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個劇本的風格截然不同。
《上海往事》，是以民國時期為背景，講述發生在燈紅酒綠的歌廳的舞小姐的一生。
《初戀的她》則是一部典型的青春校園劇，描寫校園裏發生的純潔愛情故事。
比較特殊的是《精神病人》這一部，與其他兩部相比，這個劇本的整體基調要嚴肅得多。劇本的中心人物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女人，她偶然發現自己的身邊有衆多窺探者，四處求助，卻被人認為精神異常。
《初戀的她》這算是三個劇本最為簡單，也容易駕馭的。無論是人設還是風格，都和他們幾個比較契合。
“大家投一下票吧。”秦川依舊是小組長。
大家默默地投票，結果卻令人驚訝地一致。
“《精神病人》四票通過。”秦川公布道，語氣裏帶着一絲笑意。
節目組分配給他們組的指導老師是鄭文骥。好不誇張地說，娛樂圈裏從一線到十八線演員，有超過三分之一的人都被他教導過。就連“逐夢”導師之一段筱也是他的學生。
在聽說了他們四人的選擇後，他有些驚訝。越是這樣嚴肅題材的劇本，就越是考驗演員的演技。
“你們确定了嗎？”鄭文骥道：“演戲并不是劇本出彩獵奇就能致勝的，有時候，相比于優質的劇情，适合自己的劇本才更重要。”
他這話十分懇切，完全是站在學員的角度考慮。
“鄭老師，我們考慮好了。這樣有挑戰性的劇本，也許錯過這次，就很難再遇到了。我們會盡力把這次表演演繹好的。”林輕和大家互相對視了一眼，認真地道。
他們這麽肯定，鄭文骥也不再說什麽，反而露出有些欣慰的笑容：“既然如此，就好好鑽研一下吧，也許鑽透了，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他話裏像是有深意一般。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接下來就是分配角色了。
《精神病人》這個劇本中，有四個角色供挑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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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人物任霞：生活受到窺視，卻不被信任，被其他人當成精神病人。
劉宇：任霞的心理醫生，斯文有禮，被任霞全心信任，最後卻更改了她的病歷，使她成為法律意義上的“精神病人”。
趙某：暗中窺伺者，以掌控他人生活為樂趣。任霞鄰居。
小燕：任霞的閨蜜，在衆人都在質疑她的時候全心相信她，是她陰暗生活中的唯一一抹亮光。
“我想試試任霞這個角色。”譚佳彤道，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我之前演繹的都是青春類，很容易上手的角色，這次想突破一下自我，希望大家給我這個機會。”
說完，她還沖大家鞠了一躬，誠意十足。
誰都知道，這個劇本裏最讨巧的角色就是女主任霞了。
如果譚佳彤暗地裏使手段得到這個角色，大家心裏肯定會不舒服。但她直接大大方方地說出來自己需要這個角色，反而更容易讓人接受。
劇本裏就兩個女性角色，她選了任霞，留下的小燕就是柳煙了。
柳煙是個爽快人，絲毫沒有糾結就默認同意：“燕子這個角色我也挺喜歡的。”
“謝謝你，柳煙！”譚佳彤感激極了。
“不必客氣，都是同組的人。”
剩下的兩個男性角色，林輕和秦川并沒有什麽争議。從外形條件上來看，林輕更适合醫生這個角色。若讓她去演那個窺視者，這麽出衆的外表不具有說服力。
角色分配完畢，大家開始試演，充盈整個劇本。
……
林輕慶幸聲樂公演在後面，暫時不需要她操心，讓她能夠專心地鑽研這個劇本。
