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坐、坐過去?
方飲愣在那裏不動,心裏一片茫然。
多少人做夢都希望可以享受這種待遇,坐在帥哥的車後座,純情又招搖。然而陸青折提議後,他的第一反應卻是害怕。
接觸歸接觸,他不太敢和陸青折距離那麽近,擔心自己舉手投足都透露着不對勁,讓陸青折見了發笑。
可烈日炎炎,有人願意載他一程就不錯了,方飲回過神來,跑到陸青折身邊。
屁股一下子坐上被曬了許久的後座,他沒任何戒備,被燙得咬住自己的嘴唇才不至于慘叫出聲。
一言難盡地把剛剛領到的學生手冊快速塞在底下墊着,方飲說:“來吧!”
這下他倒是十分惬意,單手撩起劉海,露出額頭,感受着徐徐吹來的夏風。途徑湖畔,他朝草坪裏的幾只鵝吹口哨,鵝們随即撲騰着翅膀,逗得他笑了起來。
被口哨聲吸引,有一行人時不時回過頭來打量他們,在離得更近些的時候,有個女生搭讪:“嘿,學弟,你是哪個院的呀?”
“問我嗎?我是物院的。”方飲說,“讀天文。”
“什麽,和我一個院的?!快讓學姐來看看!”女生欣喜地說,“三年了,整整三年了,我有生之年居然可以看到我們院能出一個帥哥,并且——”
另外一個女生迅速接話:“并且不穿格子衫!我們計院什麽時候也能有一個,讓我的眼睛爽爽。”
穿了格子衫的學長說:“你們能不能照顧一下我的感受?話說那個騎車的小哥,是哪個院的?”
學姐笑了:“這個我知道!管院的陸青折嘛,公示的時候,有人問他的照片是不是假的,長成這樣怎麽不去當明星。”
他們幾個人插科打诨,陸青折全程沒有吭聲,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冷人設保持得非常好。
到12號樓下,方飲去宿舍把手表拿了下來,嘟囔:“唉,說得我有點渴,又想去買水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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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折看着他,道:“誰讓你招她們的?”
“沒有啊。”方飲說,“我吹了幾聲口哨,這也能算招嗎?”
陸青折沒再講話,可能是默認。方飲把他的手表捏在掌心裏,冰冷的溫度并未阻止他接下來并不清醒的舉措。
他微微歪過頭,像是挑釁也像是試探,朝陸青折也吹了一聲。
陸青折冷淡地看着方飲,似乎沒察覺出其中暧昧,只是在旁觀方飲調皮搗蛋。方飲則笑彎了眉眼,酒窩盛着明朗日光:“我覺得不算,你看你,一點反應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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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整理行李,方飲鋪完床已是筋疲力盡,收拾衣服更是叫苦不疊。
他小時候曾動過五百次離家出走的念頭,但全都是中途打消,有四百九十九次是嫌整理衣服太麻煩,懶得弄,剩下一次是他忽然發覺這麽一走了之,往後就要自己洗衣服了,這樣實在疲累,于是躺回了床上。
今天早上保姆想過來幫忙,方飲表示自己都已經是A大的準大學生,絕對能自己負責好內務,拒絕了保姆的好意。
現在看來,自理能力和年齡無關,和所讀高校更是不搭邊。
他把衣服一件件挂進櫃子裏,在位子上拆自己的牙膏盒,左眼受傷的那位室友安安靜靜地坐着,正在看書。
方飲不經意地瞄了一眼,室友的桌上放着錄取通知書,不知道為什麽,這份通知書皺巴巴的,還缺了一角,被塑封過。
緊接着,蘇未收起了通知書,問他:“你的包裹還在門口,要不要幫忙?”
他瞧着蘇未的小身板,瘦弱得好像風刮得大一點,就得被吹跑,随即說不用,覺得蘇未幫不上什麽忙。
蘇未則以為他是在和自己客氣,過去幫方飲搬包裹。
那玩意連身強體壯的紀映都要雙手扛着,可蘇未細長的指尖捏住系帶,單手就把它拎了起來,毫不費力地挪到了方飲的桌邊。
方飲握着自己的牙膏,在原地看呆了,心說這是什麽新人類嗎?簡直就是天使般的臉龐魔鬼般的力量。
這麽感嘆完,他繼續弄自己的東西,發現保姆在包裹裏放了一盒巧克力,讓他作為見面禮送給室友。
禮盒上還貼了一張手寫卡片,是保姆的字跡,寫着“拜托以後多多關照”一類的話語。
方飲把巧克力送給蘇未,蘇未沒想到自己會收到禮物,捧過來後愣愣道:“謝謝。”
繼而注意到那張語氣和藹字跡清秀的卡片,他有些驚喜:“你媽媽很溫柔吧?”
