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蒹葭采采
不過,這恍惚終究只是短短一瞬的事情,沈采采很快便回過神來,緊接着往前幾步,開口喚了一聲:“陛下?”因為怕皇帝耍酒瘋,沈采采走了幾步便又謹慎的頓住腳步,正好與坐在榻上的皇帝隔了一段還算安全的距離。
直到此時,一直坐在榻上不動的皇帝方才聞聲擡眼。
他的鳳眸仍舊是黑沉沉的,好似無星無月的永夜,又仿佛是深不見底的深淵。然而,他的目光卻依稀有些恍惚,仿佛認不得人一般怔怔看着沈采采。
過了片刻,他那始終不曾變動的面龐上方才浮出一絲微乎及微的笑意,像是終于認出了來人,幹澀的喉中有一聲低笑:“是你啊......”
那微冷的聲線被溫熱的酒水浸透了,微微有些啞,仿佛還帶着美酒般醉人的意蘊。
沈采采只垂眼打量着他,一時沒有應聲。
皇帝恍若未覺般的凝視着她,接着笑道:“你怎麽......”
大約是醉意沉沉,他說到一半,聲音不覺便又低了下去,低不可聞,似乎只是恍惚間的喃喃自語。
沈采采一時沒有聽清,好奇的往前走了幾步,接口問道:“你說什麽?”因為步伐邁得太大的緣故,她手裏的那盞醒酒湯随之晃了晃,熱湯濺在她的手背上,燙得她差點把那盞湯都給摔在地上了。
皇帝卻是半點不驚,只坐在那裏,擡眼凝視着沈采采,蹙着眉頭把先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這一次,沈采采倒是聽清楚了:他說的是——
“你怎麽不叫我蕭哥哥了?”
沈采采一時間頗有些五味交雜,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皇帝他,真喝醉了?
皇帝往日裏帶給她的壓力實在有些大,以至于忽然見着醉成這般模樣的皇帝,沈采采反倒有些愣了。她勉強理了理自己混亂又複雜的思緒,端着醒酒湯往前走了幾步,順勢在榻邊坐下,直截了當的道:“你喝醉了,要不然還是先想喝幾口醒酒湯。等等我再叫人上來幫你換身衣服.......”
她這般說着話,握着湯匙的指尖也跟着動了動,準備先舀口湯喂人。只是,她這才剛擡頭卻又發現自己現下的位置實在是有些不方便——她此時一手端着醒酒湯一手拿着湯匙,正好就坐在皇帝身前,一擡眼便能看見對方那寝衣的敞口處。
蜜色的肌膚和結實光滑的胸膛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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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如果皇帝動作大些,襟口開得再大些,她就能看見對方胸膛上褐色的顆粒。
沈采采咽了口口水,不禁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有龍涎香厚重的香氣也夾雜着皇帝身上溫軟的酒香,這些混雜的氣息入了肺腑、融入血液,仿佛又催生出另一種異樣而又燥熱的感覺。沈采采很是勉強的壓住了自己的心跳,暗道:不能再這麽下去了!她可是個純潔少女,萬不能被皇帝這種心機屌給誘惑了!
這般想着,沈采采便十分幹脆的把手上的那碗醒酒湯擱到了一側,擡起手便欲要替皇帝理一理敞開的衣襟——要不然,一擡頭就看見人家胸膛,這湯還怎麽喂啊?然而,她的手才剛搭在皇帝的衣襟上,一直坐着不動的皇帝卻忽然一動,用手按住她的雙臂,正好将她整個人都壓在了榻上。
他怔怔然的把頭埋在沈采采的肩頭,鼻尖正好對着鎖骨的位置,好似嗅着什麽似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呼吸時的神态像極了深山野嶺裏低頭嚼食血肉的野獸——剝開人類斯文掩飾的表皮,露出內裏原始且又野性的本能。
沈采采幾乎被他的動作吓得毛骨悚然起來,下意識的便要開口叫人。然而,在她尖叫之前,皇帝卻忽然又開口了。
他壓低聲音,極輕極輕的叫了她一聲:“.....采采。”
沈采采很難得的怔了怔,有那麽一瞬,她甚至都忘了掙紮。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這是沈采采名字最早的由來。她曾經很嫌棄這個聽上去土裏土氣的名字——每次上學開學時,班裏點名,abb的名字排列算是最多的,而沈采采這個名字又算是這裏面比較土的。以前沈采采還想着要改名字,結果被家裏人攔住了,沈父特意找她談心,告訴她:“這是你爺爺翻了詩經給你取的名字——‘蒹葭采采,白露未已’。采采,是茂盛的意思,也是燦燦青青、活鮮鮮貌的意思.....”
每一個名字都帶着父母殷切的希望,沈采采便是再嫌棄那也只好先将就着用了這個名字。只是,此時,聽着皇帝将她的名字含在唇齒之間,這樣輕之又輕的念出來的時候,就連她胸膛裏的那顆心也不由得跟着砰砰亂跳,微微有些發燙,好似被人捧在掌心珍之重之的捂着。
就在她發怔的同時,皇帝慢慢的湊上來,他的臉龐離她愈來愈近,竟是直接吻了下去。
雙唇相觸的同時,沈采采的腦子裏只餘下一片空白。但她很快反應過來,伸出手去推皇帝,竭力想把對方推開。
很不幸,皇帝比她重得多,此時正好壓在她身上,好似山巒沉沉壓下一般,不移不動。甚至,因為她這推拒的動作,皇帝反倒把她抱得更緊了。
他的唇舌也似他此時的動作,強硬而有力的叩開了沈采采緊閉的唇齒,一點一點的加深這個吻。
沈采采被他這般摟着吻着,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來了。她一頭烏黑的長發淩亂的灑在榻上,鴉黑的長睫則是随着急促的呼吸而微微發顫,原本透白柔嫩的雪頰也泛起一層薄紅,好似暈暈的霞光映照于上。
似天上的玉人染了顏色,昳麗非常,清豔已極。
皇帝忍不住的把人摟得更緊了一些。
現下的沈采采一時之間也顧不得失禮不失禮了,眼見着推不開皇帝,她這便擡腳去踹。簡直是手腳并用,拳打腳踢。
然而,皇帝皮糙肉厚,哪怕是被沈采采這樣踢着踹着都紋絲不動,他摟着人的手臂更是鐵鑄的一般堅硬。甚至,他還懲罰似的,在沈采采柔嫩的紅唇邊輕輕的咬了一口。
沈采采被他一咬反倒像是得了什麽提醒,她立時便毫不客氣的在皇帝的下唇處用力咬了下去。
人的唇舌是全身最柔軟的地方之一,沈采采此時又是惱羞成怒到了極點,這一口咬下去立時便嘗到了鐵鏽一般的血腥味。
這幾乎便是一個帶着血腥味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