這期間，鄭文骥多次來到他們的練習室，對他們的表演進行指導。林輕只覺得心中對演戲這方面的理解，越來越透徹，每天都有新的收獲。
她性格跳脫，卻也耐得住寂寞。決定演好這個角色，就用力去琢磨。為此，她甚至借來了一摞心理學的專業書籍，每天捧着書嚼，活像個小書呆子。
這一排練，就是一周，組裏的人終于磨合地差不多，連鄭文骥談起來他們這一組的時候，都連連點頭。
林輕一行人站在後臺，此時的她已經做好了戲裏的裝白——一身純白色的大褂，黑色皮鞋。頭發被化妝師梳得一絲不茍，高高的鼻梁上帶着金絲邊眼睛。
段筱從後臺經過，看到她，上前道：“林輕，準備的怎麽樣啊？聽說你們這次挑選了一個高難度的劇本。”走近了看清楚她的裝扮，還笑着說：“你這扮相倒是漂亮，将斯文敗類诠釋的很是徹底。”
林輕露出标志性的小虎牙憨笑，身上的專業氣質蕩然無存：“我們練了好多遍，這次都有信心！”
段筱捂臉：“答應我，在臺上千萬不要這樣笑。”不說話的時候，簡直像是從劇本裏走出來的角色，偏偏她一笑就破功，又變成了沒心沒肺的耍大刀的傻小子。
排練過這麽多天，林輕自然知道自己的問題。她點點頭：“我明白的！在臺上我會盡力演好劉宇的！”
段筱拍了拍林輕的肩膀，說了句“加油”，便朝着前臺走去。
最後公演，一共有三個劇本，大多數學員選擇的是前兩部。
但大家并不需擔心劇本重合的問題。節目組給出的其實只是簡單的題目，劇情如何豐滿，人物如何互動，全看學員們的發揮。
林輕他們作為被期望值最高的一隊，受到的關注也很多，節目組更是将他們排到了倒數第二組，作為壓軸出場。
在後臺等候的時間，四個人又拿着劇本互相對了一下戲。
林輕從來不怯場，自然不必多說。柳煙和秦川也都是上過大舞臺的話劇演員，心态良好。唯一顯得有些緊張的，便是譚佳彤了。
她臉頰有些泛紅，一個勁兒地咬唇，手裏拿着紙巾，不停地擦着額角的汗水。
林輕從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瓶水，遞給譚佳彤：“喝點水吧，會好一點的。”
“謝謝你。”譚佳彤有些局促地道謝，然後打開瓶蓋，喝下幾口，臉色好看了一些。
……
臺上，一組表演完畢，段筱拿着臺本，報幕：“下一組，是網上期待值最高的一個小組。”她伸手示意：“有請學員秦川、林輕、柳煙、譚佳彤，攜手為大家帶來劇目《精神病人》！”
幕布合上，工作人員很快就布置好簡單的布景。幕布再拉開的時候，舞臺上的燈光轉變成溫暖的橘黃色。
一個小型的心理診斷室，林輕扮演的劉宇正微微俯身，移動唱針，一首輕音樂傾瀉在小小的空間裏。
譚佳彤扮演的任霞坐在桌子對面，表情局促又焦躁。她眼下青黑，臉色浮腫，顯然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任小姐，放松一些，告訴我，我會幫助你的。”劉宇聲音溫柔，眼神真誠，讓人不自覺就放下戒備。
不知是被劉宇的真誠打動，還是被這房間裏的輕柔音樂安撫，任霞緊張的臉色和緩了一些：“我有好幾天沒有睡好了。”
似乎是想到什麽恐怖的事情，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都是他，那個魔鬼！他無處不在，連我睡覺的時候，都在旁邊盯着！”
劉宇倒了一杯溫水，放到這位有些神經質的女士面前：“別緊張，在這裏你是安全的。”
他的話顯然讓任霞找到了消失已久的安全感。她看向劉宇，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劉醫生，您一定要幫助我！”
“我會的。”
劉宇背過身去拿診斷表，在任霞看不見的地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嘴角勾起一絲邪氣的笑。
……
臺上的劇目仍在繼續着，臺下卻早已沸騰。
