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趙旭烈看沐小柒的表情就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他連忙解釋道：“我并不是單純因為朝陽是個男的就不讓他跟着你工作，你也知道舒雅主要是做女士內衣，男人做相關工作畢竟有些挑戰。”

這是強詞奪理！沐小柒聞言挑了挑眉，“那我們提前說好了，要是朝陽知道了舒雅主打內衣，卻依然願意跟着我幹，你不能幹涉！”

這樣強勢而自信的沐小柒讓趙旭烈有些看呆了，他寵溺地笑了笑，“如果他有這個決心，我肯定不反對。”

這是一個相對保守的時代，人們在選購內衣和內褲的時候都有些羞澀，更別提讓一個大男人從事跟女士內衣相關的工作。

就趙旭烈自己而言，即便是沒有手頭上的工作，他也不會為了沐小柒選擇加入這個行業。

結果出乎了趙旭烈的預料，朝陽在參觀過舒雅制衣廠之後，堅定地站在了沐小柒身後，他對自己的選擇也做出了解釋，“趙廠長，謝謝你的信任。我從二十二歲開始，便從事和紡織相關的工作。我可以說我很熟悉紡織相關的機器、布料行業。雖然男人從事和女士內衣相關的工作的确會讓人産生不太好的聯想，可我不在乎。”

曾經為了跑銷售訂單，朝陽還做過更丢臉的事情。

沐小柒救了他的命，還給了他工作的機會，朝陽的選擇并非僅僅因為感恩，過去一年的走南闖北，讓他增長了見識，也更加看好女士內衣這個行業。

聽朝陽這麽一說，沐小柒微微地擡起下巴，看趙旭烈的神色頗為得意。

“行，我們尊重你的選擇。在你正式入職之前，我還有幾句話跟你交代。朝陽，來，我們單獨聊幾句。”

就這樣，趙旭烈當着沐小柒的面把朝陽帶走了。

也不知道他們具體聊了些什麽，等朝陽回來之後，他主動跟沐小柒簽訂了勞動合同，他甚至把合同的期限延長至二十年。

沐小柒把身份證交還給朝陽，在工廠裏給他安排了一個單身宿舍。

“朝陽，你是我們工廠的第一位男同胞，我希望你能夠明白我對你工作上的期望。雖然我們廠裏不反對同廠的同事談戀愛，但是有一點我必須要提醒你：感情和工作上的事情一定要區分開。”

招聘一個男同志來當內衣廠的主任，沐小柒私下裏想過很多不好的影響。

但是，最後她還是決定讓朝陽試一試。

在目前可供選擇的範圍內，朝陽是一個不錯的人選。如果他能夠擔得起這份信任，沐小柒才會決定放權讓他來實施管理工作。

解決了壓在肩上的頭等大事，沐小柒一方面開始有意培養朝陽，另一方面也在考慮買車票去廣州的事情。

正好，趙旭烈因為收音機電子元器件的供應問題，也要去一趟廣州。這一次，他想要帶回一些和生産電視機有關的配件。收音機的組裝技術問題已經攻克，羅光明正在把這項工作流程化。下一步的研發工作是趙旭烈的重點工作，他這會兒跟沐小柒一樣，正在為人才的事情頭疼。

趙旭烈需要一個可以專門跑市場的銷售專員，這個人很重要，目前由他暫時兼職。

可他自己要管的事情太多，分身乏術。

跟沐小柒狹窄的用人渠道不同，趙旭烈通過羅光明認識了很多在銷售方面有天賦的人。可是，這些人趙旭烈在面試之後全都沒通過。

趙旭烈和沐小柒有一點很像，他們要用的人一定是人品很好的，哪怕銷售能力差一點沒關系。

索性現在電器廠的收音機訂單已經足夠讓羅光明他們忙的了，趙旭烈便暫時把這個問題放了下來，等他從廣州回來之後，聘請銷售專員就是他的頭等大事。

王牌電器廠和舒雅制衣廠一樣，面臨着擴張的問題。

如果他們有足夠雄厚的資本，根本不用考慮那麽多，直接招人、買機器設備就行。

但是趙旭烈和沐小柒都是白手起家，說白了他們手頭上有的也只是最近一個月的利潤。這些錢還需要投入一部分到采購環節，真正可以供他們用在擴大生産上的資金，實在是太有限。

為此，趙旭烈想到了貸款。

因為沐月輝在縣城的銀行上班，所以趙旭烈舍近求遠，特地跑到市裏的銀行咨詢相關的貸款事宜。

“趙旭烈同志，你的情況我們已經大體了解。說實話，你的廠房是租賃來的，設備也全都是二手的。以設備為抵押，能夠貸款的金額十分有限。”

