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轉天,葉思栩因為彩排比較晚, 約莫到了九點半還在劇場。
他又在劇場看到了柳灏。
确切地說, 是柳灏又陰魂不散地來找他了。
葉思栩也不曉得柳灏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尋自己麻煩。
柳灏堂而皇之地以找葉思栩為理由, 進了排練廳等他, 直勾勾地盯着葉思栩。
他長得條件好, 身高腿長,照舊紮一個揪, 微有些上挑的五官, 顯得有些兇。
《失明》裏演葉思栩姐姐陳若凡時不時趁空就跟他打探:“誰啊, 看你跟看仇人似的。”
葉思栩低聲道:“朋友。”
等排練完, 大家稀稀拉拉地回去, 葉思栩才磨磨唧唧地走到柳灏面前:“灏哥,你怎麽忽然來了?有什麽事情嗎?”
“走呗,請你夜宵。”柳灏起身,胸前一個大logo的皮質斜挎包,努了努下巴, 看他一臉不情願, 擡手搭在他肩膀上, 一下湊到他軟嫩的面頰前, “阿葉,怕什麽?找你吃夜宵你也怕我?”
葉思栩避不開他, 只覺得尴尬,忙去拿自己鼓鼓囊囊的包,包裏有秦越鳴的夾克。
他背上包, 黑漆漆的眼睛望着柳灏:“你要吃什麽?”
柳灏看他是松口的意思,笑嘻嘻地道:“走,哥帶你去吃水煎包,特好吃,真的。”
葉思栩看他也沒有特別的過分,也沒說什麽,只慢慢跟上。
兩人從劇院出去,迎面而來的夜風吹得葉思栩一哆嗦。
柳灏同他一起步下臺階:“阿葉,你最近排得不錯啊,能上男一號的戲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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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就是跟着導演說的排,也不是男一號。”葉思栩淡淡道,他的臺詞都不是很多,怎麽能算一號。
等走到臺階下,葉思栩望着前頭的馬路,問:“你說的地方在哪裏?我還要趕着回家的,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不遠啊,附近的。這麽怕我幹什麽?”柳灏淡然道,“走吧走吧。”
葉思栩剛跟上,手機震動起來。他忙拿出來,一看是秦越鳴的號碼。
頓時心裏有點虛。
明月當空,冷風習習。
葉思栩邊走邊接起電話:“喂?”
“回來了?我過去接你?”秦越鳴的聲音依如往昔,沉沉的,淡淡的,冷冷的。
如同天上彎刀似的冷月。
“不……不用了。”葉思栩瞥一眼柳灏的影子,小聲道,“要晚一點,沒法看電影了,對不起。”
“還在排練?”秦越鳴慢條斯理地問他。
葉思栩只能虛應一聲:“嗯,那我先挂了。”
秦越鳴沒有追問,葉思栩忙做賊心虛般挂斷電話。
葉思栩握着手機跟着柳灏走了一段,才道:“灏哥,我不去了,我家裏人催我回家了。”
“什麽?”柳灏覺得他好笑,“就吃個東西你怎麽要死要活、娘們唧唧的?”
葉思栩咬咬唇:“嗯。”
看他站住不動,背着包跟個傻子一樣,柳灏推推他:“走啊!就附近,我又不會吃了你,吃個夜宵怎麽了?”
“不是,我不餓。”葉思栩別扭地道,“對不起!”說完就要往另一邊走。
“葉思栩!”柳灏冷聲叫他的名字,“你還上臉了?”
葉思栩皺眉頭看他,不明所以。
路燈下,兩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柳灏看他鼓着臉,奶白的肌膚在昏黃的光線下有種細膩的質感,想了想,哄他道:“我不會亂來的,就帶你吃點東西,你緊張什麽?店裏都是人,我會動你嗎?吃完你就立刻走,還不成?”
