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訴說前情
顧沅沅似乎不解其意, 只怔了怔就道:“然後, 然後皇上的病就治好了啊。”
沈采采:“........”她本來還想要再問問顧沅沅和皇帝的關系,可是想着上回顧沅沅晚上做的那個噩夢便又不覺的止住了聲音。
沈采采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想:算了,反正都過去了,何必就為着自己的一點好奇心而揪人傷疤呢?
想到這裏,沈采采八卦的心情也沒了,十分幹脆的拍了下顧沅沅的肩膀:“算了,吃你的桃子吧......”她才起身, 又想起之前顧沅沅讓清墨去找的那個拾翠, 忍不住便道, “對了, 你之前讓清墨去查的那個叫做拾翠的宮人,她可有什麽幹系?”
顧沅沅正捏着桃子,猶豫着該從何處下口。她聽到沈采采說起拾翠, 神色變了變,咬了咬牙道:“她不安好心!”
沈采采隐約意識到了什麽, 垂眸去看顧沅沅, 斟字酌句的問她:“所以,上輩子是她騙了你?”
顧沅沅的眼睛一下子又紅了,她用力的點了點頭,然後擡起眼,用她那一雙和沈采采極相似的眸子看着沈采采。她的杏眸裏閃過一抹水色,像是愧疚、像是自慚又仿佛是後悔, 幾乎分辨不出,過了一會兒才見她低下頭,哽咽着說道:“......是我自己傻,才會被她騙了。對不起,姐姐,是我對不起你。”
沈采采聽得她這哽咽聲,更是隐約覺出幾分不對來,便是自己心裏也生出幾分的複雜來。但她也知道這些事大約是顧沅沅前世最不堪的記憶,并沒有直接追問,而是重又坐回了顧沅沅身側,一手撫着她的脊背,一手替她擦淚,輕聲細語着安撫她的情緒:“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如今什麽也沒發生,你更不必這樣記在心上。”
就如同是溺水的人抓着最後的救命稻草一般,顧沅沅伸手抓住了沈采采的袖子,緊緊的抓着不放,指尖幾乎都要泛白了。
沈采采只是動作輕緩的替她擦着眼淚,看着她那張與自己極為相似的面容,耐心的等她冷靜下來。
果然,顧沅沅的眼淚漸漸的止住了,她很快便又鎮定了下去,說話的聲音聽上去微微有些啞:“上一輩子,那時候,我被人從平林村接出來,送入宮裏的時候,真的是什麽也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從平林村出來,也是我第一次進宮,第一次看見外面的世界,第一次看見皇帝........”
沈采采幾乎能從顧沅沅的話語裏想象出上一世的情景:山村鄉野裏長大的孤女,從生下來起便沒出過幾次村落,去過最遠的地方大約也就是離平林村最近的縣城,從來也沒見過什麽時間,更沒有見過什麽出衆人物。突然之間,她被人從那茫茫的山野裏尋了出來,送入宮中,一下子便從人間最微之處到了人間至高之所,甚至見到了天子。
一個普通少女,必然是如置雲中霧裏,茫然無措。
顧沅沅的聲音也微微有些茫然起來:“後來,我才知道,皇上會見我,是因為我和姐姐的關系。而且,皇上當時病得很厲害,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所以他有時候會讓我坐在簾幔後面和他說幾句話,他有時候也會和我說一些關于姐姐你的事情........”
便是沈采采不得不承認,哪怕她熟知齊史,知道顧沅沅死了皇帝都沒死,但是聽到顧沅沅說起皇帝前世病重的事情,心裏依舊有些滋味。
顧沅沅說到此處的時候,忍不住便又側頭去看沈采采,聲音小了下去:“姐姐,皇上他是真的喜歡你。”
直到現在,她還記得那一日。
......
當時,她就跪在榻邊,聽着簾幔後那一聲聲的咳嗽。
皇帝就躺在榻上,隔着低垂的簾幔,慢慢的開口與她道:“其實,你和她長得很像。隔遠了看,更像......每次看到你,朕都會忍不住想起她。”
其實,那些教她規矩的嬷嬷與宮人們也都叮咛過顧沅沅,讓她只管跪坐在那裏,不必開口,只管聽皇帝說話便是了。可是,那一日天氣有些熱,室內的藥香和龍涎香亦是熏人得很,顧沅沅跪的有些久了,膝蓋有些酸,頭也昏沉沉的,忍不住便想起以前在縣城裏聽過的一些愛情故事,情不自禁的開口問了一句道:“陛下和姐姐,當初也一定很相愛吧?”