“那我的銷售訂單呢？這些不能成為貸款的依據嗎？”趙旭烈專門把銷售合同帶了過來。

“對不起，我們銀行暫時沒有開通這樣的業務。”

得到這樣的答複，趙旭烈有些垂頭喪氣地走了出來。或許是他太着急了，飯要一口一口的吃。可心裏的不甘是怎麽回事？趙旭烈擡頭看了一眼天空，他實在是不想錯失這麽好的發展機遇。

這個時候，趙旭烈想到了他和沐小柒在廣州利用紡織廠積壓布料賺錢的事情。

如果他能夠找到一個設計單位，給他設計一個年産量十萬臺電視機的廠房，然後借此跟房地産公司合作，讓他以土地入股公司；又以預交質量保證金的方式将廠房建設工程承包出去。他可以對全國的這些電子器材經銷公司發函，告訴他們這裏将建一個多大規模的電視機廠，多長時間可以建成，問他們有沒有興趣合作，同時還可以和一些供貨商洽談，讓他們做自己的供貨商。

只要拿到銷售訂單，就不愁幹不成這事兒！

此時的趙旭烈無比清醒，他這次去廣州身上背負着十分重要的任務。他必須拿到技術方面的數據，供羅光明研究，然後才能有跟別人談判的資本。

這個計劃趙旭烈誰都沒有告訴，他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一個星期之後，趙旭烈把廠裏的事情交給羅光明，而沐小柒則把廠裏的事情交給朝陽。他們兩人再次踏上了去廣州的火車。這次卧鋪的另外兩個位置都空着，他們倒是難得享受了一次兩人間的待遇。

知道趙旭烈和沐小柒要來，許英俊和錢曉慧提前做好了接車的準備工作。

跟沐小柒賺的錢相比，舒雅內衣的銷售公司利潤是工廠端的三倍，而且直到現在為止，舒雅內衣的需求量都遠大于銷量。

對于熟悉市場交易規則的許英俊和錢曉慧來說，供需之間是一個很奇妙的關系，現階段供給量暫時少點也沒關系。但是這個時間段不能超過三個月，否則他們就會被同類競争者所取代。

這也是許英俊為什麽着急讓沐小柒擴大生産的原因。

有了生意上的往來，沐小柒又重新認識了自己的三舅，自從接到沐小柒之後，許英俊基本上所有的話題都圍繞生意展開。他尤其提到了跟一個德國生産縫紉機公司的聯系，對方能夠提供比國內現有縫紉機器更先進的設備。

“你呀，小柒才剛剛到廣州，你總得讓她喘口氣呀！”錢曉慧笑着打斷了丈夫的話題。

許英俊這才意識到，自己太着急了。

“小柒，舅舅沒有催促你的意思。我們還有時間，這事兒也不是今天就能決定的。”

坐在後排的沐小柒從中間探出身子，“三舅，我舅媽有沒有說過，你工作的時候特別有魅力？剛剛您跟你跟我說的我都記下了，等我想想在答複你。”

趙旭烈倒是接着剛才跟德國人聯系的話茬說了下去，他想知道許英俊他們對電視機的生産了解多少。

“你等等，回家之後給你看些資料，應該會對你有幫助。”許英俊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趙旭烈，這小子，行動力還挺強的。

