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看着張澤決絕大步離去的身影,周韻僵直地立在那裏,一時之間腦子空空的,空虛,無助、痛苦,後悔像是一條毒蛇,不斷在吞噬着她的心髒。她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免得忍不住叫張澤回來。

就這樣好了,原來她還想着等她有能力時,就去盡己所能幫助張澤,如今他也已重生,再不需要她做些什麽多餘的事,如果做不成朋友,就遠遠地祝福着他也罷,真到他遇到事情時,也傾其所有去幫他就是了。

就是他的手傷不知道怎麽樣了,這個傻瓜,也不知道去包紮了沒有。

周韻推起了自行車,深一腳淺一腳從莊稼裏走了出去,走到離生母家不遠的小路時,這才慢慢把表情調整回來。

回去的時候葉慧和周大芳在做飯,生父林新生也回來了。他身體瘦削,一臉斯文,像個教師更甚于像個工人。

見到周韻,露出溫和喜悅的笑,“小芳也回來啦。”他見到周韻從不說來了,而是說回來了,好像只是女兒出門一趟又回來了一樣。

周韻“嗯”了一聲把東西放好,走到池子邊。林新生也陪她站着,他生了兒子後就做了節育手術,不知是否損傷了身體,很少做重的農活。

周勝武和林大江站在池子上面架的木架上,圍着鑼相對而站,一人手裏拿了一把木柁。木柁是一種底座為圓盤子的工具,有一個一米左右長的柄,柄上安裝着一個與它呈九十度角的把。

周韻站在池邊看得清楚,鑼裏是水混合一些紅薯被打碎後的渣,兩人要做的,就是用木柁用力按壓紅薯渣,把它裏面的水分擠壓出來。通過擠壓,水都通過鑼下面的細紗落到下面的水泥池子裏。

兩人交叉把木柁向對方的方向用力按去,不斷重複這個動作,站在一邊,周韻只聽到一聲聲嘭嘭的聲響快速傳來。

等鑼裏渣少的時候,兩人都把上半身壓在手柄上,以圖擠出紅薯渣裏的水分,很快就都滿頭大汗。

等水分擠得差不多,又重複了一次放水、擠壓的過程,林新生才用一個小盆把鑼裏的渣舀出倒在了一旁堆得半人高的渣堆上,又從旁邊的大鍋裏挖了些新的渣放進去。

不過兩種渣明顯能看出不一樣,大鍋裏的渣呈現黃白色,裏面富含紅薯澱米分,地上堆着的渣則是雪白的,明顯只餘渣滓了。

“我來試試。”再一次在鑼裏裝滿了水後,周韻上去伸出了手,

“給。”周勝武痛快把柁遞給了她。周韻雙手握着柁,在裏面水多的時候,還能攪得動,可等開始向下按壓的時候,林大江按一下,水流嘩嘩嘩,她按一下,水聲淅瀝瀝,基本都不向下流。

周勝武笑着接過柁,“你的力氣不夠,還是我來吧。”

林大江也搖着頭,呵呵道:“你不行!”

竟然被一個傻子嘲笑了。

周韻看看那個三米左右的大鍋內還滿滿的渣,再看看院子裏堆得山一樣的紅薯,才明白為何養父說磨米分子是力氣活。

“爸,你不是機械廠的嘛,為什麽不讓他們廠做一個電子柁,只要一開開關,它自動往下按,擠壓紅薯裏的水分,那不就省勁多了嗎?”

“大家都這麽幹活幹習慣了,我們都沒想到,不虧是我的女兒,就是聰明!腦子就是靈活,吃過飯我就回去城裏,把圖紙畫出來試試。”林新生沉思了下哈哈笑起來。

能用就好,周韻覺得因張澤離別造成的痛苦也減輕了許多。

“吃飯,舅、妗子、哥,小芳,遠遠!吃飯啦!”周大芳端着飯出來。

午飯蒸的白米飯,做的肉片炒白菜,肉片炒香菇,米分蒸紅蘿蔔絲。林大江端着他自己的一個鐵碗,碗裏冒尖大米飯上放着菜。他蹲在院子裏的一個空地上,咂咂嘴,“還是今兒的飯好吃!”