話才出口,她就後悔了。她是見過那些因為只言片語的疏漏而被拉出去責罰的宮人。
而皇帝卻是出人意料的沉默了下去。
顧沅沅幾乎能夠感覺到自己後背的有汗水滑落,也不知道是熱出來的,還是緊張出來的。
在她這難熬的等待裏,皇帝終于結束了沉默。他用一種譏诮的聲調,輕緩而又冷淡的道:“相愛?她到死都不肯與朕說一個‘愛’字.......”說到此處,皇帝又咳嗽了起來。
顧沅沅吓了一跳,連忙起身,跑着出去,把外面候着的賀希行叫進來。
恰在此時,她隐隐約約的聽到皇帝自語似的聲音——
“........可是,不說就不愛了麽?”
不說,就是不愛了麽?
那時候,顧沅沅還是個沒經過太多事的小姑娘,她對自己的感情都懵懵懂懂,哪裏又會知道什麽愛不愛的?她只是隐約覺得姐姐和皇帝的事情大約是十分複雜的,也是她這個旁觀者了解不了的。
直到後來,當她要死了的時候,她才從另一個角度明白了皇帝的話.......
那時候,她在産房裏,甚至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在黑暗裏感覺到自己的生命随着鮮血一點一點的離開。她那時候真得恨極了皇帝的冷漠、恨極了拾翠的慫恿欺騙、最恨的卻是自己的愚蠢。她是那樣的痛苦、那樣的悔恨,滿腹的不甘,可在茫茫的黑暗裏,聽到孩子的清脆的哭聲時,她卻又覺得幹澀的眼裏仿佛有眼淚想要流出來。
那是她的孩子,哪怕從來沒有見過,從來沒有抱過。她曾經想過,如果孩子出生,一定要抱着他和他說一百遍一千遍的“母親愛你”,還要把自己懷着他時的重重艱難全都告訴他。可是,真到了死的那一刻,所有的設想又被她自己推翻了——她馬上就要死了,反倒希望孩子能夠早早的忘記自己這個命薄的母親,能夠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長大。
她愛那個孩子,所以更加盼着他能好。
直到那一刻,顧沅沅才隐約猜到了:或許,她的姐姐也不是不愛皇帝,只是人在将死的那一刻,總是希望能把更寬廣更自由的未來留給愛人。她情願愛人不被自己的愛所束縛。
.........
想到此處,顧沅沅抓着沈采采衣袖的手指顫了顫,整個人不由自主的撲到了沈采采的懷裏,小獸一般嗚咽着出聲:“姐姐,這一次,你一定會沒事的。”
她的眼淚滾燙灼熱,一滴滴的掉在沈采采的衣襟上,含着淚接着往下說:“上一世,皇上病好了,問我想要什麽賞賜......我那時候太傻了,既喜歡宮裏的繁華也羨慕皇上和姐姐的感情。拾翠那時候正好在我身邊服侍,早早便哄騙我,說是皇上膝下一直沒有子嗣,現在又很是喜歡我,若是我能夠替皇上誕下子嗣,不僅是天下的福分,亦是我的福分,說不定我還能母憑子貴成為皇後.......所以,當皇上那麽問我的時候,問我那時候一時腦子糊塗,就鬼使神差的告訴他:我想要個孩子........”
沈采采能夠感覺到顧沅沅的眼淚就正好貼在她的心口處,那濕漉漉的淚水原本該是冰涼的,可對于沈采采來說卻更像是柔軟的火焰,靜靜的燒着她的心口,讓她整個人都有些僵硬了。
然而,顧沅沅的話還是在繼續:“皇上一開始沒有答應,但是我那時候問了他‘您不是說,一直想要個像姐姐的孩子嗎’.......”
她說到這裏,眼淚忍不住又掉了下來,負罪感和羞恥感幾乎折磨得她無法說下去。
便是沈采采都是極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這才沒有作出什麽動作來,只強自鎮定的聽着顧沅沅往下說。
顧沅沅咬了咬自己毫無血色的薄唇,這才接着開口道:“後來,皇上和賀先生商量過後,終于答應了我........不過,我和皇上,我們沒有.......”
沈采采一怔,低頭去看撲在自己懷裏的顧沅沅,幾乎是不敢置信的重複問了一句:“你們沒有什麽?”
這樣的事情終究是有些羞恥的,但顧沅沅也知道事到如今還是要把最後的一點事情說清楚。所以,她還是強忍着羞恥,急忙忙的把話往下說了下去:“我們并沒有行房。”她低下頭,不敢去看沈采采,只輕之又輕的道,“賀先生告訴我,其實,男女之間,不必行房也是可以有子嗣的。”
作者有話要說: 超級卡,後來想想還是要小紅花的,所以趕在十二點前發出來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