“這不是周導正在籌備的劇本嗎？竟然被拿來當學員的公演大戲？”坐在鄭文骥旁邊的人震驚地道。當然，讓他震驚的并非這個劇本本身，而是臺上正在演戲的這幾個學員。
鄭文骥笑着看向臺上，一臉驕傲地故意道：“是啊，這幾個也算争氣，沒有枉費這一周的訓練。”在“一周”這個詞上，他還加重了語氣。
果然如他所料，對面的人驚道：“才訓練了一周就達到了這樣的效果？老鄭你莫不是在騙我！”
鄭文骥瞟了他一眼：“我騙你做什麽？”如願以償地看到那人驚愕的表情。
驚訝的并非他一個人，幾乎是在場的所有專業評審，都神色專注起來，看向臺上。
臺上的這場劇目，恐怕連許多在大熒幕上磨砺了多年的人都不一定能呈現出這樣的效果。
神經質且脆弱的鄭霞，将所有陌生人當成窺伺自己的敵人，又輕易地相信心理醫生劉宇，将好友燕子當成救命稻草；
活潑開朗的燕子，笑起來像是陽光，更象征着劇情裏對鄭霞的救贖。她囊括了所有的美好，對所有人抱有善意，即使是那個被衆人當成精神病的好友；
那個偷窺者，總是隐匿在暗處，卻并不刻意在鄭霞面前隐匿自己的行蹤，似乎将這女人的驚恐當成自己的樂趣。另一方面，他又出現在太陽下，一臉憨厚地和鄭霞當着鄰居……
心理醫生劉宇，用最溫和無害的表皮欺騙鄭霞，取得她的全心信賴後，又毫不留情地在精神狀況鑒定書上簽下名字，将這個可憐的女人打入地獄……
臺上的這個劇目，比起以鄭霞為中心人物的側重劇，更像是一臺群像劇。每個角色的性格特點都鮮明無比，值得深究。
而這些年輕的學員，顯然做過苦功夫，連一些細節都注意到——鄭霞那不時煩躁撩起劉海的小動作，劉宇輕敲桌面的手指；燕子在得知好友生病後的細微表情，以及偷窺者在憨厚和變态間的轉變……
……
臺上，鄭霞終于被一紙精神狀況鑒定擊倒，情緒崩潰地反鎖在房間裏大哭。門外，她的好友燕子敲響門，眼神焦急地大聲道：“鄭霞，你開開門！讓我進去！”
隔壁的鄰居似乎是被這邊的聲音驚擾到，開門往這邊看了看，在燕子的道歉中露出和善的笑。随後，他關上門，轉身走到桌前，那上面，正放映着鄭霞崩潰的大哭……
全劇完，四人站到臺前，朝臺下鞠了一躬，等待導師的點評。
整個會場安靜了一瞬，随後段筱才被工作人員提醒，連忙走到了舞臺中央。
她性格直爽，此時也毫不掩飾對這四個人的稱贊：“你們的表現真的太好了！我剛剛背後都冒出冷汗來！”
說罷，她還照例調侃了下林輕：“沒想到你還挺适合演這種斯文敗類的反派的。好了，讓我們一起來聽聽其他導師的意見吧。”
首先是全程指導他們幾個的鄭文骥，他眼裏帶着欣慰：“看到你們今天的表演，我只想說，你們這麽多天的排練沒有白費，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解釋道：“我看着這群小年輕從一開始的空白劇本，逐漸排練到剛剛那接近完美的一出劇目。這中間的辛苦，是大家都無法想象到的。”
“他們每個人都鑽研劇本到深夜，不斷磨合修正臺詞，甚至連每個人的性格特征，可能會有的小動作，都去細細雕琢。值得一提的是劉宇的扮演者林輕，為了更讓心理醫生這個角色更有說服力，她每天抱着專業書籍去啃，連吃飯的時候都不忘看……”
“我想說，有你們這群年輕人，我們演藝圈，未來可期！”
他話音落下，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林輕他們組的表現有目共睹，确實是下過苦功夫的。即使是處于競争關系的學員們，也不得不服氣。
誰也不會懷疑，等這期節目播出後，這四個人将為演藝圈注入一道新鮮的血液，進入衆多導演的演員備選名單中。
正如鄭文骥所說，未來可期……
顧少衍坐在臺下，沒多看林輕一眼，都覺得自己會更愛她一點。那個在臺上為着自己的夢想發着光的少年，就是他眼中最美的風景。
而他，足夠幸運，在她還混在沙子中的時候，就發現了她，并有機會珍藏她……
作者有話要說：顧.癡漢.少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