連傻子都說好吃,确實是不錯,米是東北的大米,粒粒晶瑩,比他們這裏本地的旱稻味道好得多,菜更不用說,在周大芳巧手下,香氣撲鼻。也怪不得原來養父母擔心,生身父母這裏的條件強了他們不少。

周韻還記得前世來這裏時的心情,越是這裏條件好,越覺得自己可憐,如果不被送走,她就可以理所當然地享受這一切。

是和張澤在一起後,她越來越自信,可以平淡地對待原來的一切。自己在這裏好好地吃飯,也不知道張澤吃了沒有。怎麽又想起他了。周韻強迫把目光轉向手裏的碗,沖大芳翹了翹大拇指。

大芳有些得意沖她笑了,“好吃就多吃些。”

林遠也說:“大芳姐,你做的飯太好吃了,和姑姑說說,你住我們家別走行不行?”

“那你和你姑姑說說,你到我們家去住行不行?”周大芳笑道。

“那還是算了,我還要在這裏上學呢。”

吃過午飯,林新生就急着走了,說回去試試做電動柁。其他人又開始幹活,周韻幫着挑出些紅薯準備放窖裏。可剛幹了一會兒。一個五十來歲的婦女過來了,笑呵呵地問:“這是林新生家嗎?”

周韻擡頭看了看,發現這個人提着一兜蘋果,身材微胖,可她并不認識,又低下頭開始挑紅薯。葉慧站起來疑惑地說:“是的,請問你是?”

“我是鄰村劉家窪的,來謝謝你家外甥幫了我外甥女!不但把她帶去了我那裏,還給我們帶去了藥,用了他帶去的藥後,她的腳也好了許多呢!”

聽到這話,周勝武停下了手裏的活,從池子上跳了下來,“鄉裏鄉親的,都是應該的!”

葉慧也笑着道:“勝武說得是!嫂子屋裏坐吧。”

三人去屋裏了,周韻問是怎麽回事,周大芳低聲笑道:“勝武的春天來啦,哈哈!”

原來葉慧從鎮上回來後,周勝武忽然扭捏道:“妗子,家裏還有紅花油嗎?”

“怎麽了,你哪兒扭傷了?”林慧忙問。

“是這樣,我們路上遇上一個女孩,親戚是劉家窪的,腳崴住了,我想家裏有紅花油的話給她送去抹抹。”

“有的,不光有紅花油,還有好得快噴劑。都是你林桐姐從他們醫院開回來的。放在家裏時間長了也要過期,你都拿過去吧。”葉慧把藥找了出來。

“男生外向啊!”周大芳直言不爽。

“什麽啊!”周勝武站起來接了過去,有些結巴地說:“那……我給她送去。”

在周大芳兩人炯炯的注視下,他走路差點崴着腳。

“诶,你從村子西邊地裏那條小路過,這邊近得多!”葉慧吩咐他。

“好的!”周勝武慌裏慌張地走了。

這次,他去的時候得到的招待更熱情,謝過他帶的東西後楊麗茹的姨陪他說話:“聽麗茹說你家親戚是林家灣的,是哪一家啊,我說不定認識。”

“我舅叫林新生。”周勝武看楊麗茹一眼,她正微笑看着兩人。

“原來你是他家外甥,誰不知道他家啊,他家幾個孩子學習都非常好,老大考上大學時他們村還放了電影,我們都去看了呢。”楊麗茹姨身子向前探了探,說:“吃點花生吧,這是鹹味的呢。”

周勝武剝開一個嘗了後笑了,“就是這個味,這是我們家做的鹹花生呢。”

楊麗茹眼睛一亮,“你還會做鹹花生?真是太能幹啦!”

“這不算什麽啦。”到底才剛認識,周勝武被誇得有些臉紅,說了幾句話又叮囑楊麗茹按時抹藥後就告辭了。

看看屋裏說話的三人,周韻把小的紅薯挑出,心想:自己和張澤弄得水火不容,哥哥的春天來了也好啊,希望他一切都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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