“那你說的?”葉思栩謹慎地問道。
“對啊,我說的。”柳灏扯了扯牛仔外套。
都這個季節,柳灏為了門面穿得不多,腳上的褲子還露出一截腳踝,看着葉思栩就覺得刺骨的寒涼。
兩人一前一後地悶頭走向柳灏口中的水煎包店。
的确不遠,就在清光大劇院後面熱鬧的街口,似乎是一條專門做夜宵的街,冬夜裏燈光下冒着騰騰熱氣。
葉思栩跟着柳灏左右走着,進入店裏。
柳灏熟門熟路地點了兩份水煎包。
味道好,肉餡兒足,葉思栩倒是吃得暢快,搭配一碗撒了蔥花的骨頭湯,意外地暖身和果腹。
他想着以後自己可以一個人過來吃。
柳灏看他規規矩矩吃東西,伸手就捏他的臉頰:“阿葉你胖了啊?”
葉思栩扭開頭,不悅地皺眉:“灏哥,你別這樣。”
“我怎麽了?”柳灏将椅子一拖,湊近他。
兩個長得極漂亮的小男孩兒緊緊靠在一起,旁邊吃東西的人,都忍不住要瞧他們一眼。
葉思栩将凳子拖開一點,避開他,簡單道:“不要動手動腳的。”
柳灏勾着嘴角邪笑:“阿葉,你最近膽子大一些了嘛。”
葉思栩不知道他從何說起,也沒做聲,将面前五個水煎包都吃完,飽了。
看到別人給家人打包水煎包,他便起身去叫老板也打包了六個。
早點回去,一會兒給秦越鳴好了。
柳灏看看他:“給誰買的?你妹妹啊?”
葉思栩看看他,點點頭,不做聲。
柳灏沒說什麽,吃完還一起出門,特地給他打個車。
搞得葉思栩一頭霧水地被塞進車裏。
“我明兒再來找你吃夜宵哈。”柳灏揮揮手,讓司機開車。
葉思栩還是沒懂,但是出租車已經開出去,他也來不及說話,只是皺眉心道:他不是真的要來吧?
不過今天似乎沒有之前那種令人讨厭的态度,只是稍微有點愛動手動腳。
他靠在窗邊,跟司機說了下具體的地址。
司機道:“喲,那你還在這兒吃東西呢?跟朋友約會啊?”
約會?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葉思栩想,難道這是柳灏在約會自己?
可能嗎?
他額頭磕在涼飕飕的窗玻璃上,腿上是一盒尚且熱乎乎的水煎包。
暫時也沒有多想。
回到家中時已經接近十點半,葉思栩問了張姐秦越鳴在不在。
張姐已經要準備去休息,道:“剛回來,在樓上了,你找他啊?”
葉思栩疑惑,秦越鳴怎麽會剛回來?不過也沒多想,點點頭:“對。”
“那你去好了。”張姐也沒說什麽,對葉思栩她是了解的,蠻乖的一個小孩。
之前她在樓梯上崴腳,還是葉思栩幫忙背到房間,加上葉思栩溫和、事兒不多,因此印象一直不錯。
葉思栩上了三樓,卻見觀影房一片漆黑,心道:他沒看電影嗎?
在書房和卧室之間徘徊一下,他低眸看一眼手裏的水煎包,敲了敲書房門。
“進來。”
葉思栩推門進去,見他坐在椅子裏,正在寫什麽。“我……越鳴哥,我買了吃的當夜宵,你吃嗎?”
秦越鳴遠遠地看着他。
葉思栩意識到今晚的秦越鳴有些肅穆。
從九點多打電話聯系自己的時候,他就在言語之間敏銳地察覺道這種微妙的态度。
他一直沉默,緊抿的嘴唇,高冷的神情。
葉思栩立刻懂了:“嗯,那……那沒事的話我下去了。”他将夾克衫放在單人沙發的椅背上,低頭快速扭頭,走出房門時候看到他已經低頭開始書寫,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那一句就在嘴邊的“晚安”生生咽下去。
房門吧嗒一聲合上。
葉思栩想,他今天怎麽了?
手裏的水煎包還是溫熱的。
葉思栩下樓,去了餐廳,扯開一次性筷子,一邊尋思秦越鳴,一邊又往胃裏塞了全部的水煎包。
只是本來就吃飽了,越吃越堵得慌。
不僅如此,心裏也很堵得慌。
是因為沒有準點回來陪他看電影嗎?
