,坐在書桌前,指腹細細的在畫中女子的臉上細細描摹着。這一次,你是我的!他閉上眼靠在椅子上,輕輕的笑了起來,臉色卻是一片慘白,因為激動止不住的咳了起來。
喝下一口茶水,壓下了喉間的癢意。宋維恒重新鋪了一張畫紙,筆墨流動間,赫然就是何錦秋今日在涼亭中的樣子。
“你喜歡溫和俊雅的男子,我便做這樣的人可好。”他看着畫喃喃道,突然眉間又陰戾起來,不喜歡又如何,你注定只能嫁給我了。
“少爺,廚房飯食已經做好了,是要給您端過來,還是去正堂用?”
直到書房外,耳福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他才恢複了平時清和的樣子。
“端進來吧。”
少爺經常會一個人待在書房不讓人打擾,耳福已經習慣了,只是聽見他壓低的咳嗽聲還是止不住擔心,少爺今天又吹了一會兒的風,這要是受涼了……少爺不喜歡丫鬟伺候,就只能他這個小厮事事操心,幸好廚房的人來問話,不然他也不敢貿然開口。如今得了少爺的回複,他便恭恭敬敬的把食盒拿了進去,瞧着少爺的臉色和平時沒有什麽不同,才把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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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維恒最恨別人用這副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一不注意他便會去了似的。只是這也是事實,若說如今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那就是他這副怎麽調養也不見好的身子了,因此他只能壓了火氣對耳福淡淡道,“東西放下就下去吧。”
聽出少爺語氣裏的不快活,耳福也不敢多說,把菜一盤盤擺好,便拎着空食盒退了出去。
·······
宋維恒心裏惦記着何錦秋,可就憑這姑娘不愛出門的性子,等他從屬下那兒知道她要出門的時候已經過了大半個月了。
從酒樓二層包廂的窗戶往下看去,正在如意齋裏挑選首飾的小姑娘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小姑娘梳着雙螺髻,穿一身藕荷色的散花百褶裙,耳朵上一副白玉耳墜,再配上那副懶洋洋的表情,簡直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只是看到旁邊陪着他的那個男子時,宋維恒端着茶杯的手,忍不住握緊了些,李明毅!
何錦秋可不知道有人正在偷看她,過幾天是姨母也就是表哥娘親的生辰,她又早和表哥定了親,于情于理她都該親自送一份生辰禮物,聊表心意,所以今日才會随了表哥出來。
在如意齋逛了一整圈,最後挑了一串檀香木的手串,東西不算貴重,但勝在精巧,每個木珠子上都刻了佛經,十八顆珠子,刻了一整篇心經,整個手串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檀香味,姨母信佛,把這個送給她,她定然歡喜。
選好了禮物,何錦秋就跟放下了一件大事似的,看表哥也沒有要買什麽的意思,便打算去離這兒最近的香滿樓解決了午飯問題,好早早的回家,果然還是待在家裏最适合她了,才出來這麽一會兒,她就感覺自己想家了呢。
自己這個表妹的心思再好猜不過了,“怎麽,想回家了?”李明毅對她寵溺的笑笑,便牽起她的手往外走去。
本朝民風開放,對女子的管束不算太嚴,加上何錦秋看起來就像個小丫頭,兩人牽手走在一起就像哥哥帶妹妹。更何況兩人過了今年就要成親了,所以錦秋被她牽着也沒有不自然的想着掙開他的手。
宋維恒從香滿樓看到兩人出來,便從樓上走了下來,遠遠的看見兩人牽在一起的書,心中一口郁氣怎麽也疏散不了,看了眼向他們駛近的馬車,向身旁的徐立使了個眼色,對心中的計劃更堅定了幾分。
徐立是宋維恒的貼身近侍,因為宋維恒的身體原因,家裏給他配的這個侍衛,武功高強自不必說,關鍵是絕對服從命令,不管他讓他做什麽,他都絕對不會多問一句,宋維恒身邊的這幾個人中,最滿意的就是他了。
徐立看準了距離,将手裏的一顆石子向馬下腹打去,馬受痛,立刻不受控制,向着何錦秋他們那個方向狂奔起來。
宋維恒算準距離,沖上去抱着何錦秋在地上滾了一圈後,險險的從馬蹄下躲過,而李明毅則是被他的侍衛帶到了一邊,也是毫發無傷。最後還是徐立控制住了馬車,才避免造成更多的傷亡。
主人家連忙從馬車上下來道歉,“對不住啊,這馬不知道怎麽就發瘋了,你們有沒有受傷。”
宋維恒已經扶着何錦秋站了起來,“沒事,只是以後需要注意點,這樣很容易傷及無辜,還有這麽多的小攤子都……”話沒說完,他就劇烈的咳嗽起來。
何錦秋已經從剛才的驚吓中醒過神來,看着宋維恒的樣子,有些擔心他剛才受了傷,扶着他問道,“你怎麽了,是受傷了嗎?”
“沒事,老毛病了,姑娘不必擔心,倒是姑娘剛才可有傷到?”
耳福這時已經從對面趕了過來,聽見這話不禁看了何錦秋一眼,憑着自己對自家公子的了解,那一眼中一點情緒都不敢有,仿佛只是再尋常不過的一眼而過,然後才換了一副近乎悲壯的面容說道,“少爺,您的身子一向不好,如今這樣……還是去夏先生那兒看一下吧。”
夏先生,也就是夏明和,原本是太醫院的院正,如今退了下來,就回了他的家鄉豐城,開了一個醫館,由自己的兒子打理。宋維恒來這個不大的城鎮休養的原因除了豐城地處江南,氣候宜人之外,這位曾經給他看了多年病的夏老先生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耳福已經習慣了每次勸少爺去看病時,被他那看似和煦實則會激起他一聲雞皮疙瘩的笑容吓得心率不穩了,此時說完話,就靜靜的等着被虐心了。
沒想到宋大少爺只是無奈的笑了笑,有些虛弱的對着他旁邊的何錦秋說道,“我這副身子,讓姑娘見笑了。”
宋維恒這次當然不會發火,他甚至第一次覺得這個自小跟着他的随從腦子總算帶出門一回,他救人自然不會白救,且還要讓這份救人的好處發揮到極致,耳福的這番話無疑是正中他下懷。
何錦秋看着男人眉頭微微皺着,臉色卻是一片慘白,心中的感激越發深了些,想不到竟有這樣光風霁月的人,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也要救助他人,事後也如此的謙和不倨傲。
耳福看着自己少爺的這個樣子心間重重一跳,他那被少爺訓練的比女人還準的直覺告訴他,有什麽不得了的大事似乎正在發生,于是他那伸出去要扶宋維恒的手猶豫了幾下還是收了回來,看着何錦秋有些吃力的身影,只能在心裏默念一句好人有好報。雖然看這樣子這姑娘大概是掉進火坑了。
李明毅此時也到了他們身後,不過不知道為什麽,他明明原本和表妹在一起,卻在被救後和表妹相隔頗遠,而且那個救他的人似乎有意無意的阻攔他到表妹這裏來,但是人家明明和他們素不相識,而且還救了他們,良好的修養讓他把心頭的疑慮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