晚上，趙旭烈拿到許英俊給的資料十分驚喜，裏面除了有電子器材經銷公司的資料之外，還有一些電視機需求量大的客戶群體。看得出來，許英俊為了收集這份資料花費了不少功夫。

“謝謝你，三舅！”趙旭烈心中的感動無以言表。

畢竟，他上次只是跟許英俊說了一個自己的想法而已，他居然為了自己的理想，提前準備好了這些資料。

這已經足夠證明，許英俊把他說的事情記在了心裏。

“好好幹！趙旭烈，你未來的成就肯定會超過我。我做這些，無非只有一個期望：你能夠和小柒好好地走下去。”許英俊拍了拍趙旭烈的肩膀，這只雄鷹，總有展翅翺翔的那天。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沐小柒和趙旭烈幾乎從早忙到晚。

見德國的設備供應商，聯系布料廠的廠家，沐小柒甚至跟錢曉慧一起敲定了舒雅內衣的代言人。

舒雅內衣工廠和銷售公司都是一體的，許英俊和錢曉慧把銷售公司成立以來的所有利潤，都拿出來用在工廠端的擴大再生産。這時的沐小柒才意識到，趙旭烈跟她面臨着一樣缺錢的難題。

他打算怎麽解決呢？

當沐小柒敲開趙旭烈房門的時候，他正在寫一份計劃書。

“小柒，你等等，我還有一點內容沒寫完，馬上就好。”趙旭烈的計劃書并不是傳統的格式，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把需要關注的點一次羅列下來，只是一份草稿，還需要重新完善。

沐小柒并沒有靠過去看趙旭烈在寫什麽，她在陽臺上坐了下來，随手拿起趙旭烈正在讀的一本書。

十五分鐘後，趙旭烈終于放下了手中的筆。

此時窗外的天色已經黑透了，專注看書的沐小柒沒有留意到趙旭烈的靠近。她時而皺一皺眉頭，時而将手指放在趙旭烈做過筆記的地方。

都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趙旭烈第一次這麽直白地感受到，沐小柒是一個集美貌和智慧于一身的女孩子。

盡管出身很不錯，但是她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表現出優越感，她有着跟自己年齡不相符的冷靜和睿智。有時候，趙旭烈甚至覺得她的心理年齡甚至跟許家三個舅舅相仿。

“為什麽這樣看着我？”沐小柒感覺面前的光被遮擋住，這才擡頭看到趙旭烈。

“小柒，你為什麽會喜歡我？”這是趙旭烈一直壓在心中的疑問。

在那次自己把她從黃毛手中救出來之前，沐小柒就對自己釋放了善意和好感，這讓一向不容易得到別人肯定的趙旭烈感到詫異。

沐小柒合攏書本，拉着趙旭烈在自己身邊坐下。

靠在趙旭烈的肩膀上，沐小柒笑着開口，“如果我說我曾經在夢裏見過你，你會不會相信？夢裏面，我對你糟糕透了，我讨厭你，也不喜歡你的靠近。可是，發生過很多事情之後，我才發現自己錯了。”

這個聲音明明帶着笑，卻讓趙旭烈覺得荒涼。

他扶着沐小柒的肩膀，看着她的雙眼。

“我不是一定要知道答案，小柒。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對我的真心。”

沐小柒擡起雙手，捧着趙旭烈的臉。這一刻，她忽然想要流淚。

“我不是開玩笑的。趙旭烈，如果我是真的因為夢裏發生的事情才對你好的，你會不會介意？”重生之後，沐小柒只是想要抓緊這個到死都握着自己手的男人，卻從來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

兩行眼淚順着沐小柒的臉龐滑落，她堅定而又執着地看着趙旭烈。

“你就當我自私好了！趙旭烈，這輩子我只要你！”

說完，沐小柒捧着趙旭烈的臉親了上去。她不想成為女強人，她只想成為能夠跟趙旭烈并肩前行的人。在來找趙旭烈之前，她甚至想過，如果趙旭烈缺錢，她願意把自己現有的所有資産都拿去抵押貸款。