葉思栩悶悶地鈍痛,也不知道怎麽緩解這種忽然冷淡的關系。
手肘曲着搭在桌上,他趴在臂彎裏,左手揉着胃,又覺得自己實在是想得太多——也許秦越鳴只是比較忙而已,而且他的确也沒見過秦越鳴吃夜宵,好像就是喝點威士忌。
“這麽晚了不消化了。”向姨慢慢走近餐廳。
葉思栩直起身子,點點頭:“向姨還沒睡?”
“今天晚上菜鹹了,渴得很。”向姨身材也有些胖,走路慢,要不是葉思栩知道她是在別人家做阿姨的,其實看她平日裏穿得體面妥帖,就是個有錢人家的太太的感覺。
向姨進了廚房倒水,出來看到他,又道:“你們小年輕啊,還消化,叫我是不行的。”
“嗯。”葉思栩也沒想吃這麽多,但扔掉又白白浪費了,他想到什麽似的問,“向姨,先生平時晚上吃夜宵嗎?”
好像他來以後,就沒見過。
向姨聽到這話,便笑笑坐下,手裏拿着兩杯水,順便推給葉思栩一杯。
葉思栩輕聲道謝。
餐廳的水晶燈只開了一圈,有些昏暗,但照得向姨面上有種少見的妩媚。
葉思栩也有些意外,往常他基本沒怎麽注意過這些細節。
“先生不吃的,從小的習慣,不過在外面餓極了肯定要吃,這也沒有個說法,是吧?”向姨握着水杯,“以前家裏太太在的時候,晚上麽燕窩啊這種總要準備的,現在麽……”她聲音低下去,沒說什麽。
葉思栩想到了昨天滬城見的老太太,手指在玻璃杯外面的菱形格紋上劃過,有些好奇地問:“太太是誰?”
向姨看這孩子一臉呆呆的發問,才解釋道:“先生媽媽呀,你這孩子,怎麽反應不過來。”
“哦。”葉思栩點頭。
向姨像是被勾起了往事:“我來家裏晚,那會兒太太剛生了越風。”她淡淡看一眼葉思栩,“産後有點抑郁症,原本脾氣老好的一個人,行為有點乖張。”
“是麽?”葉思栩靜靜聽着,他對秦越鳴的家庭開始産生濃厚的興趣。
“不過先生有耐心,孩子丢給阿姨照看,帶着太太去旅游,滿世界的玩,心情才好起來。”向姨道,“那可真的是寸步不離的。不過麽,就這樣,太太有時候脾氣大起來,還要打他罵他……”
向姨說到這裏笑笑,“說是罵,其實也就是聲音大一些些。太太家裏老早就是做銀行的,從小就是家裏最小的千金,教養好得不得了,不說難聽話,也不會冷言冷語。我們在別人家裏做保姆阿姨的,最要緊的确是錢,但也要面子要自尊的,太太知道,她懂的,在有錢人裏的确是少有的好。”
葉思栩聽她說開去,便仔細問道:“那秦先生呢?我是說現在的秦先生?”
“先生就是乖啊,從小念書頂好。基因好,大戶人家的基因都是一代代傳下來的,又都是門當戶對地結婚,你沒看到過先生和太太的結婚照,郎才女貌,再也找不出這麽登對的夫妻,所以你看看先生,人高,長得有樣子。”
向姨笑眯眯地道,又喝一口水,再指了指桌上的鮮花、擺設,“到底是幾代有錢人,也有品味。你不要看這些花瓶啊、水杯子啊普普通通,都是高級貨色。當年秦家分家,遠走去美國的多少子弟,那都是一車一車的古董拉到碼頭上船,走船運經太平洋去的國外啊、港城。先生要不是自己喜歡拍電影,這一輩子,什麽都不用做,錢也多得用不完。以前有人說的好,敗家也要敗好幾輩子的。”
葉思栩下意識地看看桌上的街邊攤盒子和一次性筷子,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一件事。
并不是他陪着秦越鳴吃過一兩頓家常便飯,甚至去見過他的外婆,聽他說一些拍戲的工作經歷,就代表自己已經接近了他。
那都僅僅是秦越鳴身上最平常最普通的一部分。
向姨說的這些,才是鑄就今日秦越鳴的過去。
葉思栩頹喪地靠在椅背上,環顧這一間西式別墅餐廳,僅僅是中式和西式廚房的面積就已經遠遠大于叔叔家的房子了。
僅僅是給他這樣外人住的房間和保姆房都已經遠比自己住過的最好的房間都要好……
“怎麽了?”向姨看他不說話,“哎喲,說多了。”她撐着桌沿站起來,“早點去睡吧,你們年輕人還能多睡點,我最近連睡覺都難了。”
向姨說着扭扭脖頸,走出餐廳。
葉思栩默默地将桌上的餐盒收拾了丢進廚房的垃圾桶,又倒一杯溫水,靜靜地在廚房裏站着思考。
他這才明白,是自己好像有點搞混淆了。
心裏才這樣的焦灼不安,只要想明白他們是完全不同的人,葉思栩就釋然了。
沒有什麽需要糾結的,他們原本就不同,他何須自我困擾呢?他只需要扮演好陪伴的角色,等合同時間一到,就拿錢離開即可。
葉思栩深呼吸,認真地告訴自己——你們是金錢關系,不要搞得太複雜了。
第二天,葉思栩起得很早,刷牙時候還想到秦越鳴在滬城說的,要送自己去劇院的話。
念頭一閃,沒當回事。
他可能也只是随便說說,自己為什麽就這麽上心了呢?