方飲笑着說:“如果她知道你這麽說,應該會很開心。”
事實上,方母唯一和溫柔沾邊的,大概是溫柔的保姆和溫柔的管家以及溫柔的司機,都指望着她這位大老板發工資。
蘇未掰了幾塊巧克力吃,再把絲帶重新系上。
和脆弱精致的包裝不相襯的是,他的手上有各種各樣的繭子,還有凍瘡,層層疊疊累積在一起,多到令人無法忽視,甚至和白淨的臉龐有些沖突。
這雙手打出來的蝴蝶結倒是漂亮,端正對稱,看得出他有多麽心靈手巧。
蘇未溫聲細語地和方飲講着專業相關的話題,轉眼到了開學典禮的時間點,他們結伴去綜合體育館,找到指定的位置坐下。
典禮按部就班地走流程,所有人都規規矩矩地坐着聽演講,到新生發言的時候,場下忽地一片安靜。
館裏的紀律原先就保持得很好,但這下像是大家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靜到了不對勁的地步。
這是個可以容納五千多人的地方,坐在這裏的至少有三千五百人,他們整齊劃一地看向臺上。
後排的人如果往那裏看,再怎麽睜大眼睛,也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個小點。但所有人都意識到站在那裏的人應該長得很帥,背脊很挺,但不是有意在衆人面前緊繃身姿,那是長年累月養成的習慣,流露出來時非常自然。
鏡頭對準陸青折時,擺在旁邊的屏幕清晰地投映着他。和方飲早上見到他時不同,他穿着白色襯衫,搭配黑色西裝褲,本來氣質就很冷,這麽打扮,看起來更加禁欲。
“他好酷啊……”方飲聽到身旁的同學在交頭接耳。
“我見過他的,之前和他一起參加過夏令營,有個白富美當時連考試都沒心思準備了,後來轉校去他學校追他,他是哪個學校的來着……”
“A大附中,A附是不是總出帥哥?我記得這次高考第六名也很好看,貌似還和我們是一個院。”
“好看嗎?你有沒有存照片?哈哈哈天哪,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這種比女生還漂亮的男生,和他站在一起太難為情了。”
方飲盯着陸青折看,因為死要面子,他蒙了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睛似乎承受了雙倍的沖擊,這份力量直達內部,搞得他心裏癢。
新生們自己佩戴校徽,陸青折則是由老師幫忙。他舉手投足十分得體,發言時,目視着前方,低沉磁性的嗓音回蕩在體育館裏。
身後有位女生在陸青折下臺時,和朋友打趣:“他再講下去,我耳朵真的要懷孕了。”
方飲看到陸青折走回自己的院系,也和那女生一樣松了口氣,要是陸青折再多說幾句,自己又要情不自禁幻想些黃色廢料,沉甸甸地積壓在心上。
陸青折的背脊很挺,并且比看上去要結實,他曾經摸過,掌心像是貼合着蝴蝶蝶翼。
唉,方飲,你又開始這樣胡思亂想了!方飲猛地回神,搖搖腦袋。
蘇未問:“怎麽了?”
方飲悶悶道:“沒事。”
現在是八月份的處暑,距離春天還有整整七個月,可陸青折無意中的舉動,就能把他給撩撥到。
他挺苦惱的,心裏誠然不想對現實裏的同學起反應,然而身體不同意,搞得他極其難安。
說是喜歡陸青折吧,似乎也沒個譜,他不是那麽膚淺的人,如果純粹看顏值,那高一的時候就該喜歡人家了。
說是不喜歡陸青折吧,誰能告訴他到底自己為什麽會對陸青折産生沖動,想要看他的臉,想要聽他的聲音,甚至想再感受一下他的體溫……
邊上的蘇未道:“他長得真的……如果在街上看到他,我會以為他是明星,沒想到是管院的保送生。”
這次開學典禮,直接讓陸青折這個名字被許多人記住,繼而伴随着或羞怯或欣賞的笑意,被吐字清晰地念出來。
方飲在食堂裏排隊打飯的間隙,都可以聽到女生們在談論他同桌,她們議論紛紛地聊着自己的雀躍,然後再望向某個方向沒再轉頭。
“好想走近點看看他,哎,你上去要個聯系方式吧?我陪你去!”有個人抓着夥伴的手腕,笑道。
夥伴搖頭:“不行,他看起來有點不太好接近,我感覺不太好吧!這種帥哥,還是拿手機多拍兩張照就好了,等我遇着高中同學,和她們炫耀一下。”
“同學,該吃飯了。”方飲提醒她們。
前面的人早已買完飯離開,她們還沒發現,站在原地,離窗口空出了一段距離。那兩個女生随即反應過來,朝方飲比了個OK的手勢,蹦蹦跳跳地去買飯。
方飲瞥了眼她們之前看向的角落,陸青折一個人站在水池邊上,正在低頭洗手。然後有個溫柔秀麗的女生拍了下他的肩膀,和他說笑。
這一幕在別人眼裏是郎才女貌,般配到沒辦法找碴,落在方飲眼裏,卻是有些好笑。
那女生叫湯藍,就是八卦裏那位追陸青折追到A附去的白富美,圍追堵截般地示好了一年,然而陸青折始終無動于衷,甚至避之不及。
作為旁觀者的方飲,都覺得該到此打住了,沒想到在大學裏居然還能再有後續。
他想調侃陸青折一句,下意識打開微信要給人發消息,他們倆的聊天頁面映入眼簾,方飲頓時陷入沉默。
他們許久沒有聯系過了,最後一條消息是他發的,将近一年前的事情,沒有收到回複。
[方飲]:青折哥哥,你喜歡珊瑚粉還是番茄紅?為什麽要皺眉頭?
作者有話要說: 陸青折:……我分不清。