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晚上周猛和周勝武果真買了塊肉回來,看到還有大半架子車的白菜周韻沒顧上問生意如何,趕快說:“爸,下午我同學來看我,告訴我一個消息,說那個魏大安有羊羔瘋病,我姐的事,不用這麽急,再打聽打聽吧。”

“可你媽我們去看過,也打聽到的是他雖然長得瘦削些,但人沒什麽問題。”

“一輩子的事,再慎重些也不為過。我同學走後我想了半天,要不就是他村上的人知道他要說親,合夥騙咱們,要不就是我同學弄錯了。不過也不急這幾天,我們多問問總不是壞事。”

“哼,他要敢騙我們,我非把他打到生活不能自理才成。”周勝武長得很健壯,長相随周剛,被曬成小麥色的臉部線條很硬朗,比較耐看。為人實誠,人緣不錯,不過一牽涉到家人的事,他就容易沖動。

周猛瞪了一眼周勝武,“這又不像揍那幾家的小孩,別動不動就打,多動動腦子!”又轉頭對周韻和顏悅色地說:“你說得也有道理。不過如果他村上的人都在騙咱們,咱們再打聽也難打聽出來。但要他沒問題,錯過了也挺可惜的。”特別是大芳長相普通,家裏又窮,年紀又大了,這樣家底厚實的好親事不是那麽容易遇上的。

“我姑夫賣肉,不是經常要下村裏收豬麽,我們可以請他幫忙打聽打聽。”

周韻說的姑夫,是林新珍親大姐林新霞的丈夫。之所以稱姑夫不稱姨夫,因為這個稱呼還是按她親媽家那邊稱呼的。

自周韻懂事起就知道自己親生父母了,親戚們也都知道。養父母與親生父母共同的親戚她就按親生父母那邊稱呼,但單獨養父母這邊的親戚就按養父母這邊叫。

“這也是個辦法。”

周猛從屋裏拿出一個舊本子,從上面撕下張紙,從一個鐵盒子裏倒出些碎煙末,熟練地卷了顆煙吸了一口,又想了一會兒道:“我再去問問你大姆和你大伯。”姐夫總是外邊的親戚,能不麻煩親戚的事,還是不麻煩他們了。

“勝武,估計你媽她們回來得晚,別等他們了,小芳又生着病,你把肉切切一會兒給炒了。”說完他大步出去了。

他們兄弟兩個,分家後爹歸周剛養,娘歸周猛養。周老爺子是突發心疾死去的,周老娘則纏綿病床多年,她的棺材放在周猛家梁上面又搭的屋內棚上,每年上一遍漆,預備着給她用。不過不知道是否周猛兩口子照顧得好,周老娘硬生生熬了十來年。

給周老娘看病周剛一塊錢也沒出,說他們已給爹養老送葬,娘已歸周猛養了,跟他們沒關系。

人窮就不敢生病,等周老娘去世又辦過喪事,周猛兩口省吃儉用掙的錢耗個精光,還欠了外債。主要的債主就是大舅哥家,即周韻的親生父母林新生家。

周韻就是這時來到周家的,所以他們兩口都對這個養女有些小心翼翼。又幹了多年,外債還完了,可還沒攢夠給兒子蓋房的錢,現在一家人還住在那個分家時他分的半土半磚舊房子裏。勝武住的地方就是原來放棺材的頂棚上。

兒子長得人高馬大,幹活也實在,可整天土裏扒拉,收入有限,周猛也不放心他自己出去打工。有人給他說親,一問一家人擠在一幢舊屋裏,都沒了下文。家裏條件不好,女兒長相普通還偏胖,高不成低不就,到現在也沒着落。

眼看着年紀差不多大的都訂下人家,周猛雖然嘴上不說,心裏卻為此着急,特別是女兒,過了歲數,再找好的婆家也不那麽容易,所以聽王彩鳳介紹的魏大安他也很上心,如果魏大安沒有問題,他也不願意錯過這門親事。

兩家離得不遠,周猛很快就到了周剛家院子。周剛家比他家強多了,院牆是新壘的,房子也早就扒了原來住的半磚半土坯房,換成了青瓦紅磚牆。并且,還另外蓋了一所新房給他大兒子勝文住,比起周猛家可是強出不少。

推了門進去,王彩鳳正在廚房做飯,周剛正坐在屋裏凳子上聽評書《包公案》,勝文家的小孩在他腿上爬上爬下地玩。

看到弟弟過來讓煙,周剛露出不耐,“現在誰還吸自己卷的煙啊。我說老二啊,你別不舍得花錢,一盒煙才多少錢?”他讓給周猛一顆大前門的,得意地說:“還是過濾嘴的,你嘗嘗。”

周猛讪讪收了自己卷的煙卷,又夾在耳朵上,點着了大前門寒喧兩句後問:“哥,我咋聽人說那個魏大安身體有病?”