葉思栩吐出嘴裏的牙膏沫,快速沖幹淨牙刷,放好牙刷。
動作過于利落,牙刷與杯底接觸,發出清脆的“咚”的一聲。
他黑漆漆的眼神盯着那一柄十元錢的牙刷,以及這個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洗手臺。
心裏有怪物作祟,難受得要爆炸。
悶頭使勁沖着溫水,葉思栩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等戴好手表,背上包出去,葉思栩經過客廳時,就看到一道高高的身影。
中領黑色開司米毛衣,修身的黑色西裝褲,光一個背影,就渾身散發出一種冷淡而禁欲的氣質。
尤其是當他聽到腳步聲轉過來時,緊抿的嘴唇有一種冷峻的弧度。
“早。”葉思栩低眸,主動打個招呼,邁腿就要快速離去。
秦越鳴單手斜插在西裝褲口袋中,下命令似的道:“一起吃早飯。”
“不……”葉思栩剛說完就看到向姨沖遠處餐廳那邊走出來,忙将話吞進去,“哦。”說着拎着包,不情不願地慢吞吞地跟着秦越鳴走進餐廳。
餐廳原來真的準備了兩份早點。
其實之前葉思栩從來都不在秦家吃早飯的。
他食之無味地扒拉着清粥小菜。
秦越鳴眼簾半耷,眼角斜乜他那有氣無力的動作:“怎麽,不喜歡喝粥?”
葉思栩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秦越鳴居然揚聲叫向姨過來,對她道:“向姨,你問問他早飯要吃什麽?給他準備。”
“……”葉思栩一頓,為什麽秦越鳴這麽奇怪,他忙尴尬地搖頭,“不用了,我沒有不喜歡喝粥。向姨你去忙。”
向姨看看他們倆,差點就以為面前這倆是親兄弟了。
不過,她在秦家多年,知道秦越風的性格和脾氣,自然不會将葉思栩和秦越風搞混。
等向姨走開,葉思栩恨不得在三秒鐘之內吃完早飯然後消失在秦越鳴眼前。
但是等他放下筷子時正要逃離時,秦越鳴道:“跑什麽?我送你。”
“不……”葉思栩慌張地要拒絕,卻見秦越鳴冷冷地掃自己一眼,“好吧。”
非但如此,他跟着秦越鳴走到車庫,見秦越鳴又替自己打開車門,低頭小心翼翼地繞過去。
“砰——”
一陣風,車門直接碰上了。
葉思栩站在車外,眼睜睜地看着車玻璃上自己煞白的面孔,他緊張地不知所措。
“我跟你說過什麽?”秦越鳴道。
“……”葉思栩抿唇,“我……什麽?”
秦越鳴一只手撐在車頂,一只手托住葉思栩的下巴,愣是把他這巴掌大的面孔擡起來:“看着我說話。”
葉思栩大氣也不敢出:“哦,好……好的。”
閃爍明亮的眼睛直瞪瞪地望着秦越鳴,內心七上八下,咬牙支撐。
因為自己這樣,所以他生氣了嗎?