趙旭烈抱着沐小柒的手不斷收緊，他最是看不得她的眼淚。

趙白雪說得沒錯，他第一眼看到沐小柒就喜歡上了她。這是一種感覺，他知道自己只會為沐小柒心動。而她，就是自己一直在等的那個女孩。

接下來的了解中，沐小柒毫無保留地向他敞開心扉，說自己的家庭環境、說自己的愛好和理想、甚至還期許了他們的未來。

他為小柒心疼，為小柒鼓掌，為小柒的真心而感動。

後來知道小柒出事，趙旭烈也是在那個時候徹底明白了自己的心，他着急得想要發狂，恨不得弄死黃毛。

“小柒，我沒有懷疑你。我只是覺得幸福來得太不真實！”趙旭烈恨不能把沐小柒揉入自己的骨髓之中。他一句問話，就讓沐小柒潰不成軍，可見在小柒心中，自己有着怎樣的份量。

粗糙的大拇指擦掉沐小柒臉上的淚水，趙旭烈笑着在上面落下一個吻。

“以後別再哭了，你不知道我這裏會疼的嗎？”

趙旭烈抓住沐小柒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趙旭烈跟在許英俊身後跑了很多地方。他把自己的計劃跟許家三舅全盤托出，雖然許英俊覺得這個計劃太過大膽，卻還是願意支持他試一試。

畢竟，這是一個就連他也沒有膽量去做的事情。

嚴格來說，他甚至想都不敢這麽想！

新的縫紉設備采購妥當後，沐小柒跟着設備一起回廠，而趙旭烈因為手頭的事情還沒有做完，還需要在廣州再停留一段時間。

舒雅內衣的擴大生産迫在眉睫，目前來說廠房不是問題，現有的廠房足夠滿足新設備和人員的入駐。有了設備，人員的招聘便提上日程。這事兒沐小柒在電話裏跟朝陽交代過，争取設備安裝調試之後人員就能到位。

朝陽在人事招聘上給了沐小柒很不錯的提議，以他之前的工作經驗和人脈資源，從下崗的紡織廠員工中招聘合适的女工來得更加便宜。

因此，沐小柒才剛剛回到平樂縣城，朝陽便給了她一份接近百人的可聘用女工簡歷。

“這些都是我能夠找到的，在人品和技術上還不錯的熟練工人。”朝陽為了做這份名單，已經連續忙碌了五天。

“辛苦你了！通知這上面的工人分成三個批次過來廠裏面試。新的機器明天下午到站，你安排人員迎接一下。新的生産車間規劃圖我們再合計一下……”沐小柒根本沒有時間休息，她離開這些日子還堆積了一些事務等她最後敲定。

不得不說，朝陽是一個很好的助手。

沐小柒給他的工資是他原本在紡織廠的兩倍，就他最近的表現來說，沐小柒決定給他一部分股權分紅作為獎勵。

隔壁的羅光明知道沐小柒回來，趁着休息時間過來打探趙旭烈的消息。

“小柒，怎麽小烈沒有跟你一起回來？”羅光明最近肩上的壓力很大，自從趙旭烈出差後，廠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落在他的身上。他既要管廠裏的生産，還要管訂單的配送，售後服務。

還好最近沒有出什麽岔子，不然他就算24小時不睡覺，也有操不完的心。

沐小柒知道羅光明在想什麽，于是安慰道：“他可能還要再過一段時間才會回來，你那邊有什麽事情實在棘手或者趕時間，可以過來打個招呼，我們一起想辦法。”

羅光明聞言搓了搓手，“行，那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還有一件事，你幫我問問朝陽，看他認不認識一些懂管理的人。我看最近你們廠招聘回來的人都挺靠譜的。他要是有渠道，給我們電器廠也介紹一些。”

“沒問題，我這就把他叫過來，你有什麽需求直接跟他說。”沐小柒走到辦公室門口喊了一聲。

朝陽本來就在附近，聽到沐小柒叫他，立刻放下手頭上的事情快步走了過來。

“你們也認識，我就不多做介紹了。朝陽，你有認識一些做管理方面的人嗎？如果有合适的，給趙旭烈他們廠子推薦幾位人才。”沐小柒琢磨着，這次趙旭烈回來肯定是要大幹一場，他對人才的需求甚至遠勝于自己的內衣廠。

看來，除了朝陽這邊，她還得提前想些別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