王彩鳳急忙從廚房裏出來,聽到這話忙道:“這是誰在人家背後嚼嘴?好好的人也被說成有病!”

“我記得淑芳的娘家有親戚在魏家村,你們真沒聽說有這事?”

“如果他有病我會給大芳說親?如果不相信我就算啦!”王彩鳳把胸脯拍得拍拍響,“我也說句實在話,按大芳的條件,這麽好的親事可是難遇!你們耽誤了可別怪我!”

周剛有些心虛,可想想平時魏大安和平常人一樣,他的病又不算什麽大事,也就點了點頭。

“誰要說親了?”周勝文和他老婆張淑芬走了過來問。

“是大芳。”

“大芳也要說親了,這是喜事啊,說的哪家?”

“魏家村的魏大安。”

“魏大安?”張淑芳止不住自己的驚訝。

王彩鳳避着周猛朝兒媳婦丢了個眼色,道:“是啊,就是魏家村的魏大安。他叔,你就放心吧,我也替大芳着想着呢,專門找淑芳親戚問過的。”

周猛又問張淑芳,“淑芳,你知道魏大安咋樣不?”

公公婆婆說的親事,自己也不知道實際情況,還說是找自家親戚問過的,可不好當面拆他們的臺,張淑芳含糊應了幾句。

打聽不出消息,周猛心裏疑惑地告辭了。

張淑芬接過伸着兩臂朝她撲過來的兒子,皺了下眉頭,“媽,魏大安好像身體有問題,我二叔家知道嗎?”

“如果不是魏大安有病,憑周大芳那一臉矬子樣,能找到魏大安那樣條件的嗎?”王彩鳳撇撇嘴,“又矮又胖,家裏窮得淨光光,誰樂意找這樣的媳婦!”

“可二叔家人都不知道,這總不好吧。”周勝文接到媳婦的眼色,也有些不樂意父母這樣,事情洩露了,人家會指着脊梁骨罵他們的。

“我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你們弟兄幾個?我告訴你勝文,這件事你們可不能說出去,如果大芳的婚事黃了,勝利娶媳婦的彩禮你給他出!”

沒聽說弟弟娶媳婦當大哥的還得給他出彩禮錢,聽到這裏張淑芬哪還不知道婆婆這是拿大芳的婚事得了利,還與勝利的婚事有關。她掐了一把還想說話的周勝文,笑道:“到勝利娶親的時候再說吧。來,牛牛,給爺爺奶奶再見!”

看大兒一家走了,周剛說:“你說魏大安的事會不會被他二叔家知道呢。”

“只要咱家不說,誰會知道啊?魏大安發病多是在夜裏,知道的人本就少,他爸為了堵住村上知情人的嘴又花了不少錢,免得在這說親的關鍵時候露他家的底。你就放心吧。”

周猛回家時,周大芳剛從縣城回來,正在顯擺她買的新衣服,那是一件紅色的兩排扣半長厚料大衣,穿上顯得她精神了不少。林新珍新剪了頭發,添了幾分利落,明顯都為相親在高興地做準備。

周大芳還拿出一個鑲鑽的發卡遞給周韻,“衣服你不去我們不知道合不合适沒敢買,替你買了這個。”

發卡出乎意料的挺好看,是個海星形狀的,上面鑲滿了細鑽,卡上也很合适,周韻謝過了她。

周猛忽然也覺得自己說不出別的話,理解了小女兒為什麽要趁母女兩個不在家的時候說那件事。一晚上,連帶肉的菜他也不覺得多香了。

等吃過飯幾個小輩去看電視的時候,他把林新珍拉到了一邊悄悄道:“魏大安的事,再多問問吧,我怕大嫂他們在哄我們。不是看低大芳,我們自家知道自家的事,這麽好的條件,怎麽就一眼看中了大芳呢?”

“大嫂說了,是因為大芳屬相條件和他相合。”

“這種話你也信啊,我去他家的時候明顯見勝文媳婦有些發楞。”

“那她說了沒有魏大安有什麽問題?”

“再說勝文和勝利是親兄弟,她又能怎麽說。”

正說着,張淑芳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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