葉思栩想,他這麽在乎這些細節嗎?
他立刻想到程一諾老師說過的,做導演的,尤其是像方亦南那樣的導演,掌控欲極為強烈,每一個細節都恨不得要扣到最完美。加上要求高,工作人員、演員要是做不到,他就會很抓狂。
那秦越鳴也是這樣嗎?
“對不起,那我以後,以後就看着你說話。好嗎?”葉思栩無辜地眨眼,“我真的……以後一定做到。”
這會兒他看清楚面前的男人,才注意到他眼眸有不少紅血絲,好像是昨晚上沒睡好。
秦越鳴低眸仔細地看着他,最後才輕嘆一聲,揉揉他的腦袋。
葉思栩也不知道為什麽,叫他這麽一揉頭發,眼眶忽的發紅了。
秦越鳴這下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激,應該是把他吓到了,低聲問道:“怎麽了?”
葉思栩欲要低頭,可一想到他說的,又不能低頭,只能直着脖子,眼睛看向別處,輕輕一閉,大顆大顆的透明的眼淚落下來。
“阿葉?”秦越鳴急了,這還是他毫無緣由地在自己面前哭,忙将人往懷裏摟,撫着他的後背,“我太兇了是嗎?”
葉思栩在他懷裏癟癟嘴,低聲哽咽道:“不是。”
就是很難受,從昨晚去書房見他之後一直難過到此時此刻。
仿佛有無窮無盡的委屈,卻不知道要找誰讨個公道。
葉思栩推推他,低聲道:“我要遲到了。”
“那就不去了。”秦越鳴寬大的手掌從他後腦勺撫到他的後頸,一下又一下,“我跟方導打個招呼,就說你不舒服。好嗎?”
“我沒有不舒服。”葉思栩糯糯地解釋,“最近幾場都很要緊,年底要演出的,我不去,別人會說我的……”他看秦越鳴不放開自己,着急起來,拖着哭腔。
秦越鳴覺得懷裏這小東西太不好惹,明明是他昨晚把自己傷了一頓,結果現在眼睛一紅嘴巴一癟眼淚簌簌落下來,倒叫自己成了欺負他的罪人。
他松開懷裏暖熱的身體,摸摸他的耳尖兒:“別人會說你怎麽了?你演得比別人好,叫他們等你。”
“……”葉思栩哪裏見過這麽不講道理的秦越鳴,“我哪裏演得比別人好,我……”他哭得更厲害了。
“我說的。我說你演得好,就是好。”秦越鳴手指抹去他面上的熱淚,又揉着軟軟的肌膚。
葉思栩皺着眉心,着急得不行,脫口而出地道:“我才沒有,明明沒有!我要去劇院,我要去排練……”
越急越亂,熱淚滾滾,可憐死了。
秦越鳴心疼地不行,可是這小人,眼淚越擦越多,他虎着臉低聲吓唬他道:“再哭我就現在聯系方導給你請假了。”
說着就要摸手機。
吓得葉思栩去按住他的手,嘴裏冒出一串兒:“不要不要!我不哭了!我要去排練!”
秦越鳴被他軟軟的手指握住,看他因為去排練這麽點小事情就如此着急,只覺得可憐又可愛。
“好了,我送你去。”秦越鳴揉着他的腦袋,拽開車門,扶着他上去,還親自将安全帶給他系上。
葉思栩抽噎着,一路上都還是默默地止不住地流眼淚。
他也不想的,奈何眼淚就是冒出來。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到了最後,他想,都是自己的錯,為什麽要喜歡上秦越鳴這樣遙不可及的人。
就跟他劇本裏的女人一樣,可望不可即,多麽痛苦。
秦越鳴見他一路都在哭,車子開得慢,方便的時候就右手去握住他的手:“阿葉?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葉思栩無聲地吶喊——是啊,我心裏不舒服,很不舒服!
可是又不能對着秦越鳴喊,他什麽都不知道,他又沒有責任。
這麽一想,更絕望。
怎麽想,都覺得這一場思戀是一場沒有對手、沒有觀衆的獨角戲。
可悲,可憐,還可笑,可憎。
葉思栩用力地抹掉眼淚,憤恨地想:我再也不要喜歡秦越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